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娄关山那小子走了什么运，竟如此合掌门的眼缘。”
“虽说是掌门之徒，但总时时带在身边也实在少见。放眼整个门派几百弟子，哪个是这般贴身随在师父身边的？”
“听你这样说，可能是有什么内情啊……”
“该不会……”
正揣着袖子慢悠悠晃在路上的裴沐之听到这里有些听不下去了，抬脚就打算上前开喷。娄关山没给他这个机会，立即拽了他袖子从一旁的小道上离开了。
“该不会是掌门的私生子吧？”
这句话远远飘进他俩的耳朵，裴沐之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倒是他想岔了，以为会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猜测。
说来若非最初是他收了娄关山为徒，只看眼下叶风烟粘娄关山的情形，他八成也要得出这个结论。
娄关山无奈地看了裴沐之一眼，道：“何必计较这些闲言碎语。”
“你忘了我修的什么心法？”裴沐之瞥他一眼，收了笑意继续揣着袖子走路，“什么闲言碎语无所谓，但别叫我听见，听见就不行。”
闻言，娄关山微微弯起嘴角笑了笑。
“师兄可知，师父为何要对今年的新弟子再做筛选？”
“往年不会超过二十之数，今年竟三十有余。”裴沐之答道，“人多事就多，叶风烟是嫌麻烦。现下她都入了合道期了，连闭关的借口都找不到，门派事务甩不掉了，自然希望少点麻烦。”
娄关山点头表示明白，随即又说道：“既如此，我们快些过去吧。”
裴沐之可有可无地耸耸肩，足下轻点踩上飞剑，与此同时捞过娄关山便向玄元殿飞去。他依旧不喜欢御剑，修仙这几十年，还是喜欢踏在地上的感觉。而且近些年娄关山是越来越不好带着飞了。
二十三的年岁在修仙者看来与稚子无异，但因娄关山修行较晚，寿岁延续得也较晚，如今不过练气期的境界，便同非修士的身体成长并无二致。而裴沐之却两岁便入了玄元山，越早突破境界修士身量的成长就越慢。于是如今的裴沐之看起来并不比娄关山年长，甚至比他还矮了小半个头。
“你能不能快点学御剑？”裴沐之有点忍无可忍地说道，“别挠我腰！”
娄关山无语地看着他，“请不要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我才练气期。”
“所以叫你快点啊！”裴沐之白他一眼，“要不你长慢点也行，个子窜这么快，飞剑都站不下了！”
娄关山：“……”
跟长慢点相比，他快点去学御剑确实要合理些，然而目前整个修仙界尚且没有练气期便能随心御剑的先例。不过也没有修行十年便入练气巅峰的先例，所以也许他可以试试。
如此思索着，两人一齐落在玄元殿门前。看见殿外三五成群地站着三十二人，看来皆是青壮身形。娄关山粗粗扫了一眼，便跟在裴沐之身后进了玄元殿。
殿内，叶风烟留了陆晏廷和樊心月一同做幌子，加上裴沐之和娄关山一共五人，随便问些问题拖延时间以便娄关山多看片刻。
听见如此安排，裴沐之刚想开口便被叶风烟一个眼刀飞过来，悻悻地咽下那句“我还有事你们玩”。他刚才就不该进来，扔下娄关山就闪人才对，裴沐之后悔地想到。
娄关山扯着裴沐之坐去最边上，方便他摸鱼。
前几人进来时，陆晏廷和樊心月还装模作样问些“为何来玄元派寻仙问道啊”、“你有什么梦想啊”、“有内心向往的大能嘛”之类的问题，问到十几人后陆晏廷和樊心月也问烦了，索性叫人默千字文。美其名曰见字如见人，反正千字写完的时间足够娄关山把人一天如厕几次都看个清清楚楚。而在此之前裴沐之早已歪在一边寻周公下棋去了，身上盖着娄关山的外袍。
娄关山一一录下人名，并做了些旁注。
日头逐渐落下，夕阳霞光穿过殿门斜照进玄元殿，地面如同铺了一层被打磨过的金色光华，不刺目，却暖暖地映了一殿余晖。
最后一人走入大殿时，便是踩着这一室一地的金色余晖而来。
女子身材高挑，一身玄色劲装，黑发高高束起坠在腰后，几缕落在身前随步伐轻摇。面容素净未着脂粉，一双明眸带着坚毅果敢的神色，通身锋芒如一柄出鞘的古剑，让人一眼之下便在移不开目光。
眼见这般气质姿容的女子端端站在殿内，陆晏廷和樊心月不由得对视一眼，交换了个“这姑娘可能不简单”的想法，然后纷纷转头看向娄关山。
娄关山抬头看了这女子一眼，神色无波地低头写下她的名字，只那握笔的手指关节因瞬间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云川，拜见诸位前辈。”女子抱拳行礼，她声音略低沉，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清亮。
“你是何人？”已睡足两个时辰的裴沐之此时醒了来，打着哈切问道。
