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上车前,年轻的女科员们如是和李文思打趣道。后者只是礼貌地微笑摇头:“不了,我最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们。”
“这有什么?来嘛,这可是公家发的福利呢!”女科员又劝了几句,但李文思无论如何都没同意,于是她们也只能讪讪作罢。
——毕竟,在这样一个女多男少的单位,像李文思这种清秀白皙、家世良好的单身男青年,那可是了不得的“抢手货”,多少饿狼一样的单身女青年都等着“一亲芳泽”(误)呢。
K市距离此行目的地S市,大概两天两夜的车程;不过正巧路上还能去些小景点逛上一逛。然而第一天晚上八点多时,车上众人睡意正浓之际,司机却忽然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了下来,害得已然陷入梦乡之人也跟着醒了过来;还没等他们开始抱怨,三四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就从前门冲了上来:
“警方怀疑有通缉犯藏匿在这辆车上,请各位配合检查!”
通缉犯?开什么玩笑!
作为最大领导的申芳立刻站起身来与警察交涉,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这些警察显然并不隶属于K市本地,她这个教育局局长对于他们来说,狗屁不是。
十分钟后,大巴车被迫向服务区开去。此时,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没收了,无法再与外界取得联系;而有些聪明人,也已隐约意识到:这些警察,极有可能是劫匪假扮成的。
可是,劫持他们干什么?他们又有什么被劫持的价值?
教育局众人在惶惶不安的揣测之中,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是的,审判——这些“警察”手里的枪是真家伙,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进了休息区一栋堪称巨大的建筑里。由于还没出高速路,这一路上他们即便想呼救也是没有可能,反而还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因而全体有志一同地选择了保持沉默。在驶进这栋建筑之前,很多人还指望事情能出现转机,然而当他们亲眼看到地下车库里被捆成粽子一般、涕泪横流的一男一女之时,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你们,不是警察,对吧?”终于,申芳颤抖着声音问出了在场其他教育局职工都想了很久、却迟迟不敢问出的问题。
“当然不是啦。”为首的“警察”年纪很轻,原本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也因为真面目被揭穿而恢复了本来那张面孔:“你们才发现吗?”
他似乎是在反问,又好像是在炫耀——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神气,得意地炫耀着自己这次成功的“恶作剧”。然而当申芳终于认出角落里蜷缩着的那个被五花大绑着的男人之时,她就明白过来,自己所面临的的处境并不是“恶作剧”了。
是孟建。他怎么也被劫持了?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难道是……
她的心猛地一紧。那件事?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迄今为止我说的细节还都对的上吧?”终于从脑补中抽身的沈重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翘首以盼地望向眼前正在抽烟的男人。李清麟长长地吐了口烟气,不置可否:“也许吧。”
“那我就当做是你认可喽。”沈重泽俏皮地扬起半边眉毛,顺道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好了你主讲,结果最后还是变成你说一句我说十句!探视时间快到了,我们速战速决——”
“大巴车是怎么掉包的?是不是尹东明早就将瑕疵车辆提前开进那家修车厂里了?”
“对。”
“可即便是被掉包的大巴车,出口并没有查到它的录像。”沈重泽若有所思:“最后那辆车出现在了高速附近的山脚下……也就是说,它必然是下了高速路的。难道是高速路口录像出了问题?”
“有这个可能。”
“也就是说,还有别的可能?”
“凡是经过人手的‘证据’,无论何时都不能作为孤证单独佐证所谓真相。”李清麟把最后一根烟也抽完了,嗓音有些沙哑:“目前为止,警方作出‘车没下高速’的前提是什么?”
“当然是监控录像啊。”
“还有呢?”
“还有……”沈重泽难得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懊恼:“假设,我是说假设,监控录像的情况属实,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巴车在监控下‘隐身’?”
“或许是被装进某辆大型拖车上运出去的?”李清麟打趣道。
“别闹!”向来爱开玩笑、讲地狱笑话的沈大律师反倒成了不耐烦的那个:“要是辆小汽车也就罢了,那么大一辆大巴,怎么可能?还有别的法子吗?”
