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娘子慌忙摇头,哽咽着道:“哥哥说他没杀人!”
李云璟道:“官府拿人总得有依据,你哥哥是怎么被抓的?”
吴大娘子说:“我和娘去大牢看我哥,我哥说他的确有报复宋少爷的心思,可他知道你们不愿意看他走那条路。他说你们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朋友,他不想让你们失望。昨天是宋少爷约他见面,他本想找个没人的地儿揍他一顿解解气,可没想到中间也不知怎么,他就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人就在大牢了,还被扣上了杀人的罪名。”
陆舟眉头一拧:“昏过去了?”
吴大娘子连忙点头:“陆公子,我哥他从不撒谎的,他真的没杀人。”说着又低下头,有些怅然的说:“我哥已经向衙门伸冤了,只是他人在牢里,又牵扯了宋家,恐怕不会有人替他说话。我家已经麻烦几位够多了,实在是……”
她将头垂的更低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揪着冻的通红的手指:“我娘不叫我来找几位公子,还说明日去衙门门口跪着求那些官老爷们。可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敢得罪宋家,只想快点抓住真凶息事宁人。我家里无权无势,官府岂会为了我们去触宋家的霉头。我,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几位公子的。”
吴大娘子自顾的摇了摇头,苦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了,这样的事儿不该将几位公子扯进来的。真的很对不起。”
陆舟见她转头要跑,忙将人拦下,道:“我们正准备去你家,你便是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会找上门的。”
吴大娘子抬起红肿的眼睛,有些错愕的看着陆舟。
陆舟笑着冲她点点头。
吴大娘子脸颊更红了,她不自在的垂下头,讷讷道:“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是哥哥的福气。”
陆舟道:“不必同我们客气。你也不必太过心急,如今吴槐虽已入狱,但时值隆冬,又快到年节时候。官府若要押送犯人入京,最快也要年后动身,我们还有时间。这会儿已经晚了,明日我向书院告假去看吴槐。如果吴槐所言属实,这当中一定还有疑点。宋显是宋家嫡子,我相信他们也不愿让宋显死的不明不白。”
吴大娘子吸着鼻子点头:“多谢陆公子了。”
陆舟见她冻的直打颤,便道:“我叫个马车送你回去,天色渐晚,你这样走回去不安全。”
吴大娘子忙摆手:“这怎么好……”
袁叙白道:“跟咱们还客套什么,要不是碍着些繁文缛节,我们当送你回去的。你就听四郎的吧。”
李云璟跟着点头:“放心,车钱你大头哥哥给出了。”
袁叙白点头,然后就‘嗯’?只是看到吴大娘子感动的眼神,他又生生的将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的芬芳硬生生的给憋回去了。
这口芬芳堵在喉间,害的他晚饭都少吃了一碗。
李云璟白他一眼:“行了,不就几个车钱,瞧你心疼的。”
袁叙白:“四郎揽的事儿,凭啥我出钱。”
李云璟:“师兄弟,何分彼此。”
袁叙白呵他一脸:“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就是师弟了,用不着我的时候我连陌生人都不如。”
陆舟笑了一声,随即拢起眉头叹了口气:“吴槐今年也真是倒了血霉了,什么事儿都能叫他碰上。希望他能度过此劫,否极泰来吧。”
李云璟就道:“只要师弟说了,就一定会实现的。”
陆舟:……
袁叙白撇了撇嘴道:“看出来了,你们是亲师兄弟呀。诶不过话说回来,四郎,吴槐这事儿你不会真要管吧。”
陆舟抿了抿唇:“如果吴槐是冤枉的,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含冤而死,却让真凶逍遥法外吧。”
袁叙白不太看好,他说:“当初你家茶楼那事儿我们都要暂避宋家的锋芒,不过也不知怎的,宋家到最后竟也没再找上你家,也是奇了。咳,扯远了,那什么,涉及到这种命案,官府向来不愿麻烦缠身,只要宋家承认官府的做法,吴槐就算冤枉也很难翻案的。毕竟要到年节了,大家也都不愿意自找麻烦。”
陆舟:“官府衙门就是为民做主的,如果连官府都为权贵折腰,那寻常百姓哪里还有活路。就像我小的时候,村子里我一个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的侄女不明不白的死了,苦主上告无门,只得了十两银便将此事了了,死者有多少冤屈说不出口!难道袁知县也是这样的人?”
袁叙白忙摆手:“这话可不能瞎说呀,我叔叔可真的是好官,你们家里和叔叔接触的不少,难道还不了解么!”xǐυmь.℃òm
陆舟就道:“这不就得了。官场上还是有袁知县这样为民做主的好官的,殊不知成都府就没有这样的好官呢?”
他朝对面扬了扬下巴:“对面住着的那位通判听说名声还不赖。”
袁叙白道:“那又如何,通判又不管刑狱,不过若能打通关系请他说说话倒也不是不可,问题是咱跟人家也不熟啊!”
