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在门前顿足片刻,悄声推开了虚掩的门。
院中一角传来两声猫叫,沈恪脚步没有停滞,几步走到发出声音的地方。
周舟依旧穿着褐色短打,弓着身子猫在墙角,见沈恪过来,带着沈恪向厨房的仓库走去。wWW.ΧìǔΜЬ.CǒΜ
‘飘香鸡’的掌柜最近睡得都不太好,今晚尤甚。
他睁开因为缺少睡眠而有些血丝的眼睛,起身坐在了床榻边,旁边的人因为这动静,翻了一个身,嘴里模糊不清的嘟囔着。
掌柜侧头看了妇人一眼,起身披上衣服,手中的打火石不知怎么始终没有火花,一阵烦躁涌上心头,打火石重重一擦,滚落在了地面。
掌柜盯着地上的打火石,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画面,面色陡然苍白,推开房门,踉踉跄跄跑向后院。
周舟这几日在‘飘香鸡’收获不小。
自沈恪一行人进入清水县以来,就有人暗中盯着他们,沈恪原本就打算让周舟留在暗处,那一日周舟的‘飘香鸡’之行,让他对这酒楼有些怀疑,顺势让周舟留下,打探此处的情况。
周舟人很机灵,脑子转得也快,借着酒楼吃饭没有足够银钱的原由,求着掌柜让他留在酒楼打杂。
掌柜对他并非是没有怀疑的,只是周舟机灵,人又勤快,还贪吃,时常和店里的其他小二因为吃食斗嘴。
若是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这敏感时刻,掌柜的或许还会怀疑,但是周舟太普通了,普通的像是常人,有缺点会吵架,实在是不像朝廷派来的探子。
而且锦衣卫一行人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最近两日并没有动作,他也就放了心。
周舟白天做着酒楼的工作,晚间趁着夜深人静查探酒楼,倒让他有了发现,仓库只是存放菜品的地方,却有两个人日夜看守,片刻不离。
酒楼后厨每日的菜品消耗量很大,因此仓库修建的也比寻常的大些,仓库内看守的两人四肢被缚住绑在了一起,双眼紧闭被显然是被人打晕了。
周舟引着沈恪绕过堆着大大小小货品的地方,在放着蔬菜的架子后,有一处不大不小的空地,上面放着几把椅子,想来是看守人员休息的地方。
椅子下方有一块青石砖周围的缝隙大了些,与周围的砖石相接得并不紧密,周舟掀开石砖,下方是一个黑洞。
沈恪与周舟对视一眼,抬步走了下去。
密室里并不潮湿,像是做了特殊处理,十分干燥。
周舟掏出怀中的打火石,点燃了密室里的油灯,昏暗的密室陡然明亮,眼前是数个大箱子。
沈恪上前打开其中一个,是银子,二十两一锭,整齐码放在箱子里,周舟打开了旁边一个,装的是黄金,两人依次将密室中的箱子打开,黄金、银子、宝钞,估算下来有百万两之多。
其中一个箱子里放了几册账本。
记录的是酒楼的日常流水,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样,周舟在一旁低声道:“酒楼每日里最多能有二百两银子入账。”
沈恪闻言,翻到总额那一页,修长的手指在数额那一栏点了点,一千两。
沈恪扫了一眼身前的箱子,看来多出来的在这里。
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沈恪闪身吹灭油灯,和周舟分别站在通道两侧,玄色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知是哪方先动的手,密室中响起刀剑相撞的声音,密室不大,进来的黑衣人有五人,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开。
沈恪挡下劈向他肩膀的一剑,抽空对周舟道:“冯生。”
黑衣人闻言,攻势愈加猛烈。
沈恪将周舟身旁的黑衣人引了过来,让周舟得以找机会从密室中出去。
有黑衣人想要阻拦,扑向了通道口,沈恪侧身向前,黑色面巾下,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你们的对手是我。”
少了一个人,空间依旧没有宽敞多少,但是沈恪除了自己以外,在场的都是敌人,那些黑衣人可不是,行动间为了不伤及队友,免不了受到掣肘。
几次下来,对方身上伤口逐渐增多,反观沈恪,除了手臂划了一道血痕,其他地方连衣服都没有丝毫凌乱。
试探就此结束,双方都不再留手。
绣春刀在沈恪手中没有多余的招式,每一刀都干脆利落,直取敌方要害。
黑暗之中,对武者听声辨位的能力要求极高,黑衣人已经倒下了三个。
剩下两人见情况不妙,攻势愈发凌厉,其中一人已见死志,发起的攻击完全不隐藏自己的要害,只求一击制敌,另一人趁此向外逃去。
绣春刀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破空之声,瞬间穿透了黑衣人的身体,那人维持着向外逃跑的姿势,倒了下去。
沈恪手中没了武器,左侧腰腹被狠狠划了一刀,墨色的眼眸沉了沉,他侧开躲过攻击,顺着攻势就地一滚,摸到地面上其他黑衣人的剑,反击了回去。
黑衣人本就是强弩之末,很快被沈恪寻到机会踹倒在地。
黑靴重重踏在黑衣人胸口,引得那人一阵咳嗽,剑尖指着黑衣人,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黑衣人脸上,“你们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眼中骤然划过一道狠厉,下颚一用力,咬破嘴中的毒药,死了。
