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院中只有沈恪一人时,她歉声道:“对不起。”
沈恪推门的手微微一顿,眼眸微垂,问道:“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管那些人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沉,因为前几天沈恪过河拆桥向除掉她的的印象深刻了一些,再加上话本的荼毒,她对沈恪的认知都还处于他不近人情,心狠手辣的地步。
“你其实心肠也没那么坏,对不对?”
沈恪嗤笑一声,疾走的步子却缓了缓,“送一顿饭就是好人了?”
“但是你送了啊。”至少在其他人当做没看见的时候,你送了。
沈恪没再说话,当姜辞都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了的时候,沈恪又开了口,声音清清凌凌,“因为你太聒噪了。”
不知为何,姜辞从中听出了一丝狡辩的味道,笑了笑,没再说话,沈恪也蛮可爱的嘛。
*
自泗水街回来之后,沈恪并没有再外出,就连房门也没踏出去过。
一直到了戌时,紧闭的房门这才打开,吩咐候在院中的仆从去‘飘香鸡’带一份晚膳。
“菜品就照着今日午间的来吧。”
那仆从也是跟着去了的,自然知道午间的菜品,应下来,麻溜的去了。
回来的时候,那仆从想了想,打开了手中的食盒,一层一层的查看,无论是食盒本身还是装菜品的碗碟,都一一检查过,没发现什么异样,才原样装了回去。
饭菜送到的时候,沈恪姜辞刚刚交换,接过食盒,里面的饭菜正热乎着,姜辞嘴角微微翘起,看着眼前丰富的菜品,内心十分愉悦。
菜品还是午间那些,或许是心情不错的原因,闻起来似乎比中午的时候更香一些。
毕竟是沈恪的好意,姜辞拿起筷子,温声道:“我开动了。”
耳坠中的人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才应道:“嗯。”
山珍海味她不是没吃过,但……真的好好吃啊,姜辞吃到停不下来,直到一颗圆白的珍珠圆子磕了她的牙。
姜辞一口吐了出来,那圆子上留有两颗浅浅的牙印,落在地上,发出硬物与硬物相撞的声音,像是钢珠,咕噜咕噜的滚了出去。
牙齿还有些疼,姜辞将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放,佯怒道:“走,去找‘飘香鸡’赔钱。”
语气微怒,眼神中却露出了诡异的兴奋,出宫没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话本中的说过的奸商。
“等等。”
兴冲冲向外走的步子陡然停住,姜辞问:“怎么了?”
“这东西是周舟放的。”沈恪的声音透着一丝漫不经心,像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辞伸张正义的梦一下破碎,沉痛的叹了口气,蔫蔫的将步子挪了回去,不对,她纳闷道:“你知道还不提醒我?”
“你吃的太快了。”
话没错,只是这语气怎么这么欠收拾呢。
“捡回来吧,里面有东西。”
姜辞听见了,但不是很想动。
沈恪默了默,无奈道:“以后的晚饭归你。”
姜辞的眼神一亮,有些得寸进尺道:“那可以我点菜吗?”
“可以。”
圆子入手有些冰凉,姜辞按照沈恪的指示,将圆子放在清水中,一刻钟后,浑白的圆子逐渐溶解变小,露出里面包裹的蜡丸。
姜辞打开蜡丸,取出里面的纸条,惊奇道:“你们锦衣卫的东西好有意思啊。”
纸条上并不是姜辞所认识的字,她将纸条放在桌上沈恪能看见的地方,端起了碗,继续吃着没吃完的菜肴。
纸条细长,因为内容比较多,字写得很密,姜辞很怀疑沈恪能不能看得清,很可惜她并没有等来沈恪举起求助的小手。
小半刻之后,沈恪让姜辞烧掉了纸条。
这个时候,姜辞也差不多吃完了,揉了揉幸福满满的肚子,她瘫倒在了床榻上,柔软的床,她也好久没睡了。
她偏过头将脸埋在柔软的云被中,叹息着蹭了蹭。
“周舟说什么了吗?”
事情进展的比较顺利,沈恪此刻倒没有敷衍过去,“知道我来山东是做什么的吗?”
“嗯~查郭汾的赃款。”吃饱喝足,再加上躺在柔软如云的锦被上,她渐渐有点迷糊。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控制我的身体的?”
“嗯~春日宴……”
姜辞一个激灵,赶紧住了口,清亮的眼神无措的盯着床帐。
春日宴并不是什么常规的节日,至少在她的印象里,这两年就办过这么一次,还是在宫里。
“你为何会知道春日宴?”
