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行刑者’,你好——久仰大名。”
警局讯问室里,年轻的教育局科员站起身来,向对面伸出一只手去。他的对面,男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神色平静,却没有伸手回握:“想说什么,说吧。”
“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李先生。”李文思笑了笑,很自然地收回伸出去的那只手,重新坐了下去:“介意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吗?”
对于他的回答,李清麟不由蹙起了眉头。对方似是在刻意用一种完全非生活用语的方式对话,可正常人绝不会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的——除了迄今为止他所遇到的那些非正常人,以及他自己。
见李清麟不说话,李文思恍然道:“哦,我知道了——你已经猜到了什么,对吧?据说你得了绝症命不久矣,而一个生命所剩无几的人,是很难再对其他事情产生什么兴趣的了,是么?”
一旁负责记录的杨笑吃惊地抬头看向李文思,一时之间竟忘了继续记录。
“你们的消息很灵通。”李清麟恹恹地打了个哈欠,轻声道:“谁告诉你的?”
李文思神秘一笑:“李先生,还是别再套我的话了,如果想知道答案,自己去找吧。哦,对了,既然我现在还是自由之身,可见警方的办事效率也不怎么样嘛。”
“你,你这是变相承认了……对吧?”杨笑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你,你你你就是绑架案的凶手!”
“呵,”李文思不屑地瞄了旁边记笔录的小警察一眼:“警官,你可是代表联邦的公职人员,应该知道公家办事要讲证据吧?证据呢,拿出来啊。”
“……”杨笑只得噤声。
“警察需要证据,我不需要。”
李清麟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淡淡道:“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坐在这里,该你兑现承诺了。”
“我说过了,李先生。”李文思温声道:“想知道答案,自己去找证据。至于为什么一定要见到你本人么……”琇書蛧
他忽然把上半身往前探了探,压低声音、却仍保证在场其他人也能听到的程度:“那是因为,‘他’有句话,一定要让我带到呢。”
“‘他’说,你真的很不听话,他很生气。再查下去,‘他’只能亲手‘处理’你了,美人儿。”
这句莫名其妙且诡异至极的话之后,李文思又蓦地向后一仰,脸上绽开一抹堪称嚣张的笑容:“乖乖地待在警方羽翼之下吧!圣父白莲花。”
说罢,他一只手轻轻掐住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冲他挥了挥:
“地狱里见。”
他道。与此同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头就如同充气过猛的气球一样,瞬间爆炸!
直到血雾散去,屋子里的两个武警才后知后觉地冲了上来,紧接着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警察也冲进来,讯问室顿时乱作一团。杨笑赶忙把他扶了起来,在其余两名武警的护送下退出讯问室。
李文思的死因很快就得到了证实:是掩藏于他口腔内的微型炸弹被引爆,将他的头颅炸成了烟花。虽然这种死法看似十分简单,但由于视觉冲击力、对人心理承受能力底线挑战过大,当天经历了这件事的人,无论是警察还是法医,大家的心理状态多多少少也都出了问题。
太极端了。太惨无人性了!
无论是“玫瑰女王”还是“犹大”,无论它们后面站着何种势力,能控制其麾下成员做出这种自杀式“袭击”,这都足以证明“它”早已超出一般犯罪集团的范畴,已然发展成了邪**教式“恐*怖组织”的地步。警方立刻全面调查了李文思的社会背景,却失望地发现他此前一切正常:公务员家庭出身,家庭和睦幸福,本人也没有任何令人怀疑的不良经历——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以后又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杨笑再次见到李清麟时,后者正在医院病房里发呆。是的,这次他没再像以前那样,有事没事总会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模样,而是面无表情地对着窗台前的绿植,长久地发怔——
以至于他敲门进来时,都没什么反应。
“你……还好吧?”杨笑小心翼翼地问道。李清麟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没什么表情:“还好。”
杨笑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确定他精神状态尚可,这才舒了口气:“那人干的事太吓人了……没吓着你吧?听别人说,当时参与给这个事善后的,都暂时上不了班在家休息,连法医都吓吐了。”
李清麟疲惫地笑了笑:“我没事。”
也是,眼前这尊大神自己就是个喜欢虐杀的主儿,还能被这种“小场面”吓着不成?杨笑放下心来,总算能接着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了:“那个,李文思当时说的那个‘他’,是谁呀?”
