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正在家里和家人吹嘘他面对辽军时有多英勇,就听家里出去采买回来的下人们说陆知县查抄了贾家。他妹子当时就急晕过去了。
此时的贾瑜已经从最初的惊慌慢慢平静下来,他了解陆知县,若无实证,他不会凭空抓人。虽然他不知道父亲都做了些什么,但陆知县这个节骨眼抄家,恐怕家中之事多半和这次北辽突袭脱不开关系,像至此,心情不由有些沉重。
“没什么,你不用担心我。替我……替我向大娘子报个平安。陆知县念我护城有功,并未苛待,我一切安好。”
罗毅急的直跺脚:“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呀,我回去同我爹说说,看能不能找找关系。”
贾瑜笑道:“你觉得陆知县是凭关系办事儿的官员么?”
罗毅不说话了。
贾瑜眸子黯了黯,说:“罗毅,我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大,若是,若是罪行重大……”他深吸口气,声音发着颤:“我会和大娘子解除婚约!”
罗毅捶他一拳,红着眼圈说:“先别说这丧气话,兴许当中有什么误会呢。”
贾瑜淡淡一笑:“也许吧,罗毅,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罗毅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用袖口抹了抹眼泪,而后拿出一包东西递了进去:“喏,虽然牢里可以凭劳动换食物,到底没什么油水。这是泰和楼的香酥鸡,我知道你爱吃这个。”
贾瑜伸手接过:“谢了!”
近来平县发生的事儿几乎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从竹苑和翠玉轩被查抄开始,似乎这种氛围就已经开始蔓延。随后贾家被抄,王三娘的绸缎庄被抄,还有很多不起眼的小铺面关了门之后就再没重开,就连荣兴镖局也未能幸免。
罗用这两天是夜夜难眠,思来想去之后,召集了家中账房连夜查账。将这些年圈的地如数归还县衙,由县衙返还给被占地的百姓。他还挨家挨户给那些被强硬占地的村民们致歉,又给了补偿。这一遭下来,罗家算是倾尽家财了。
罗毅经过“劳改”之后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倒是罗夫人素来贪财,闹了一通。罗用就问她:“要钱还是要命!”罗夫人想到被流放的弟弟还有被下狱的贾家,再不敢吭声了。
罗毅还安慰他娘:“娘,知足吧,好歹咱家这大宅院还在,咱家过去经营的田地也在,我们还有祖上传下来的几间商铺,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也小富即安嘛!再说了,我还在山脚承包了一片……”
罗毅想到辽军攻城,山脚那边可是“主战场”啊!他急的大跳起来:“他爷爷个粪球的!老子的庄稼地呀!”
……
县衙东边小花园里,顾淮看着窦珠娘,久久不语。
窦珠娘笑道:“义兄怎么不说话,我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顾淮抿了抿唇,本来他有很多事情想问,可眼下却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窦珠娘被拐的时候年纪不大,但也记事了。忆起往事,她说:“我其实很早就见过义兄了。那时候义兄还很年轻,和当年我离家时的模样差不多。”
顾淮道:“所以你早知道我是杀手阁的杀手?”
窦珠娘点了点头:“我起初不懂,我只知道自己被拐子拐了,我再也找不到家了。我伤心恐惧,但没什么用。因为伤心会让人迷茫,恐惧会让人软弱。那就只能恨了,恨那些拐子,恨那些欺负过我的人。所以我要报复。后来我发现,报复北辽也是在救赎自己,赎我那些年犯下的罪孽。”
顾淮哑着嗓子道:“你,你受苦了。”
窦珠娘坦然一笑:“这没什么的。我曾被训练成密探,不过那时我不知道我上面的组织是北辽人。我曾送出过不少对他们有利的情报。去德阳县胡家也是我的任务,目的是和德阳县荣兴镖局联手,在德阳县渗透我们的人。只是不巧的是在去德阳县之前,我便知道了自己所作所为乃叛逆之举。”
她心绪有些起伏:“父亲曾在军中为将,若他知道我为敌国刺探消息反过来伤害我陈国的将士和百姓,他一定对我很失望。也是在那一刻起,我选择了反击。只可惜胡仁为了威胁曹喜暴露了慈州矿山一事,被杀手阁灭门,我没能查到更深的东西。当时我被胡仁关进地窖,杀手阁的人没有发现我,我便生了脱离组织的心思。只是无处可去,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去了溪山村。”
想到溪山村的陆家人,她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当年的小陆知县太聪明,我真的想在那村子多留一段时间。”
顾淮有些心疼,他轻轻将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隔着薄薄一层衣料,窦珠娘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顾淮道:“后来,你离开溪山村之后杀了几个北辽探子,还留下了提示,你在告诉我你还活着,而且你知道我的存在。但你为什么就不出来与我相见呢。”
窦珠娘轻摇了摇头:“珠娘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再见义兄。后来踏上漫漫长路,倒也想开了。义兄,我窦珠娘前半生卖国侍敌,我会用后半生来偿还。也许我会死在恶臭的阴沟里,也许我会被丢弃在深山老林,任凭野兽啃噬我的尸骨……”
“珠娘!”顾淮知道细作的命运,所以她不敢去想珠娘要去承担这些,素来冷静的他低吼着:“这些不是你的错!你还小,你那时根本不懂这些……”
“义兄,错了就是错了。事情是我做下的,我杀过人,我通敌卖国,不能只凭一句年幼无知便一笔勾销。这是我要走的路,也是我要修的道。义兄多年为间,不图回报,不也是为了心中道义么!”