“车衣。”
仅仅两个字,沈重泽的眉头立时就舒展开了!
“对啊!”他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我怎么没想到!如果那辆车事先用车衣伪装,以至于出去的时候颜色和警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当然也就查不出来了!不过有证据吗?”
“没有。”
“……”
“联邦刑事侦查界有一项不成文的传统,命案必破。”李清麟淡淡道:“然而据我所知,即使警方不惜制造冤假错案提高破案率,这数十年里也仍有至少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命案,始终都只能是悬案。”
沈重泽双手拄着脸,喃喃自语:“难道这个案子也是悬案?或者说,完美犯罪?”
“完美犯罪?不,只是群体无意识下的‘完美谋划’罢了。”
李清麟道:“瑕疵车辆离开金鼎公司的时间仅在事发前一天,而且那辆车车身上是有旧膜的。对于一些常见型号的车辆,使用电脑裁剪车膜约两天左右,然而涉案车辆并非常规车型,采用电脑裁剪方式不现实,加之车体较大,只能通过人工手动裁膜,也就是至少需要三天左右。加上之前撕去旧车衣膜、除胶的时间,至少五天起步。”
他总结道:“也就是说,按照金鼎公司留下的进出车记录,瑕疵大巴根本没有贴车衣的时间。”
沈重泽反问:“金鼎公司的钟野如果跟这个案子有利害关系,她为什么还会把记录留到现在?而且你怎么能确定那份记录是真实的?”
“钟野虽然爱财如命,但也顶多是缺德黑心,不至于做出毁灭证据这种犯罪之举。”李清麟道:“至于那份记录的真实性,是基于笔迹差异确认的。”
“你是说,那份记录的笔迹是尹东明本人所写?”
“不错。”
“可尹东明为什么要如实记录?”
“金鼎公司的车库出口虽然没有监控,却有车库管理员;那名管理员虽然行事粗心大意,但每天就进出那么一两辆车,就算是个瞎子也能记得清。”李清麟解释道:“尹东明不会蠢到在这种地方作假。”
“更何况,他也不会想到警方能怀疑到他头上,是吧?”沈重泽饶有兴致地接了一句:“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问题又回到起点了——瑕疵车辆到底是怎么进到高速里,又是怎么出去的?”
“很简单。”李清麟莞尔一笑:“正常进,正常出。”
“……?”沈重泽黑人问号脸。好在这次李清麟也没跟他卖关子:“K市的宇通大客车一共就二十七辆,而且全部登记在金鼎公司名下,如果案发期间确有其中两辆车进出高速,即便少了其中一辆车的出口记录,按照常理也应该有其余三次录像记载;那么为什么当地警方的卷宗里只有其中一辆的进入记录?”
沈重泽微微睁开双眼,兴致勃勃地竖起了耳朵。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高速路口的监控录像不可信。”李清麟喝了口水,才道:“有人在录像上动了手脚。”
“这也太扯了吧!”沈重泽不敢苟同地连连摇头:“你要说负责查录像的警员不负责、粗心大意没注意到,我还能姑且一信;可你要是说高速公路管理局的人员故意删除录像,这可就离大谱了——他们好歹也是事业单位,好好的铁饭碗不端,想吃牢饭?”
说完这句他就立刻闭上了嘴。毕竟,面前这位好巧不巧的,正是他口中“好好的铁饭碗不端,想吃牢饭”的主儿——
自己这位委托人,可是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做到首都公立三甲医院主任医师(相当于教授职称)位子的神人啊。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沈重泽故意清了清嗓子,把话题重新引回案子本身:“陈景在这起案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李清麟这次却没像之前一样正面回应。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齐木教授办公室里看到过的一张合影,那上面二三十名学生之中,其中一人正是陈景。
这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根本不是巧合。
竟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谋划了么……
还真是,苦心孤诣啊。www.xiumb.com
“大概是协助苏锐他们用迷药控制了受害者吧,具体是什么,警方可以自己处理。”他困倦地垂下眼帘,偏过头去看了单向玻璃一眼:“是不是到时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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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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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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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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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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