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是一具,是两具,一男一女。这两具尸体像是凭空出现一般,集体现身于一座废弃的矿坑之中。而奇怪的是,这次发现尸体的地点与上一次的地点方向完全相反,且距离足有二十公里之远;并且,两具尸体的脸被以同样的手法砸烂、毁容,脑浆被掏空,唯一不同的是——尸体的手也被毁去了。
尸检报告送到医院李清麟手中,他粗略瞅了几眼,便向杨笑要来了当地最新的地图,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没过五分钟,他就有了结论:“受害者还在高速上。”
“啊……啊?”杨笑一脸懵*逼。反而是前来送尸检报告的法医陈景接上了话茬:“可那辆车不是在第一具尸体发现时就出现了吗?怎么会还在高速路上?”
李清麟反问:“出高速路的监控录像有么?”
“……据说还没排查出来。”陈景皱眉:“四五线的乡下无法和首都相比,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人工排查还是得需要时间和人手。”
“同样的,因为地处偏僻,所以K市相关路段的车流量并不算大。”李清麟摇了摇头:“这不是查不出来的借口。”
陈景沉吟了十几秒,才道:“你说得对。可是即便高速路出口监控都没拍摄到涉案车辆的影像,也并不必然等于涉案车辆没有离开啊?”
“涉案车是宇通公司2529年4月生产的SKL-4188型,当月批次产量1000辆,销往全国32市,其中K市记录在案的共有27辆。”
李清麟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之前张焕找出来的那一摞厚得要命的资料,一边解释:“教育局返回的资料显示,其常年与这27辆大巴的所有权人金鼎旅游公司合作,事发时司机所驾驶的正是其中一辆。”
“这点,公安机关早就查过了,车牌号和车架号都有。”陈景道:“然后呢?”
“淮县山下的那辆车已被烧毁,车牌勉强看得出和教育局记录里的一致,但车架号却全部消失,不觉得奇怪么?”李清麟道:“如果说行驶证、仪表盘、发动机、车型铭牌等因车祸起火发生毁损导致车架号消失,倒也说得过去;可车身钢印、车门铰链柱这两个地方,即便起火也不该损坏到全部痕迹都消失的地步。每辆车的车架号都是唯一的,车牌却可以改变——刻意到这种地步,真是想不怀疑都难。”
“意思是,有人故意毁坏了这辆车上所有的车架号,误导警方以为这就是当初载着二十六名受害者的那一辆?嗯,你的观察能力确实很强。”
陈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头一次有了些许钦佩之色:“只是,目前为止也只能是怀疑,没有直接证据。”
“不错。”李清麟轻笑道:“原本是没有直接证据的,但两年前的一桩新闻却足以表明事实。杨警官,那则新闻介意给陈医生看一下么?”
“哦,好的!”杨笑忙不迭地把手机递了过去。陈景低头对着屏幕看了会儿,沉声道:“……这个车型的车曾经在全国范围内召回过?”
李清麟:“如你所见,是因为制动系统瑕疵导致下坡时偶尔失灵,厂商曾在全联邦召回过一次同批次产品;但K市那次不知因何原因,这27辆车并未全部召回,其中一部分仍留在了金鼎公司内部。”
“我确实没听说过这件事。”陈景的脸色有些发青。
“本身也只是些小瑕疵而已,或许厂商与金鼎公司达成了某种协议,给了补偿了事。”李清麟微微一笑:“不过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涉案车辆最终是在山脚下发现的,并且是以‘坠崖起火’的原因,只留下一堆烧毁的残骸。”
“我听懂了!”
杨笑刚才一直在奋笔疾书,此时终于灵光一现地叫了一声,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既然那批次的大巴车因制动失灵曾险些被召回,那么,司机为什么会开着这样有问题的车上山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陈景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从教育局接走二十六人的大巴,和淮县发现的那辆大巴,是两辆车?也对,即便不是同一批次的,只要型号相同,从外观上也无法区分。可是警方后来也去过金鼎公司查过,只缺了一辆车,并没有同时少两辆车啊?如此一来,你的假设并不成立。”
李清麟道:“所以,我说的是‘受害者’还在高速上,而非‘车’。”
陈景稍稍睁大了双眼:“难道另一辆车已经开回公司了?”
“只有这种可能。”
“我去查……!”他刚想脱口而出“我去查金鼎公司车辆出入记录”这句话,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讷讷地坐了下去。李清麟莞尔道:“陈医生,似乎很关心这个案子啊。”
“职业习惯罢了,请见谅。”陈景清了清嗓子,态度重归冷漠:“那两具尸体的情况,我都写在尸检报告里了。你怎么看?”