顾淮抬眸看她,她眼神坚定,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摧毁它心中的道。他微微用力捏了捏珠娘的肩膀,道:“好,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我不会阻拦你。但我要告诉你,珠娘,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我,还有我们身后的陈国,都会和你并肩作战!”
窦珠娘扬起唇角,笑容绚烂如花:“好!”
陆舟和李云璟在书房盘账。
李云璟吊着左手臂,右手执笔,飞快的沾了沾墨,在宣纸上勾画着。嘴巴还不停的嘟囔着:“罗用这些年可没少贪呀!师弟,真不下狱了?”
陆舟低头飞快的拨弄着算盘,闻言应了一声,也没抬头。
“罗用是商人,此前他借着族亲的关系没少敛财,我们要查也是查他那位族亲这些年贪了多少。这里头若同罗用有直接牵扯,那便另当别论。不过依罗用现在的态度来看,舍财保命,大抵是没掺和进什么重大案件中。况且罗毅有护城之功,此次放过罗家,也算罗毅将功折罪了吧。”
李云璟又道:“可惜了贾瑜。那些公子哥们还有护院家丁都是贾瑜牵头聚起来的,要论功劳,贾瑜当居首功。如若贾家不出事儿,单凭这一点,贾瑜必有大好前程。”
陆舟也表示惋惜:“也许这是他的劫吧。”
李云璟潇洒的在纸上勾画最后一笔,利落的丢了笔,单手伸了个懒腰:“还好我们伤的都是左手,不然还怪耽误事儿的。”
李云璟起身坐到陆舟身边,把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往陆舟跟前一凑,咧嘴一乐。陆舟眉梢一挑,从系统里取出那瓶防狼喷雾来,道:“师兄谨慎些,这东西味道烈。”wWW.ΧìǔΜЬ.CǒΜ
巴掌大小的黑色罐子,很轻便。李云璟拿过瓶子把玩了一会儿,又打开盖子瞧了瞧,试探的把守按在喷头上,说:“就这么一按,他就喷毒液了?”
陆舟点点头,也算是毒液吧,杀伤力可不小呢。
李云璟啧啧称奇:“简直闻所未闻。”他又把脑袋凑过去,笑嘻嘻道:“师弟……”
“送你了!”
李云璟立马宝贝似的将东西藏起来,而后想到什么似的,问陆舟:“那日在城下混战,城墙上众人可都看着我们呢,陆江和窦娘子都是习武之人,目力极好,万一……”
陆舟道:“我们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这东西是迷你款,很小巧。他们即便能看到,大抵也看不真切。更何况这喷雾细腻,喷出来就被风吹散了,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陆江当时全神贯注的盯着城下情况,他的确没有看清陆舟手里的东西。他只看到李师爷翻出了包围圈,紧跟着陆知县便把手臂抬起来晃了一下,不过瞬间功夫辽兵的马就突然暴起了。他当时没反应过来,事后回想起此事,他还颠颠儿的跑去问陆成,陆知县是不是会马语,陆成回敬他一个白眼儿。
师兄弟俩人正在研究防狼喷雾,忽听门外吉祥来报,说是登州府知府大人来了。
“方士弘?”李云璟嘬了下牙花子。
陆舟站起身掸了掸袍子,小脸一绷,道:“师兄扣了周家家主,方士弘准是来兴师问罪了。走吧,我们去会会他,好歹我们也曾是他治下百姓嘛。”
李云璟哼道:“现在又成了他下属的官员了。”他不情愿的出了房门,扭头吩咐吉祥:“打发个人去探探,张大人走到哪儿了。怎么跟大姑娘出嫁似的,磨磨唧唧的,也该到了……叭!”
李云璟刚扭回头,就看到阴阴瞪着他的张尚庆。他抬起手晃了晃,皮笑肉不笑道:“张大人好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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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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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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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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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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