说是九公主的言论,沈恪并不相信,离开京城时,九公主姜辞处在昏迷中,并没有死亡,而那时他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另一个人的痕迹。
“我……”
姜辞突然想起,刚醒时,官署里的锦衣卫说是沈恪跳进湖里救了她,她心下有些愧疚,但还是不得不说谎:“我其实是宫里菡萏湖淹死的小宫女,就是你春日宴救九公主的那个湖,春日宴第二日醒来后,我就发现自己在你身体里了。”
当初刚被沈恪发现质问的时候,她也是慌了神,一时情急,说了自己的身份,沈恪不相信,她才改了口,承认自己是游荡的鬼魂。现下想来,却是有些不妥。
大兴朝虽然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但那也仅限于正常的出行交流,像刘思月那样与沈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然有一些不妥当,更何况她还呆在沈恪身体里,沈恪的一言一行她都在一旁。
若是告诉沈恪她的身份,有朝一日,她回到自己的身体,还怎么自处。
若是回不去,那说与不说都没什么意义,左右她只是一个游魂罢了。
沈恪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刚刚只是随口一问。。
姜辞赶紧扯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周舟说了什么?”
“你在我脸上画鬼画符的那晚,周舟带着耳坠去了‘飘香鸡’。”
‘飘香鸡’?姜辞的第一反应是周舟居然吃独食,然后才反应过来,沈恪这是还记着那晚整蛊他的事情。
“飘香鸡的掌柜说,刘怀每日都会在店里订上一只鸡,就算再好吃的东西,总不会每日都吃,除非,有什么每日都得去的理由。那日之后,我就让周舟找个办法查探一下‘飘香鸡’。”
“那有什么发现吗?”姜辞原本只是想转移话题,没想到沈恪还有说书的本事,这可比她自己看话本有意思多了。
“账目有问题。”
“哪方面的问题?”,姜辞微眯着眼,一个酒楼,值得锦衣卫关注的账目问题,总不会是偷税漏税吧。
“不知道。”沈恪说得理所当然,没有半分吊人胃口的自觉。
“你……”沈恪在说话说一半这方面果真是无人能及。
姜辞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他救过我、他救过我……
“那你总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决定来山东的原因吧。”
“郭汾的桌上放了一本翻开的《行商录》,那一册的主要内容是关于山东的。”
“郭汾的老家在山东清水,他最近在研究的书又是关于山东的,而且行商又和钱有关,所以你怀疑他将赃款运到了老家。”姜辞像是看话本陡然猜到了结局,兴奋的坐了起来,两只手重重的一拍。
“是,也不是。”沈恪的语气有些意外,似是没想到姜辞能够想到这些。
“五年前,郭汾刚任户部侍郎不久,就将身边的管家派回了老家,对外说是管家身体不适,需要回乡静养。”
“难道管家有问题?”姜辞问道。
沈恪没有回答,继续道:“那管家回到清水县半年后就病死了。”
“清水县知县府多了一个叫冯生的主簿。”
冯生?难道冯生就是郭汾的管家?m.xiumb.com
熟悉的眩晕感传来,姜辞回到了耳坠中,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沈恪已经取下耳坠,放进了荷包中。
隔着荷包,沈恪冷冽的声音传来,像是冬日的泉水击打着碎石,声声入耳,“早些休息。”
姜辞:!
*
接下来的两日,刘怀和刘思月作陪,生生将本就不大的清水县转了个遍,而沈恪根本不像是来查案的,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半点不着急。
刘怀倒是乐乐呵呵,半点没有不乐意,只是刘思月却不像第一日那般主动,柳月眉时不时的皱起。
沈恪这两日的晚膳都是从‘飘香鸡’订的,和府外的周舟通着消息。
舞船到的头一天晚上,沈恪半夜穿着夜行衣出去了,姜辞则留在了刘府,夜里耳坠显眼了些。
这两日,外出时有刘思月盯着,院中有仆从们盯着,这些都在明处,沈恪瞥了一眼院中的假石山,黑色的衣角从山后微微漏了出来,暗中还有刘怀派来监视的人,沈恪黑色的身影在月色下闪过,他猫着腰,跃起身,单手撑着院墙,利落的从院子的侧后方翻了出去。
黑色的身影专寻那背光处落脚,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远处。
从刘府到‘飘香鸡’的路上,几个黑衣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几人对视一眼,矫健的身姿在夜色中穿行,远远的跟上了前方的沈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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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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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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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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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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