“不清楚。”
“……唔,也对。”杨笑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纠结道:“上头说了,实在不行先送你回A市,要不……”
“这个案子,我有把握找出真凶。”
李清麟平静道:“当然,怎么安排是你们的事,我无权置喙。”
“……好吧,我再向上头汇报下。”杨笑鼓起腮帮子,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如果能破了这个案子,你就又立下大功一件,是好事呀。”
李清麟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杨笑道:“那,你现在能告诉我该从哪里查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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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选顺利结束了。
丝毫不出人意料的,张冼成功当选了Y市本届议员,正式进军政界。然而此时外界的荣耀、社会地位的显著提升已然不能让他感到丝毫快乐:因为,这些都不是他本来想要的。
女人此时就蜷缩在他脚下,陪着他一起看今天的电视新闻。新闻里,他西装革履、光鲜亮丽地站在闪光灯下,脸上挂着僵硬虚伪的笑容,应付着一波又一波前来道贺的政界、商界要员——
“联邦史上最年轻州议员”,这样的殊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染指的。
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别像个小孩子一样。”平板屏幕后面,霍桑一边喝着酒,一边老神在在地劝导他道:“你能得到今天这一切,应该知足。”
张冼冷笑一声,并不搭茬。
“选举结束一个月后舆论会逐渐将你遗忘。正好这段时间利用起来,去做手术吧。”霍桑隔着屏幕遥遥向他敬了一杯:“祝你一切顺利。”
“是要削了我的鼻子,然后让我彻底变成李清麟的替身,是么?”
张冼一只手抚摩着女人的头顶,另一只手拄着下巴,双眼微眯,声音冰冷刺骨:“别诓我。我又不是智障,猜得出来。”
霍桑笑了笑。
“任何人都代替不了李清麟。”她温柔道:“你想太多了。”
张冼赌气似的道:“既然如此,这手术做与不做有何区别?我不做了。”
“你没有选择。”霍桑叹息一声:“我说了,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
张冼沉默了一阵,才道:“霍桑,你很怕她——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你怕成这样。”
霍桑不置可否。下一秒,屏幕一片漆黑——显然,她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转而看了眼匍匐在地上、如同狗一样的女人,张冼忽然用力地一把揪起她的头发,强迫她正面看向自己!
“贱人……”他咬牙切齿的:“听好了,你那个作恶多端的爹为了救你,被我杀了!恨我吗?恨我吧!来啊,找我报仇!”
“……”女人迷茫地仰头看向他。她不是哑巴,也不是傻子,只是如今精神受了严重刺激、多少有些神志不清,因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于是张冼拎着拴着她脖子的铁链,迫使她离自己更近了些:
“你爹死了。”他狞笑着瞪大双眼,狂笑起来:“我杀的!是我杀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房间里万籁俱寂,除了他近乎疯狂的笑声之外,再无半点声音。笑也笑够了,张冼那双早已干涸的双眼竟慢慢渗出泪水来——
“小茜,我终于替你报仇了。”他流着泪,笑道:“你可以安息了。”
女人也呜呜地哭了起来。脖子上的铁链被她挣扎的动作带得一阵锐响,如今她也和他一样,泪流满面。
“哗啦”一声轻响,他解开了女人脖子上的锁链,拍了拍她的头:“走,趁我还没后悔。”
女人瞬间怔住,就连脸上的泪水似乎也凝滞住了一般。张冼随手将铁链往地上一扔,站起身俯视着她。
“记住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仿佛祭祀吟诵着神秘的咒语一般:
“我,等你复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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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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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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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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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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