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周遭是活生生的世界,明明阿轻还在叽叽喳喳地讲着话。可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副画,着色浅淡,安静隽永。
何铮就是看画的人。
他觉得这像一场梦。
是他两年来再不曾做过的那种,彩色的梦。
蓝以泽扑过去,激动地拉起谢之的另一只胳膊,“谢哥,你这么牛,我怎么不知道啊!”
阿轻哭笑不得,“你为什么就得知道?”
蓝以泽:“必须的啊,我们是好兄弟。古人说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谢哥现在算是裸1奔,但他有我啊!”
艾骏恍然:“那之前小谢闹乌龙,你送那花……”
话没说完,蓝以泽赶紧跑过去捂他的嘴,“可不敢乱说,我和谢哥的友谊,比你衣服还干净!”
阿轻在一旁噗嗤:“他身上这件白t,两天都没洗。”
在谢之一言难尽的眼神中,蓝以泽扶着额头退了回去。
蓝以泽坐在何铮身边的一瞬,后者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笑容得体。
苏子扬已经笑不出了。
他也觉得这像一场梦。
噩梦!
方兰不是说谢之除了演技什么都不会吗?
他拼尽全力地秀才艺,以为会技惊四座,没想到是抛砖引玉!
拍戏是,红毯是,综艺还是,为什么谢之总是稳稳地踩在他头上!
如果说演技和古装扮相,他还有赶超谢之的可能。那这吹奏笛子的水平,他下辈子都不见得追得上!m.xiumb.com
他很想赶快结束这个环节,找个安静的地方调整情绪,但偏偏现实不如他的愿。他只能祈祷,明天通过别的环节扳回一局。
琴堂的僧人们一直在旁边围观,刚才递笛子给谢之的那位大师站出来,朝着镜头双手合十。
谢之便也退到一边,听见阿轻介绍说:“这位是松云寺琴堂堂主,雪音大师。”
艾骏接上:“雪音大师您好!”
大家各自打过招呼,阿轻接着介绍:“松云寺的琴堂虽然设立较晚,但也有数百年的历史,收藏了不少珍奇乐器,让我们一起看vcr。”
短短几分钟的乐器影像,琴堂收藏的数量和品类令人咋舌。
除了介绍乐器,这段短片的旁白还说到了雪音。这位僧人非但需要维护琴堂,还要监管同门师兄弟的学习。他本人对音乐的悟性也非常高,还出过佛歌专辑,豆瓣评分8.5。
短片在一片惊叹声中结束。
本来比拼结束之后,是要安排僧人用专业水平再来一遍地狱级别的内容,可是谢之以及完成得相当出色。
艾骏巧妙地问雪音:“刚才小谢给大家呈现了明星版本的梅花三弄,您要不要再给大家来一个高僧版本的?”
雪音摇摇头:“谢老师境界悠远,笛韵独到。就算我再来一遍,也不会比他的好。”
众人吃惊,阿轻对着镜头表示赞叹:“小谢很厉害大家都知道,但被大师亲口认可,还是相当震撼的!”
谢之施礼,“谢谢大师认可。”
雪音回了礼,“梅花三弄,是一首笛筝合奏曲。我想请谢老师跟我合奏一遍,可以吗?”
谢之生平最喜欢这种交流,立刻说:“求之不得。”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节目,忙看向导播:“可以吗?”
他一本正经的大师范儿,忽然冒出这小心翼翼的一句询问,反差很明显。
导播忍着笑点头等后期剪辑,一定要加上字幕:震惊,导播居然被谢老师萌到了!
接下来,古朴的大殿外,一僧一俗开始筝笛合奏,笛声如黄莺婉转,筝音如流水叮咚,相互缭绕,环环而扣。
整个大松山像是瞬间开满了暖冬白梅,在清风中动静相宜。
无人机冉冉上升,如穿梭时空般,变幻角度记录下这难得一幕。
由于拍摄时已经是下午了,音律环节一结束,天就暗下来。
松云寺向来过午不食,但因为最近有剧组拍摄,斋堂便每天为这些俗客备上一些晚饭。
梦想的你为了呈现最完整的节目效果,连吃饭也要拍。等剧组那边吃完清了场,节目组才进去。
蓝以泽大踏步进入斋堂,不忘和艾骏吐槽,“艾哥,这里的饭油水太少。我才来两天就不适应了,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艾骏问:“怎么个不堪设想?”
