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冼不明白她又在笑什么。待凑近前去,却见那笔录抬头上赫然写着“那个人”的名字,声音当即有些森冷:“又在看他?”
女人闻言转回头来。对着他那张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以及脸上那嫉妒也似的神情,她不觉弯了弯嘴角,戏谑似的笑:“宝贝儿,你吃醋了?”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女人称作“宝贝儿”,饶是脸皮并不算很薄,张冼终究还是羞赧了起来。却听女人又道:“你知道吗?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原来他真的是好爱、好爱我,恨不得为了我去死呐。”
“……”张冼不敢苟同地后退了小半步,倒不觉得吃味,只是感觉荒谬:“他,爱你?你以前做过他的女朋友?”
“呵,这你就不用胡乱猜测了。”女人手臂一舒,将他愈发清瘦的腰揽在怀里,低头吻了吻他的手背:“你呢?如果有一天要你牺牲自己的性命救我,你愿意么?”
张冼立刻抽回被她吻过的手,像是被恶心到了一样:“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我不过露水情缘,谈什么互为生死?”
女人拊掌大笑:“直爽,实在!我还就喜欢你这样的实在人,不会说些虚情假意的废话来诓我。如此甚好,我们各取所需——我给你权力、地位、金钱,你给我你的情绪价值,还有这副美丽的皮囊……如何?”ωωω.χΙυΜЬ.Cǒm
张冼的脸忽然有些苍白。若非她此时提起来,他简直就要忘了:自己这些年所积攒的一切人脉、声望、权力,归根结底,都离不开“组织”,更……离不开她。
他已然,成了她的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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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而奢靡富丽的教堂,欧风建筑高高的塔顶如一把把利剑直至苍穹。万里晴空之下,大群纯白的鸽子在他视线中漫无目的地盘旋着,宛若一片片撕裂的、浮游的雪色传单。
“老师,”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着白西装、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男人容貌相当英俊,英俊到了令人无法分辨出实际年龄的地步;然而此时在这个清癯的老者面前,他那足有一米八多的身高仿佛瞬间缩了水似的,毕恭毕敬道:“各地‘民意’已成气候,能够确保废死公投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支持率。”
“辛苦了。”老者——齐木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为了我们的事业,你如日中天的演艺生涯被毁得一干二净。后悔么?”
“老师说笑了。”
如果此时有人看见男人的脸,一定会惊叫出声——因为此人竟是此前因为“祸从口出”而被官方强行雪藏的联邦大明星,楚枫。
“如果不是老师当年慷慨解囊资助我进城求学,就不会有今天的演员楚枫。”楚枫神色十分肃穆,郑重答道:“更何况,净化这污秽不堪的世界才是我毕生所追求的事业,至于演艺……呵,我这个年纪,早就过了以色侍人的阶段了,年轻时风光那么多年,不可惜。”
齐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从告解室走过来的女人,便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待偌大的教堂只剩下两人之时,齐木才转过身来,微笑道:“真是稀客。”
“是呢。”女人狡黠地眨了眨眼,面具后无神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不欢迎我?”
“怎么会不欢迎你呢,‘导演’小姐?”齐木示意她落座,自己则在与她隔着两个位置的座位上坐下。两个人此时就坐在同一排座椅,然而彼此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去看对方,因而说话时就仿佛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般怪异。
“我需要电休克疗法,”刚一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提了要求:“‘她’前些天又逃出来了。”
齐木沉默不做声,等着她说下去。
“‘她’趁着我不在,擅自用我的手机给李清麟的朋友打了电话……我不知道‘她’在那通电话里都说了什么、透露了多少信息。”女人的声音愈发急躁起来:“用电休克弄死她,是最快捷的办法。”
“电击对你的身体和精神副作用都太大了。”齐木淡淡道:“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副人格,你才是主人格,怕什么?”
“‘她’才不是我的副人格!我只有这一个人格!”
女人陡然抬高了声音,近乎尖叫:“那个蠢娘们儿不过是我设定好的剧本角色罢了,你凭什么……!”
齐木平和地截口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为了入戏,你连自己都敢催眠;并且,这一催眠就是整整二十年。‘她’的人格存在时间比你都长,你又拿什么和‘她’相抗衡呢?”
停顿了下,他又补充了句:“不得不说,这么做的效果相当不错,恭喜你。”
女人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老东西,你在看我的笑话?挺自信嘛,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把你怎么着?”
“凡是了解你本性的人,又有几个真正不怕你的?”齐木轻笑:“常人若生了副魔鬼心肠,囿于能力有限也只能坑害几个人而已;可对你这种兼具恶魔心性与能力的‘邪神’,我等凡人只消一个不小心,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女人阴森森地咧开嘴,夸张地露出一口白牙:“过奖,谬赞啦!只是可惜呐,自从跟着你们混以来,我这浑身的本领就束之高阁了,这让我一直、一直、一直,十分不痛快,憋屈得要命——”
将目光下移到齐木的双眼之间,她微微眯起双眼,冷笑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在利用‘她’诱导了他之后,你还要把我这个‘危险分子’放出来?一个满脑子谈恋爱的蠢货,不是更容易控制么?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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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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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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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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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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