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正带着弟弟妹妹们听说书,见幺叔他们都去后堂看信了,也挪了挪屁股想去,可又舍不下听故事。
项冬青看他一眼,低声喝道:“习武之人最忌三心二意。”
虎头立马僵直了脊背,想了一瞬,他道:“师父,虎头知道了。三叔的信可以回家看,弟妹还年幼,我当留在这里看顾弟妹。”
项冬青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李云璟全程看完师徒俩互动,用扇柄挠了挠脑袋,凑过去小声道:“青叔,虎头还成么?”
项冬青道:“他有习武的天分,和他三叔一样,看得出他适合走武途。这两年我也教了他些许兵法,但他年纪小不定性,不能潜心钻研,尚需磨炼。不过虎头有些憨直,日后怕要多些磋磨。”
李云璟就道:“他们老陆家的人都挺憨的。”
项冬青瞥了眼后堂方向,没接话。
陆舟已经拆开信封了。随着信掉出来的还有一张大红的喜帖。陆舟丢了信拿过喜帖来看,不由惊呼一声:“三哥成亲啦!”
“啥?”
“老三成亲了?”
兄弟俩齐齐惊叫,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三成亲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呀,怎么就寄了张喜帖呢?四郎你快看看你三哥信里是怎么说的。”
陆舟展开信,还没开始读就忍不住吐槽:“都这么多年了,三哥的字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丑。”
陆同道:“能写就不错了。”
陆舟看了一遍,惊喜道:“三哥升官啦。三哥信上说他现在跟着杨文鼎将军驻守沧州,上头封他为无棣县督军副指挥使呢。”
陆平一头雾水:“那是个什么官?”
陆舟道:“杨将军为沧州知州,总督军指挥使,可调动整个沧州的兵马,三哥在他手下负责无棣县军事调度。听三哥的意思,他之所以升官这么快全赖杨将军替他报功。这几年北辽战事不断,三哥次次当先锋,这功勋也是他拼命换来的。杨将军大加赞赏,向朝廷请功,朝中又有梁大人提携,三哥功勋卓著,自然升的快。”
陆同忙问:“那成亲是怎么回事儿?”
陆舟往下看了看,说:“杨竟老将军同梁大人两家为世交,三哥得杨老将军赏识,又有当年三哥救下梁姐姐的渊源在,梁大人对三哥也颇为满意。只因这几年战事频繁,一直未提及此事。如今辽兵已退,战事已歇,三哥又在朝廷露了脸。梁大人一高兴,就叫三哥上门提亲了。”
陆平道:“你三哥进京了?”
陆舟摇头:“那倒没有。三哥为副指挥使,若无圣上旨意哪能轻易进京。”
“梁姐姐这几年同其兄长都在代州杨竟老将军账下为将,梁大人也不便出京。且梁姐姐耽搁几年,梁夫人也不愿梁姐姐继续蹉跎。两相商量,取便宜之计,叫三哥派人去代州杨老将军处提亲去了。”
“听说梁姐姐的兄弟也要往慈州上任去了,便想着到任前先送梁姐姐出嫁。照信中提到的时间看,三哥这会儿已经同梁姐姐完婚了呢。”
陆平一时间竟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爹娘一直惦记老三的婚事。想不到这小子拼命挣了功名娶了那官宦人家的闺女。可惜老三远在沧州,咱们也没有为他操持婚事。”
陆舟道:“三哥信中也说了。他说身在军营,此身为国,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家中诸事都交给两位兄长,他亦心中有愧。待边关安稳,他必携妻归家拜见高堂兄嫂。”
陆平叹道:“老三这些年可不容易,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老三经历的可比咱们多多了,他怕早就不是当初冲动好胜的陆三郎了。如今他已成家,爹娘也该安心了。”
“咦。”陆舟往下看了几行,道:“三哥还说似乎德阳县这边有人去打听他,还叫咱们小心,莫被人诓骗了。”
陆平看了眼陆同,问:“那能是谁呀,会不会是老三原来在县城的朋友啊。”
陆同道:“那不能够。要是老三的朋友,他自个就招呼了,哪还用得着告诉咱们小心。”
陆舟沉默一瞬,忽然开口:“胡家。”
“胡家?!”兄弟俩俱是一震。
陆同一拍大腿,恨恨道:“是了是了。那胡仁当初三番五次的非要娶咱家大娘子,定是冲着老三来的。”
陆平道:“胡家的手能伸那么长?”
