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轮到了周舟,他们一行人一路来都着便装,绣春刀也为了方便放在了客栈,此时周舟只是以为一位皮肤稍黑的清秀小伙,自然只得到普通食客的待遇。
他被引到一处刚空出来的小桌旁,桌上还残留着上一桌客人吃完留下的杯盏。只见洁白如玉的的盘子上只留下一点残存肉沫和点缀用的翠色叶片,烧鸡竟是被吃得干干净净。
这间店的烧鸡果然好吃,周舟坐下等着,有些迫不及待。
店小二很快上前,麻利的收拾好了桌上的碟碗,脆声道:“客官,请问您是要半只还是一只?”
周舟对于烧鸡还是有一番研究的,山东的烧鸡那是一绝,知道来山东出差,他自是带足了银两,想了想,还是只点了一只,好东西可不能只吃一天。
烧鸡很快端了上来,被卤得金黄的鸡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一块一块整齐的码在盘中,周舟赶紧伸出筷子,酥香软烂、肥而不腻,着实不错。
他吃的又快又急,活像有人和他抢,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一看这吃相就是外地慕名而来的。
一只烧鸡下肚,周舟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放下了筷子,出来有一段时间了,要是沈大人找他,而他不在,那可就不太妙了。
周舟擦了擦嘴,招手叫来了店小二,“结账吧。”
小二笑眯眯道:“一两银子。”
掏钱袋的手微微一僵,周舟抬眼,不可置信道:“多少?你莫不是蒙我是个外地人吧。”
小二赶紧摆摆手,好脾气解释道:“客官,咱这店铺的烧鸡虽然比起别家的确实贵了一点,但味道好啊,价钱大家也是知道的,连咱的县令大人都很喜欢,每天都会来定个一只,绝不敢欺瞒您的。”
周舟咋舌,这一两银子的烧鸡他确实见过,但那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一品阁里的,这偏远县城居然也这个价?
但见周围的人确实没什么反应,这才知道店小二说的不错。
有些肉疼的摸出银子,交给店小二,抖了抖荷包里剩下的银两,按这个价钱,恐怕吃不了几次。
周舟蔫蔫走回了客栈。
店铺快打烊了,食客们吃饱喝足,零零散散走了出来。他们的衣着虽然算不上华丽,但用的也是上好的布料,可见家境殷实。
*
亥时中。
沈恪自眩晕中回过神,随意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还是在客栈的房间里,动了动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
他眉头微蹙,那女鬼居然没有对他下手?他昨晚可是想让道士除掉她。
桌上随意放着伤药和纱布,墨色的眸子微闪,沈恪撩起了左手的袖子。
这伤口对他来说并不算严重,再加上路程紧急,也就没多管,现在……
裸露的伤口被仔细的上了药,包扎得整齐又漂亮,只是收口处的蝴蝶结颇有些松垮,想是包扎的人一只手不方便的原因。
沈恪面无表情的解开蝴蝶结,按正常的方式收了口。
夜深了,烛台里的蜡烛已经烧了大半,沈恪并没有将耳坠拿回来的打算,他不喜欢有人在自己入睡时待在旁边。
他解开右手的绑带,缓缓向床榻走去,片刻后陡然僵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整洁的床榻上铺满了雪白的纸团,像是棋盘上下满了白子,虽然多,倒也整整齐齐,错落有致。
沈恪冷笑,倒是难为她了。
将纸团收在一堆,沈恪正准备扔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手捡起一个打开,皱皱巴巴的纸团上着墨不多,但也能清晰的瞧见上面画着的东西。
纸上画着两个小人儿,小人儿的脑袋都很大,可以清晰的看见面上的表情,四肢却略显短小,其中一个是束着发的男子模样,唯唯诺诺站在一旁,手中端着茶水,做出一个恭敬向前的动作,另一个人儿长发披肩,是个女子,懒散的躺在摇椅中,伸出一只手准备接过茶盏。
就这么看去,虽然画风有些奇怪,倒也颇有一番趣味。只是端着茶水那小人儿左耳上的耳坠显眼了些。wWW.ΧìǔΜЬ.CǒΜ
沈恪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心情颇好,闲散的坐在床边,又拿起另一个纸团打开。
