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当然不是请客的好时机,不过陆舟大概明白吴槐的用意。他家发生的事他不想对他们有任何隐瞒。请客只是托词,他想通过这件事拉近关系,想让自己完全取得他们的信任。也或者,在他最难的时候,他们雪中送炭,他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吧。
按说便是人家请了,最好也缓些时候再去。可陆舟不是一般人啊,他总觉得吴槐他爹突然沾上赌就很蹊跷。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他又不是你家亲戚,你管那么多!”
袁叙白有些忿忿的嘟囔了一句,还道:“我那份钱能不能不拿呀,我也没想管呀。再说了,咱们和他一面之缘,凭啥借他钱。”
“你这时候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你都答应吴槐了,难道想失信于人?”
李云璟脱了鞋袜,把饱受摧残的双脚伸进放了药包的温水里,忍不住喟叹一声:“可真舒服……”
袁叙白见他那副表情,撇了撇嘴道:“年纪轻轻的就泡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行呢。”
李云璟斜眼看他:“什么不行?”
袁叙白微微一愣,嘟了下嘴,看了看一脸懵逼的李云璟,奸笑道:“没啥没啥。”
陆舟觑了他一眼,默默低下头,也脱了鞋袜泡脚。
袁叙白用扇柄挠挠头,对这师兄弟二人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他又跳回刚才的话题:“是你们把我架起来的,那种时候我能说不借么!我说明儿还真去啊?”
陆舟道:“君子重诺。既然已经应了吴槐,当然要守信。我们约定明早过去,他家里应当今晚就开始张罗饭食了。我们若不去,拂了人家心意不说,还浪费了人家粮食。”
他见袁叙白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便道:“我有个好办法,可以让你既不失信于人,又不用把钱借出去。”
袁叙白眼睛一亮:“快说说看。”
陆舟故作高深的‘啧’了一声,然后微眯着眼觑着袁叙白,慢悠悠的抬起手,把掌心冲上,招了招五指,道:“把这两个月在我们院子吃饭的伙食费结了。”
袁叙白:老子信了你的邪!!!!
李云璟憋笑憋的脸都紫了,这会儿终于放声大笑,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他边笑边断断续续道:“就你还想从我师弟手里讨便宜,兄弟,路走窄了!”
袁叙白不由恼恨。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如果我借钱给吴槐,那这伙食费是不是就算了。”
李云璟‘嘎’的止住笑,扭头同陆舟说:“袁大头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陆舟就乐:“但凡和钱有关,他脑子都挺快的。”
袁叙白似是找回点儿脸面,哼了一声道:“至少这钱是借出去的,虽然也不知道吴槐靠不靠得住。但几率五五分,总还有回本的希望。若是交了伙食费,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呀。”
李云璟抬脚就朝他撩水:“你骂谁是狗呢!这人太抠门儿了,师弟,捶他!”
陆舟也扑腾起脚丫,水花溅的老高。袁叙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俩扑了满襟的水。
他惊恐万分,忙甩开扇子遮着脸,叫道:“斯文,斯文!好歹也是大家公子,好歹也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比街头撒泼的泼妇还泼辣!”
李云璟就笑:“这算什么,在我们村学堂边上的河里玩儿才刺激呢。师弟每次都被我泼一身。”
袁叙白就道:“你们家大人不管你们?这也太有辱斯文了。”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刚才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想着借钱的事儿一时忘了提。”
他指了指二人白白胖胖的脚丫子,说:“你们怎么能光天化日的就脱鞋袜呢!”
李云璟扭了扭脚指头,浑不在意道:“这有什么的呀,我和师弟还在河里洗过澡呢。有时候有小鱼游过,嘬你脚丫子,还挺好玩儿呢。”
袁叙白表示不能理解,再想到那场面,忍不住抖了抖。
陆舟就道:“说什么斯文不斯文。我们刚搬来那天你不经允许就踩梯子扒墙头偷窥我们,还把我师兄吓着了。这就是斯文举止了?”
袁叙白眨眨眼:“我只是一时好奇……”
李云璟就呵他一脸:“你这是双标!”
袁叙白:“哈?”
李云璟解释:“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袁叙白:……
陆舟:“明日开始,不交伙食费不给你饭吃。”
袁叙白:……好像损失了一座金山。
翌日清晨,三人再聚首。袁叙白穿了一身湖蓝锦袍,配了个白玉雕花簪子,腰上还坠着个宝玉葫芦。而李云璟和陆舟则都穿了寻常棉布衣服。
三人甫一见面,不由脱口而出。
“你怎么穿的这么骚包!”
