是了,她早怀疑陈嬷嬷有鬼。
而且陈嬷嬷是谢明琛的乳母,谢明琛不会对她有什么防备!
可还是不对啊。
针眼在脖颈处,谢明琛即便是失忆,行事也保持着过去的谨慎,好几次岑若黎从背后接近他,他都非常迅速地感觉到。
因此再怎么说,谢明琛也不会对陈嬷嬷的接近毫无察觉!
而再细想,陈嬷嬷戕害谢明琛的动机是什么?害谢明琛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百思不得其解地岑若黎,终于沮丧地放弃了思考。
“林妈妈,打今儿起,你和云香要不错眼珠地盯着陈嬷嬷。只要她在揽枫榭,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林妈妈一捂嘴:“姑娘是怀疑,世子发病,跟陈嬷嬷有关?”
岑若黎摇摇头,复又点点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现如今在这揽枫榭里,我只能相信你和云香了。”
正说着,云香从内室走了出来,脸色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姑娘,世子醒了!”
岑若黎一喜,再顾不得别的,赶紧快步地转进内室。
床榻上,谢明琛已经被扶着坐靠在床边,见岑若黎进来,一双眼睛便落在了她身上,紧随着她,半分都不曾离开。
岑若黎一心担忧谢明琛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他的注视。
“世子,你感觉怎么样?”她关心问道。
谢明琛顿了顿,随即“嗯”了一声。
一如既往的清冷,可此刻在岑若黎听来却犹如天籁之音。
“世子可还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岑若黎又问道。
谢明琛目光一滞,似乎在努力回忆,眉头紧紧皱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得多了,竟觉得头疼欲裂。
岑若黎哪儿敢再让他想,赶忙道:“好了好了,想不起来便不想了。”
似乎谢明琛每次发病后,都会忘记发病前的一些事情,岑若黎深知,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既然谢明琛已醒,便是又渡过了一劫,岑若黎赶紧张罗着让人备晚膳、煎补药,给发病后昏迷许久的谢明琛补充补充营养。
直到用过晚饭,看谢明琛喝下了药,岑若黎才从云香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
“姑娘,侯夫人在清音阁里和侯爷大吵了一架,连老夫人那儿都惊动了。”
“吵架?”岑若黎刚放下去的心就是一提。
“母亲如何了?”
“侯夫人还好,奴婢去禀告世子苏醒的消息时,茯苓姐姐说侯夫人发了通脾气,去了心火,又闻听世子苏醒,心情便轻松不少了。”云香道。
“那就好。”
想了想,岑若黎还是决定问问平西侯的情况:“那……侯爷呢?”
云香轻叹一声:“侯爷该是带了些酒气,不过倒没跟侯夫人吵闹。侯夫人将他赶出清音阁,那姜姨娘就站在院子外头候着,一见侯爷出来便要上前。”
“侯爷却是转头进了书房,姜姨娘气得不行,之后便也走了。”
哦——岑若黎心里有了数。
似乎、貌似、好像,打从姜姨娘进门,平西侯再未进过姜姨娘的房吧?
那当初轰轰烈烈地在她成亲那日闹那一出是几个意思?
便是为了那张脸,好歹也得宠爱上一阵吧?
不然不是白丢了一次侯府的脸面?
岑若黎耸耸肩,实在搞不懂平西侯在想什么。
“世子,我想去看看母亲。”岑若黎实在担心侯夫人的状况。
谢明琛低着头,眼中不知闪过什么,良久才道:“好。”
岑若黎突然有一种感觉,她感觉的出来,虽然谢明琛忘记了很多事,但一定没有忘记自己父母之间的种种隔阂。
同样的,虽然他从未表现出来,但心中也在操心着侯爷与侯夫人的事。
那就让她做这个中间人吧!
岑若黎穿上外裳,带着云香,离开了揽枫榭。
谢明琛依旧目送着岑若黎的背影,直到她转过屋门,这才收回了视线。
她哭过了,眼圈还红着,是为了他吗?
谢明琛心中,郁郁间竟还品出些甜来。
原来动心的不只是他一人,纵使岑若黎不肯承认,又仿佛再躲着什么,她依旧无法抗拒本心。
这个认知,让谢明琛突然就充满了求生的渴望。
失忆之后,他成了半个人,想不起从前的事情,便好似理所应当地接受了断腿的事实,更谈不上悲伤或是难过。
只是在内心深处,他仍然抗拒医治,想要放任自己的生命随着既定的命数渐渐消逝。
可如今,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再看到岑若黎的笑脸,看得更长、更久!