“在下云川，乃北鸣山云家堡人士。”女子直起身，虽答着裴沐之的问话，目光却落在娄关山的身上，半晌才移开。
“北鸣山似乎距九星仙门比较近，为何来玄元派修行？”陆晏廷问道。
“云慕是我哥哥。”女子淡淡地说道，“我想看看他以命相护的地方。”
此言一出，叶风烟眉间便是一皱。云慕——她有些印象，应该是在对阵魔修时被杀的弟子之一。
“你似乎已是练气修为，此前在何处修行？”叶风烟开口问道。
“家中。哥哥十几年前回家时留了些吐纳练气心法，嘱我练习用以强身健体。”云川依旧无甚表情，“既已练了玄元派的心法，自然要入玄元派的门。”
裴沐之微微眯了眼，十几年便自学完成锻体入练气？在座的各位除了娄关山这个异数怕是无一人赶得上这进度。他瞥了娄关山一眼，发现他微低了头垂眸写着什么，对这女子的话丝毫不感兴趣一般，可那握笔的手却带着不自然的力道。
“若我没记错，你是天阶一品火灵根。”樊心月想了想道：“相当稀有的灵根资质，何以今日才来拜师？”
云川垂了眸，想了片刻才说道：“先前年纪小，爹娘想多留我几年。”
樊心月皱了皱眉，张口想说什么，终究作罢。
裴沐之却突然笑了出来，一手撑着下巴道：“你总看我师弟做什么？”
云川抬起眼，看着娄关山道：“好看。”
闻言，殿内其余几人顺势看了一眼娄关山，好奇他会作何反应。
娄关山一言不发，依旧垂眸写字。
这些年他逐渐褪去了青涩稚气，越发挺拔的身姿确实很有些芝兰玉树的气质。原本带了些女相的容貌也渐渐棱角分明了，只那双丹凤眼仍是眉目如画，确实足够让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见倾心。然而，想见着娄关山的笑却是不大容易的。大抵除了叶风烟和裴沐之，旁的人应是没见过的。
如今一个这般姿容的女子直言他好看，依旧动不了他分毫神色。
只见娄关山抬起头，朝樊心月微点了头，示意已经记好了。
云川离开大殿后，娄关山将之前所录的几张纸交给叶风烟。其余几人也凑上去看了起来，看到最后为云川所录的内容时，皆是一愣。
“不取？”樊心月疑惑地问道：“为何？论资质、论渊源，这姑娘都得留下吧？”
娄关山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夺舍。”
此言一出，其余四人皆静了片刻。
“叶风烟你自己决定吧，我们先走了。我要去教他御剑，天天载着他到处跑麻烦死了。”说着，裴沐之拉着娄关山就跑了。
叶风烟白他一眼，并未阻止。她心下明白，云川并非仅仅夺舍那么简单。她看娄关山的炽热眼神，绝非姑娘爱俏的那种肤浅情绪，更像期盼了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般的难以自持。她不信裴沐之没看出来，只碍于樊心月和陆晏廷在场不便细问罢了。
这些年来，娄关山从不扯谎，但却有可能隐瞒。他既说是夺舍，那必是夺舍，只夺舍者究竟是何身份，他未必不知情。
“那云川什么来头？”裴沐之揣着袖子缓步走着，懒懒地问向走在前面的娄关山。
此时天色已渐暗。天地间只余一线赤红色余晖悬在远山尽处，透过山林枝叶间的点点间隙照过来，仿佛细碎的星子洒落人间，浮人一身融了光晕的轮廓。
娄关山便在这星星点点的光晕中顿了脚步，缓缓转过身，脸上神色不若往常那般静如平湖。只见他微启了唇，似是想说什么，片刻后又闭上，终究未能说出口。
在最后一线残阳中，娄关山浅浅弯了眉眼，缓声道：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师兄，教我御剑可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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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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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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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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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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