“尸体外观、外伤情况、解剖及病理学分析、死亡原因及时间——很详实,很专业。”李清麟手里摊着打开的尸检报告,双眼却看向陈景:“只是你想说的,不止这些吧。”
“不错。”陈景刚想说下去,却在无意间看到杨笑的那一刻迟疑了。他并非办案人员,平时除了百无聊赖地对着尸体发呆或自言自语之外,警局其他同事并不会找他谈论案件,他没有权限、也不能主动和他们说这些……
“没事儿,没事儿!您们继续。”杨笑举起双手表示无辜,笑嘻嘻道:“当我是空气就好。”
“请讲。”李清麟也摆出了一副合格听众的架势。
然而陈景却没有说下去的欲望了。他抿了抿嘴,道:“……算了,我的意见不重要,还是你们说吧。”
在这一瞬间,那个殡仪馆里麻木、冷冰冰的法医消失了,面前只余一个默默无闻、落魄潦倒的中年男人。李清麟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忽然笑了笑:“第一次见面时,我注意到了你工作台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陈景不明所以,但仍保持沉默。他知道他一定还有话说。
“你是法医,虽然只是这座小城市的法医,但工作量绝对不能算少。”李清麟轻轻道,语气是循循善诱式的温和:“然而屏幕上并没有杂乱纷繁的图标,除了左边第二列第一个文档——”
“文档命名为‘TRUEREPORT’。你对第一具尸体所作出的真正的检验结论,就在那里吧。”
陈景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青了。然而这次,他除了脸色不太好看外,似乎又多了些许释然:“……不错。你的视力真好,看来我以后要多加注意了。”
“张警官曾问过我,对于第一具尸体的判断是什么。”李清麟莞尔道:“现在,我想听听你的判断。”
“……”陈景原本打算拿起床边矿泉水瓶的手顿了下,最终还是完成了方才的动作。他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才继续道:
“两种截然相反的致伤手法,所以是两个凶手。”
杨笑吃惊地望向他。这和李清麟之前的判断,完全一致!
“但是,”陈景接下来的话却令他险些跌掉下巴:“这个世界并不完全遵循统计学——大概率事件,并不等于百分之百会成为真相。”
李清麟似乎也有些惊讶:“哦?”
“要同时控制二十六个人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并非易事,凶手绝对不可能只有两个人。”这次,陈景分析起来明显比之前流利了不少,似乎正在捡起消失已久的自信:“为什么要锤烂她的头?最合理的推测,就是凶手之一希望用这种方式掩盖死者的真实身份,拖延破案时间。”
“有道理。那么凶手为何又掏空了她的脑脊液?”
陈景道:“杀人犯的杀人动机一般分为三种,为利、为仇、变态心理。正常的为利、为仇杀人不会节外生枝,只有变态心理的杀人者才会重视所谓‘仪式感’。很显然,凶手是一位心理严重畸形的精神病态者,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完成他的某种仪式。对了,心理变态的杀手通常还会从受害者身上取走某样东西,作为纪念品。”
“你是说,”李清麟似乎完全被他的分析吸引了,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尖:“凶手取走了死者的脑浆,当做她的纪念品?”
“是的,我这么认为。”
“取走脑浆的凶手是女人么?”
“不,是男人。”
李清麟这一次是真的有些肃然起敬的意思了:“哦?何以见得?”
“锤烂头部的那个人从使用工具来看,确实可能是个女人。然而撬开死者后脑的,却只能是一个男人——或者,是个体重超过180斤的强壮女人。”
陈景解释道:“颅骨的切口干净、整齐,绝非用蛮力劈砍所致。凶手使用的应该是类似电锯的工具,可颅骨有多硬——你也是医生,应该非常清楚。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么硬的东西,普通女人即便用电锯去锯,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李清麟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感慨道:“……我确实忽略了这点。凶手取走脑浆的心理动机是什么?”
“……”没想到,刚才还侃侃而谈的陈景此刻竟被难住了。他皱着眉想了会儿:“纪念品。”
“这个词,你已经告诉我了。”李清麟温声道:“只是再变态的杀手,也不可能取走毫无意义的‘纪念品’。总会有迹可循的。”
陈景不说话了。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非常后悔刚才自己近乎炫技似的“推理”——肠子都快悔青了。www.xiumb.com
半晌,他才干涩地反问道:“你怎么看?”
“姑且一猜吧。”李清麟倒也不打算隐瞒,笑道:“如果我是他,我之所以选择取走脑浆并把后脑做成碗的形状,动机大概是出于‘鄙视’。”
陈景咳了一声,又道:“鄙视?”
“大脑可用于代指智力高低,‘碗’可用于代指餐具。”李清麟悠然道:“取走大脑,意味着他认为死者保留智力毫无意义;将头颅做成碗的形状,意味着他认为死者长了一颗脑袋,不过就是用来吃干饭的。”
“……咳。”陈景似乎被什么给呛着了,先是沉闷地咳了声,随即又不尽兴地连续咳了十几秒才缓过劲儿来:“……你的意思是,凶手并没有把脑浆当做纪念品加以保留,而是……”
“被他当做垃圾丢掉了。”
李清麟弯了弯眉眼:“如果警方去附近的河流、水沟等地——尤其是足够脏乱的地方查一查,说不定还来得及提取出死者的脑脊液残留物。”
刷刷刷!杨笑记笔记的速度之快,简直要原地起飞了。记完笔记,他又立刻掏出手机发起信息来,不知道发给了谁。
那边,陈景沉默良久,才终于想起来要说什么。他刚想再问问关于这次发现的两具尸体,却听眼前的连环杀手转移话题道:“陈医生刚才那番推理比很多刑警都要专业,屈居此处,可惜了。”
话音陡然一转,由温和骤变为正经——
“说起来,我上学时对您的事迹也曾听过一二……”
“陈学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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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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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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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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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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