蓝以泽叹了口气,“会瘦。”
阿轻不可置信:“瘦了还不好?我想瘦啊,让我在大松山多呆几天吧。”
蓝以泽切了一声,“食物不要面子的吗?我想胖,可是吃啥都不长肉。”
阿轻哀怨:“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真想打你。”
蓝以泽嘚瑟:“来呀来呀。”他直接跑到谢之身后猫着,“谢哥,是兄弟就保护我。”
佛门净地,打打闹闹不成体统。谢之刚想让他起来,就听何铮说:“肃静。”
几个人顺着何铮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墙上贴着“肃静”的标语。
何铮都在这好几天了,知道规矩。
可蓝以泽之前都在拍内景,刚过来松云寺。他不信邪,反而觉得何铮煞风景,“瞧把你吓得,这规矩是约束和尚的,我们外来的也要听吗?”
艾骏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提醒他:“当然了,节目组请了个厉害人物教大家规矩,一会儿他就来。”
“再厉害,能比展导还凶?”蓝以泽皱眉:“展导我都不怕的,那也是我兄弟……没有谢哥亲就是了。”
他背对大门站着,所有人忽然看向他背后,谢之欲言又止。
蓝以泽愣愣地回头,险些和来人撞个满怀。
蓝以泽后退一步,“是……是你!”
张狂如他,表情里居然出现了几分惊恐。
对方却稳稳站着,露出故友相逢的笑意,双手合十:“蓝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谢之已经认出来了,这是蓝以泽被淋狗血那一晚,带着他下山洗澡的那个武僧师父。
他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只是双手合十的动作,都能看出几分力道。
是个练家子,难怪蓝以泽怕他。
“这是松云寺的第一武僧,雪理师父。”艾骏负责介绍,“今天就由他来教我们吃饭的规矩,我们先坐吧。”
蓝以泽迅速坐得远远的,小声嘟囔,“还当是看大门的,原来这么有来头……打不过也不丢人。”
桌子上摆了一排碗筷,两个斋堂师父端着饭盆子过来,往里面添饭菜。
添好后还不能立刻吃,众人双手合十,听这两个师父念了一顿经文,才能开动。
雪理:“吃饭的时候不能发出声音,不能交头接耳,更不能像刚才那样打闹嬉戏。吃多少要多少,如果浪费,是要挨罚的。”
众人一边无声地吃,一边竖着耳朵听。到最后一句时,蓝以泽正把撕掉的馒头皮随手扔桌上。
他立马心虚地抬起头,果然雪理已经在他面前站定,“蓝先生。”
蓝以泽默默放下碗筷,站起来,“好吧……怎么罚?”
“念你初犯,就不罚你禁食了。”雪理斩钉截铁,“请你把凳子撤了,扎马步吃饭。”
于是,这顿饭蓝以泽吃得最快,但出门的时候膝盖还是有些颤。
何铮幸灾乐祸地看他一眼。
但很快,他也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接下来要分房间。
六个人,三个房间,需要分成三组。而且分好之后,明天要按照这个结果继续完成余下的环节。
何铮悄悄给郑修去了个电话:“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不参与夜间拍摄吗?”
郑修却说:“这是何先生的意思。”
电话被人拿走了,换成另一个人的声音,“我很好奇。”
何铮心里一跳,沉声问:“你好奇什么?”
对方说:“你晚上从来不肯参加活动,为什么?”
“我毕竟是人,我累。”
“你说你压力大头疼,在吃阿司匹林。现在买得越来越频繁,你是不是……”
“我很好。”何铮立马打断,定了定神,“我去拍摄了。”
如果说,他是棋子。
那么一枚坏掉的棋子,随时会被扔掉。
在那个疯子眼里,血缘根本不值一提。
分组的方式是抽签。
几个竹签大致一样,只有头部的颜色不同,共有两个白色,两个红色,两个无色。
蓝以泽抽到之后,立马去问谢之:“谢哥我无色,你呢?”