陆舟道:“不是还有提刑司衙门么。”
袁叙白:“那是朝廷指派的官员,咱们更没门路了。”
陆舟扒拉扒拉手指算了算,然后就盯着袁叙白看,看的袁叙白直发毛。
“你看我干嘛,我家三代为商,至今也只有我叔叔是个官儿,在官场上可没那么多人脉啊。”
陆舟拍了拍袁叙白的肩膀,道:“师弟呀,你知道么,咱们这位提刑大人和你叔叔是同科呀!他们同年为官,总该有些交情吧。”
袁叙白:“万一没交情反而结了仇呢。”
陆舟:“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同年为官,人家都是提刑了,袁大人这么多年还在德阳县当县令呢。”
袁叙白梗着脖子道:“那是因为我叔叔之前考评时被对手阴了!我家毕竟在朝中无人……”
陆舟道:“别急别急嘛,我觉得袁知县不像是能跟谁结仇的人。”
李云璟跟着点头:“袁大人还是挺圆滑的。”
袁叙白犹豫了下,道:“那明儿个找人去送信问问?”
陆舟:“送信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了,袁知县县务繁忙,未必会有时间看信,不如你回去一趟?”
袁叙白:……
他望了望外头阴沉的天,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暖炉。
然而陆舟和李云璟齐齐看他,好像他不去就是做了多大孽似的。
陆舟道:“我们明天先去牢里看看吴槐的情况再定吧。“
袁叙白一口气放下了一半。
第二天雪停了,天儿也放晴了。
李云璟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仰起头眯着眼看了看太阳,和陆舟说:“看,难得放晴了,太阳驱散乌云,今天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陆舟也抬头看看太阳,道:“但愿吧。”
吴槐被关在华阳县大牢。华阳县是成都府郭县,隔壁就是知府衙门。因案发地在华阳县境内,所以暂由华阳知县接管。
一连几日雨雪天,常人在屋里点着木炭都不够,还得抱着暖炉才行。可想而知本就阴森的大牢里会是何种环境。被关了两夜,吴槐已经憔悴的不行了。
陆舟喊他几声他才回过神儿来。见是陆舟几人,眸光登时迸发出一种喜悦,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如今已是阶下囚,就忍不住将头别过去,不愿让他们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可回想一下,好像自己所有的不堪都已经袒露在他们眼前了。
“吴槐,你还好么?我给你带了羊汤还有臊子面,牢里湿冷,可千万保重自己呀。”袁叙白难得大方。他见了吴槐之后只觉得自己买的少了,老天似乎遗弃了这个少年,总是叫他承受诸多苦难。
羊汤的鲜味儿在大牢里弥漫开,吴槐吸了吸鼻子,笑道:“真香。”
袁叙白道:“新鲜出锅的,还热乎着呢,等你出来了我再好好请你吃一顿。”
吴槐苦笑:“还能出去么?”
陆舟突然开口:“吴槐,宋显不是你杀的对么?”
吴槐摇了摇头,眼睛里死寂一片,他哑着声音道:“也许是吧。”
李云璟急了:“什么叫‘也许是吧’!你不是说你是冤枉的么,你有冤屈你告诉我们呀!”
吴槐将头埋进腿间,双手死死的抱着头,声音里充满绝望道:“我真的不知道了。昨天他们连夜审我,一遍一遍的审,一遍一遍的问我当时的情况,我一遍一遍的重复,一遍一遍的回忆,好像,好像真的是我杀了宋显。”
袁叙白瞠目结舌,李云璟目瞪口呆,只有陆舟眉头紧蹙。
他蹲下身子压低了声音问吴槐:“他们怎么问你的?小槐,你不用怕,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你昨天还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就相信自己,不要被别人误导!”
吴槐抬起头,眼神里还有些茫然无措。他对上陆舟那双明亮坚定的眼睛,仿佛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希望。
他动了动嘴唇,道:“他们问我当时是不是单独和宋显在一起,我说是。问我是不是带了一把匕首,我带了。问我是不是和宋显起了争执,没错,我想揍他一顿,但那把匕首只是我用来防身的。你们知道的,自从赌坊的人上门要债后,我常备一把匕首在身上,就是为了以防遇到什么危险。我只记得和宋显争执的时候那把匕首掉了出来,再然后……”
他顿了顿,皱起眉头使劲儿想了想,道:“再然后我的记忆就有些混乱了,我似乎闻到了血的味道,听到杂七杂八的脚步声,但我又什么都看不到。又好像之前的那些是一场梦……总之我没有意识了。所以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杀宋显。”
李云璟挠了挠头:“这样就麻烦了。”
陆舟问吴槐:“你们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吴槐说:“明月楼。这是宋家的茶楼,当时是晚上,茶楼已经歇业了。不过宋显是少东家,他随时都可以去,我们便约在那里见面了。”
“你们见面时,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吴槐回忆了一下,道:“好像也没什么,他这人一向冷言冷语的,好像和我们说话会辱没他一样。”
他揪了揪头发,似乎有些焦躁。
陆舟就道:“你什么都不要想,不管他们提审你多少遍,你都不要被他们误导,坚持自己看到的。我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事儿可否有回旋的余地。”
吴槐似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郑重的看着陆舟,道:“不管此事结果如何,我吴槐都要谢谢你们,在这种时候还愿意为我奔波。此事牵扯宋家,请你们万务保重自己,不要为了我而将自己置身险境,否则我便是死了也不会心安的。”
陆舟道:“我大陈律法虽不完善,却也不是形同虚设。我相信律法,也相信你!”
他神情肃穆,说的铿锵有力。
吴槐:“我也相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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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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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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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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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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