突然,脑中的一根神经倏地跳动一记,谢明琛浑身一僵,好像有个极快地念头从脑海中滑过。
他立刻提起心神,用尽全力,抓住了这个念头。
“来人!”谢明琛轻唤一声。
外间的玉绣赶忙走了进来:“世子可是有何吩咐?”
谢明琛闭了闭眼,让那个念头在脑中更加清晰:“画。”
玉绣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谢明琛说的是——“画”。
“是!”玉绣转身便到外间的桌案上取来了今日白天时用过的画纸,呈给谢明琛。
只见谢明琛抽出那张画着岑若黎小像的画纸,目光在画中人的面容上凝滞片刻,随即偏开,落于纸张的边角。
那里,被墨汁画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圈,还带着笔墨的毛边,似乎是不经意间留下的痕迹。
但谢明琛知道,那是他,刻意留下的一个记号!
同样,也是他给陈嬷嬷的,最后一个机会!xǐυmь.℃òm
谢明琛,早就开始怀疑陈嬷嬷了。
过去的七年里,他虽得过且过,却也并非一无所觉。但过去七年间他发病的次数并不算多,因此也从未觉得有什么反常。
可就在圣旨赐婚、定亲、成亲的这段时间里,他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京中的流言蜚语更是满天飞,所有人都以为,他谢明琛就要在这些日子一命呜呼了。
他自己的身体,谢明琛多少是有些估摸的,还没有到油尽灯枯的地步。而且每次发病前都毫无征兆,这让他无法不起疑。
谢明琛猜得到,陈嬷嬷一定是利用了他每次发病后都不会记得发病前的事情,这才屡屡得手。
可惜陈嬷嬷不知道,在他刻意的努力之下,他忘记的发病前的事,已经越来越少了。
比如,就在刚刚,他突然想起他发病前在桌前作画,而陈嬷嬷,则进过内室。
想到刚醒过来时,岑若黎问起他的话,谢明琛陷入了沉思。
若黎虽然性子大大咧咧,随性而为,可聪慧的紧。她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追问自己。
可是……谢明琛撕掉画纸上的那一角,在手心揉碎。
他还不能告诉她真相。
并非他不信任她,而是……他不能允许存在任何让她陷入危险的可能!
清音阁里,岑若黎到的时候,侯夫人的情绪还算稳定。
听闻谢明琛喝了药休息,她的心又放下了不少。
“黎儿。”侯夫人抓住岑若黎的手,攥地紧紧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下意识地与这个小姑娘亲近,仿佛两人并非婆媳,而是闺中密友。
冯韵如没有什么闺中密友,她的少女时代,写满了两个名字。而这两个名字,带给她的,都只有痛苦。
一个是谢书淮,另一个,是顾云卿。
她有时也会困惑不解,为何上天如此不公,恨不能让这世间所有人都围在顾云卿的身边,而只要是与她疏远的,便都是恶人。
冯韵如想不通,也不想去费心。
可岑若黎,好像从见到她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永远站在她身边,像那些站在顾云卿身边的人一样,对她不离不弃。
“母亲,且请宽心吧,世子也关心着母亲呢。”岑若黎用谢明琛来激励侯夫人。
侯夫人点点头,可脸上却露出些恨怒。
“黎儿,琛儿一日不能痊愈,我便一日,不能原谅他!”
“你可知,琛儿这身病,都是为了禹王的一双儿女,才落下的!”
语出惊人,岑若黎倏地便是一愣。
谢明琛居然是为了女主的孩子,才致使双腿残疾,失去记忆,命不久矣?
“母亲,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岑若黎急切问道。
侯夫人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只知道琛儿领兵班师回朝,路上不知发生了什么,没了音讯。”
“待再找到琛儿时,他已坠下悬崖,昏迷不醒,血肉模糊!”
“后来,禹王与禹王妃领了慕南郡王和云阳郡主到府里来,又是哭诉,又是跪求。我这才知道,原来郡王和郡主也与大军同行,琛儿便是为了救他们二人,才……”侯夫人说不下去,哽咽起来。
岑若黎忙顺着她的后背,待侯夫人平复几分,这才继续道:“琛儿与他二人,本就是一起长大。更遑论琛儿的性情,便只是一般之人,他也愿意去救。”
“琛儿高义,我又如何能责怪他们?侯爷同样半分没有怪罪,只让他们自己宽心。”
“后来,禹王一家便离了京城,再未踏入京城半步。可眼看着琛儿一日不如一日,我却越来越,拗不过自己的心!”侯夫人捂住胸口。
“我总想,如果琛儿没去救他们,又会怎么样?或许不仁不义,可琛儿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啊!我宁愿他全须全尾的,平安无事啊!”
“我又总想着,侯爷半分没有追究,会不会终究只是为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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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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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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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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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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