谢之说:“我白色。”
何铮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他也是白色。
他想看看能不能和别人换,但他发现巧得很,阿轻和苏子扬一组,蓝以泽和艾俊一组。
苏子扬和蓝以泽,一个心机婊,一个沙雕,他谁都不想搭班,但又拉不下脸找他们商量换签。
相比之下,还是……选谢之吧。
他磨蹭半天才进房间,谢之已经坐在床上看电视了。
屏幕上播放的是宝莲灯,好几年前的老剧。
何铮看过这部剧,一个人无聊的时候看的。
那时候他上小学,没有父母陪着,没有朋友玩耍,家里只有照顾他生活起居的佣人。佣人们隔三差五的换,他刚把这个的长相记住,那个就来顶替了。
看宝莲灯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要是有人坐在沙发上跟他一起看,等演到那些团圆的剧情,他是不是就不用自己抹眼泪了。
……而是有人帮他擦眼泪。
幼小的他哭了,仆人们都是视而不见,冷漠的很。
现在别说是哭,除了演戏之外,何铮都不会在外人那里,露出哪怕一丝的弱态。
屏幕上演到沉香在华山下和三圣母相见,母子隔着结界痛哭。
谢之意识到有人进来,一抬头就看见何铮站在床边盯着屏幕,眼神专注,眼底被灯光照得水亮,
他指了指床,“低着头脖子会疼,坐下吧。”
何铮正想坐,却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谢之。
那天在洗手间里,谢之对他是那个态度,他又凭什么听谢之的吩咐?
而且,谢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傲娇影帝了。空有好才艺和好脾气,也不过是取悦富二代的伎俩。
他们不再是对头,是陌生人。
思及此,何铮脱了鞋,直接上床,“我睡了,累。”
谢之还想再看看别人是怎么演戏的,但既然何铮开了口,他便找了遥控器关上电视,不扰民了。
屋里静了,何铮却莫名更烦躁,在床上重重翻了个身,背对谢之。
忽然听见谢之问:“你穿着外套睡觉,舒服吗?”
何铮淡淡地应,“嗯。”
谢之又问:“那你不洗澡吗?”
何铮头上蒙着被子,不再出声。
“……睡着了?”谢之站起来,何铮赶紧闭眼。
好在谢之对他没太大兴趣,转身进了洗手间。不多时,就有哗啦啦的流水声传出来。
何铮把被子离开一个小缝,往外瞄。
洗手间的门紧闭着谢之在洗澡。
何铮便稍稍松了口气。为了不暴露艺人隐私,节目组把摄像头安排在门口,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地冷落谢之反正对方现在脾气很反常,不会生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到谢之他就控制不住情绪。入圈前那些严苛的情绪训练,好像抛到了九霄云外。
入圈前和入圈后,是他人生的分水岭。虽然在那之前的人生很寡淡,但至少正常。
但后来……
何铮忽然意识到,他想到了不该想的东西。
一不小心就松懈了。
可是他越想挣扎,就越往下坠,连吸进肺腑的空气都成了沉甸甸的流沙,狠狠地拖着他。
他屏住呼吸,蜷缩成团。
明明不想出声,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呐喊。
救命。
谁来拉他一把。
谢之洗完澡出来,就发现何铮有些反常。
明明裹得掩饰,还穿着外套,可是浑抖得跟筛糠似的。
谢之想起来之前在医院的那一晚,情况何其雷同。
这个年轻人,又梦魇了。
好在今天吸收了大松山的很多灵力,晚饭又正常进食。之前何铮在医院照顾过他,刚好还这个人情。
谢之端坐在床沿上,闭上双眼,准备试试用分神术,进入这个年轻人的梦境中,看看他究竟在被什么困扰着。
如果能化解,尽量帮他化解。
免得他下次再喝了酒,又把自己按在墙上胡言乱语……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也觉得这情节挺苏的,毕竟谢真人是降维打击。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写的文好像没有认真的苏过,全是憋屈的不行。
so,机会难得,我要不顾一切的苏苏苏不,下一本咱再憋屈回来不!感谢在2020041715:32:022020041803:2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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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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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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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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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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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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