*
掌柜今晚很是心神不宁,便来仓库看看,仓库的灯还亮着,他快步走了过去。
门后陡然伸出一把染着鲜血的刀,横在他的脖颈。
掌柜被这变故一惊,身体止不住颤抖,一时不敢动弹。身后的沈恪改刃为柄,敲向掌柜的后脖颈。
他左手捂住伤口,腰侧的伤口有些深,指缝中不断有鲜血溢出来,随手从衣摆上撕下一缕布条,紧紧缠绕在腰上。
沈恪扫了一眼仓库内,转身关上大门,向刘府走去。
他走后不久,匆匆从来迟的锦衣卫赶来仓库处理残局。
从仓库中突围的周舟先是去了锦衣卫住着的别院。
原本此处也有刘怀的人在暗中监视着,这几日,锦衣卫众人按沈恪吩咐在县城里无所事事的闲逛,分散刘怀他们的注意力,实则暗中待命。
此刻周舟在院外射出鸣镝,锦衣卫众人听声而出,解决完早就被摸清位置的暗哨,在周舟的吩咐下兵分两路,将在房中等消息的刘怀的冯生扣押在府中。
一切进行的有序且迅速。
刘府此时灯火通明,下人们的喊叫声在见到锦衣卫时,就被生生遏制在了喉咙里。
刘夫人拉着两个女儿,神色凄惶的站在院中,摸了脂粉的脸此时白得像鬼,刘思月任由刘夫人拉着,身形单薄,半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刘怀不禁在沈恪房外安排了暗哨,在刘府到酒楼的路上也安排了人盯梢,一旦发现锦衣卫有可疑的踪迹,立即出手。
自进入清水县起,沈恪在和其他锦衣卫在明,周舟在暗。
他负责放松刘怀等人的警惕,同时也防止他们逃跑,周舟负责在暗中收集证据,掌握刘怀和冯生的证据那人还没有松口,原本今日是想先去酒楼看看,没成想遇到刺客,未免那两人见事情败露逃跑,只得先将两人扣押下来。
沈恪站在院中,扫了眼院中的人,该在的人都在。
他转身叫来周舟,将此间的事情交给他,径自回了院落。
*
姜辞还在睡梦中,并不知晓外间已经变了天。
只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热。
热?姜辞的意识陡然清醒,自己还在耳坠中,怎会热?
温度越来越高,姜辞有些说不出话,意识也逐渐迷离,仿佛下一刻就要蒸发,就在她意识即将消散的时候,她动了动。
顾不得思考自己怎么突然能动,姜辞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清醒,控制耳坠跳进了斟满水的茶盏,躺平不动了。
杯中的水在姜辞跳进去的瞬间,泛起了水泡,沸腾滚烫,雾气蒸腾,片刻后才渐渐平息,杯中的水也少了大半,而血玉也比以往浅了一些。
耳坠恢复了常温,姜辞自然也恢复了意识,她确实能动了,但或许是少了当时那不跳即死的精神压迫,她跳不出去了。
是的,姜辞现在真的只能在杯底躺平,等着沈恪将她捞出来,但是沈恪为什么还不会乱来。
“沈恪~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杯子太深啦。”
沈恪进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桌上装耳坠的荷包出现了一个洞,像是被火星灼烧,边缘焦黑,而原本应该在里面的耳坠,出现在了茶盏中。
而耳坠中传来了这几天都在他耳边说个不停的声音,隔着水纹,有些失真,但他不会听错。
他几步上前,捞出水中的耳坠,疑道:“你说什么?”
姜辞:?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
“嗯。”沈恪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巾帕,将耳坠上的水渍细细擦拭干净。
“变化居然这么大!”少女的声音有些惊奇,但更多的是兴奋,“沈恪,你一定想不到我身上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恪挑了挑眉,顺着道:“什么?”
“嘿嘿,你先把耳坠,也就是我放在桌上,对对,就放这里就行。”
他垂着眸,看向耳坠,只见那耳坠自己在桌面上滚了一圈。
“我还能跳呢。”说着,耳坠向上跳了跳,小小一颗,跳得十分欢脱,只是不太高罢了。
沈恪微垂着头,嘴角微微抬起,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浅淡笑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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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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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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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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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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