陆同凑过去小声道:“那谁知道了。我觉得胡家肯定接触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不然怎么一夜之间就……”m.χIùmЬ.CǒM
陆平反应过来,惊道:“难不成是胡家得罪了什么人,他想借咱家老三的手替他平事儿。”
陆同点头:“也许真是这样呢。不然胡家可不会对咱家这么客气。”
陆平道:“那咱们得赶紧给老三回信儿啊。”
陆舟把信折起来塞进信封,道:“大哥二哥,我这就回家去给爹娘读信。爹娘想必也有嘱咐三哥的话,我一并写好,回头叫虎头送到茶楼来。”
“成。”陆平又道:“你三哥成亲咱们都不在身边,爹娘肯定是要给三弟妹准备东西的。等爹娘准备好了,你叫虎头将你嫂子们送县城来,好叫她们自去挑选些贺礼。咱们虽比不上官宦人家,可该尽的礼数务必尽到,不能叫老三抬不起头来。”
回家后,蒋氏看着陆祥寄来的信久久不语。陆满仓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抽着烟。
“老婆子别看了,三郎这是真定下了。”陆满仓吐出一口烟,咧了咧嘴笑道:“当初九爷还说,未来的路总是要他们自己走的。没成想三郎还真的,真的当上将军了。”
蒋氏瞪他一眼:“那也是三郎拿命拼的。”
陆满仓咧嘴笑:“是是,我也没说不是。那还是咱们三郎本事。”
蒋氏也轻笑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信纸折了起来,放在一个盒子里。盒子里都是这些年陆祥寄回的信,还有茶楼的分成。
蒋氏道:“这几年咱们还给老三存了说媳妇儿的银子,眼下老三自个操办了婚事,这钱咱们便一并寄过去吧。当初老大老二媳妇进门时,咱家不富裕,也没给她俩打什么首饰。老三媳妇出身高,下嫁到咱家,咱们不能亏待了她,却也不能委屈老大老二家的。这样吧,咱们老两口这几年攒的体己钱,就拿去给三个儿媳打首饰去吧。”
家里家外都是蒋氏一手操持,陆满仓当然没有意见。只是……
“都拿啊,那四郎读书怎么办?再过两年四郎就要去书院啦,出门在外可不能受委屈了。”
蒋氏道:“还早呢,三个儿子每月都上交公中一部分钱。再说,四郎每次出的话本子,大郎二郎也都给他分成,这钱我没动。”
“你一向有章程,我都听你的,只是别委屈了四郎就成。”
蒋氏就瞪他:“四郎也是我儿子。”
陆满仓怂怂道:“也没说不是。”
三儿子有出息了,陆满仓高兴的不行,恨不得就敲锣打鼓的昭告全村。还是蒋氏想得多。那胡家先得了消息就巴巴同自家结亲,定是三郎在北边吃得开,他们都想从三郎那里得到好处。
蒋氏虽是农妇,一生没见过世面,可她懂人性贪婪。所以她不叫陆满仓出去招摇。陆满仓实在是耐不住性子,非缠磨着老妻给他做身新衣裳。
陆满仓一向节俭,这日穿着干净体面的新衣裳在村里晃,晃的那叫一个扎眼。
“五叔,你家发财啦?”
陆满仓嘴角都咧到耳根了,他摆摆手:“没有没有。”
“那您老穿的这么喜庆,这是有喜事儿了?”
陆满仓矜持着点点头:“还行还行。”
“五叔有事儿就说呀,叫咱们也高兴高兴。”
陆满仓就摇头:“没啥没啥。”
“嗐!”
“五叔,大喜大喜呀!”陆伯庸从远处疾步而来,笑着朝陆满仓拱拱手。
陆满仓冲他眨眨眼,陆伯庸心领神会,并未提及陆祥在北边的事儿。
“哎呀九爷,五叔家到底啥喜事儿啊。都跟这晃了小半天了,问啥也不说,也不嫌热得慌。”
陆伯庸抿嘴笑笑,道:“这可真是大喜,荀先生托我做媒呢。”
蓝氏从后走来,见陆伯庸跟村民闲聊,忍不住啐道:“子湛是托我保媒,瞧你火急火燎的,也不说等等我,我从家出来撵了你一路,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家怎么了呢。”
陆伯庸老脸一红:“这不是激动的嘛。”
村民就笑道:“荀先生要说亲了呀?这可真是大好事儿啊,说的哪家娘子呀?”
蓝氏笑声爽朗:“还能哪家,没见五叔都捯饬上了么。”
陆满仓跟着点头,还叨叨着:“喜事喜事……嘎!”
他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蓝氏:“你,你你你你说,你说啥?”
蓝氏用帕子掩嘴偷乐:“五叔,我说荀先生托我向您家大娘子提亲呢。”
陆满仓脚底一晃,晕晕乎乎道:“我这是要上天了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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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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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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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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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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