“你们怎么穿的这么寒碜!”
“……”
李云璟就白他一眼:“哪里寒碜了,这还是师娘给我们做的呢。再说,我们是去同窗家做客,又不是正式场合,你穿成这样,还想人家把你供起来呀。”
袁叙白转了一圈:“我这不也挺好的嘛。”
陆舟:“不方便。”
袁叙白:“干什么不方便?”
陆舟:“去了就知道了。”
袁叙白:……
吴槐一大早就在村口等了,见老远有辆马车驶过来,忙撩起袍子小跑上去,果然是陆舟三人。
陆舟掀开帘子见是吴槐,让开点地方,道:“你也上来吧。”
吴槐跳上车,倒没进车厢,而是坐在项冬青另一边,他回头笑道:“不用,我在外头好指路。”
他抬手往前一指:“我家也挺好找的,沿着进村的路一直往前走,门口有两颗枣树的就是我家啦。”
“多谢你,还特意跑来接我们。”陆舟道。
吴槐忙摆手:“你们第一次上门,自是要来接的。我家人听说同窗做客,可开心了。不过农家粗茶淡饭,还望你们别嫌弃。”
李云璟就道:“谁还不是农家出来的,就是想尝尝伯母的手艺。对了,听说你们村横贯一条河,这会儿正是吃螃蟹的时节,你们村让外人捞螃蟹么?”
吴槐就道:“那螃蟹是河里的,又不是我们村的,没人管的。不过那都是野螃蟹,个头小,味道不怎么样。我们村的人倒不常吃,多是些半大小子闲来无事捞着吃。”
袁叙白就点头:“若说螃蟹,自然是江南一带的好。尤其中秋前后,母螃蟹个头足,个个带黄,可鲜了。就是不好弄。”
李云璟道:“味道如何倒是其次,我们村河里的螃蟹虾子也都是野生的。不过捞螃蟹挺有意思的,我和师弟这段时间一直闷头读书备考,许久不曾捞螃蟹和虾子吃了。师弟知道一个好法子,做出的螃蟹虾子可好吃了。”m.χIùmЬ.CǒM
袁叙白也是个吃货,听到吃的不由自主就分泌唾液。只是不知怎的,他就觉得心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在等着他。
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到吴槐家了。袁叙白下车一瞧,‘啧’了一声,道:“你家还真是大户。”
吴槐扯了扯嘴角:“也就只剩这房子了。”
袁叙白有些尴尬,忙道:“瞧我,一时嘴快,你别介意,我,我我……”
吴槐摇摇头:“我没有介意什么。如果介意的话,就不会和你们说家里的事情,更不会请你们到家里来了。”
这时有个妇人朝外张望,高声道:“槐哥儿,是客人到了么?”
吴槐高声应道:“到了娘。”
那妇人又冲屋里喊了句什么,然后便见一对老夫妻从院子里走出来。陆舟几人也顾不得闲聊,也忙迎了上去,端端正正的行礼:“见过吴伯父吴伯母,小子们叨扰了。”
吴母忙笑道:“客气什么。您几位帮了我家这么大忙,该我们谢你们才是。快,快进来。”
说着还用胳膊怼了下身旁的丈夫,怨怪他不知说话。
倒也有邻居朝这边张望,见到有马车来,还从车上下来位锦衣贵公子,纷纷猜测这是不是又来吴家讨债了。
吴母脸上有些挂不住。
陆舟回头和项冬青说:“青叔,我瞧这院子挺宽敞的,把车赶进来吧。”
吴母马上道:“对对对,我家还有牛棚,空着呢。正好把马牵过去,有现成的草料,稍后就叫我家大娘子饮马。”
项冬青将车赶进来,随手便将院门关上了。吴母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李云璟随后从车上拎了大包小裹的下来,道:“初次上门,小子们也不知您二老喜好,便拣着些素日用的上的物件买了。还有些糕点冰饮,小娘子爱吃的。”
吴母忙在衣襟上蹭了蹭手:“这,这怎么好意思……”
吴槐道:“娘,都是同窗的心意,您就收下吧。”
“诶诶诶,多谢您几位了。槐哥儿,快招呼着,堂屋泡了茶。”
吴父也跟着附和道:“是是是,快来喝茶。这都是自家山头的茶树,我自个炒的。和外头那些好茶比不上,可味道也不差的。”
吴槐道:“我爹炒的茶的确不错,你们尝尝。若喜欢回头我叫小妹包上一些,你们带回去喝。”
吴父似乎还有些扭捏,只顾笑着点头。
陆舟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两眼,拱手道:“那就多谢吴伯父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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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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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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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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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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