纸团上依旧是两个小人儿。
戴着耳坠的男子此时站在了女子身后,短粗的小手做出捏肩的姿势,脸上扬着讨好的笑容,摇椅上的女子则舒服的眯着眼,很是享受。
沈恪一张一张打开,耐心十足。
其他纸团上的内容大差不差,都是男子一味卑微讨好,女子开心享受,他还看到有一张上面男小人儿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女小人儿手中拿着鞭子一脸不屑。
这张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想来是画的人觉得不好,打算废弃,只是不小心混在了这里面。
沈恪脸上的笑愈发明显,漫不经心下是毫不掩藏的张扬和锋利。
若是周舟在场,看见沈恪的笑,就会知道有人要倒霉了,沈恪这人平时面无表情,逢场作戏的时候,会装得良善的笑笑,就像是当初在茶棚向老道士套话时那样。
但要是在其他时候沈恪笑了,就是他在生气或者觉得这件事有意思,但无论是哪种,让他笑的那人,都会倒霉。
沈恪站起身,将两只手上的绑带又慢条斯理的系了回去。
*
周舟睡得正熟,虽然才刚刚因为烧鸡失去了一两银子,但是梦中还是梦见了他最爱的烧鸡,‘飘香鸡’的老板在他跟前恭恭敬敬,让他随意免费品尝,管够。
正准备的大快朵颐,耳边传来嘈杂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美梦。
周舟火气很大,怒气冲冲走过去开门,是哪个不长眼的扰人美梦?
甭管是谁,今天就是天王老子都不管用。
一把打开门,眼前是一张白皙的画着鬼画符的脸,周舟一愣,颤颤巍巍的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
再定睛一看,没有看错,依旧是那张脸。
“鬼啊。”他后退几步,勉强摆出防御的姿势,欲哭无泪,他从小怕鬼,过往这些年虽没见过,倒也不妨碍这惧怕之心,只是这一路上遇见的鬼未免也太多了些。
“我是沈恪。”沈恪沉了眼眸,周舟怎么回事,这一路上总是一惊一乍。
想了想,沈恪推开周舟走进房间,惹得周舟又是一阵尖叫。
沈恪厉声道了一句闭嘴,成功阻止了周舟的高音。
咦?这好像是沈大人的声音,周舟大起胆子抬眼看去,从服饰到身形。
果然是沈大人。
几步走到镜子前,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见到镜子中的人时,沈恪常年冷漠的脸还有有了一丝龟裂的现象。
闭了闭眼,沈恪转身伸出手,道:“荷包,拿来。”
周舟已经平静下来,虽然他时常不着调,但此刻冷了三分的空气提醒他,最好赶紧按照沈恪说的做。
他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什么也没问,赶紧拿出随身保管的荷包,小心翼翼放在沈恪手心。
沈恪回到房间,细致地洗了脸,确保没有一丝墨痕。
施施然走到桌前站定,看着手中的耳坠,漆黑的眼眸中不见半分情绪,嘴角却微微扬起。
姜辞小小的咽了一口口水,颇有些底气不足,但还是鼓起勇气回看过去,她不会承认是因为没办法转开自己的视线。
她本以为沈恪最近这一段时间都不会将耳坠从周舟那儿要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进行她和沈恪正式敌对后的首次交锋,必须严阵以待。
姜辞脑中飞快的组织着说辞,没注意到沈恪的动作。
纤长的手指拿起一旁的茶杯,缓缓倒了一杯清水,再配上男子的脸,简单的动作,不一般的赏心悦目。
右手捏了捏耳坠,平静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他手一松,耳坠掉进了茶杯,不等姜辞有什么反应,下一瞬,杯盖稳稳的盖了上去。
虽然舍不得耳坠,但是泡一夜清水不会坏。
姜辞的视线顿时一片漆黑。
姜?咬牙切齿?辞:沈恪,你可真是好样的。
眸中带了点微不可察的淡淡笑意,沈恪解开衣衫,视线落到左手上包扎好的伤口时,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转开了视线,慵懒的伸了伸腰,躺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还顺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声音不大,但是保证姜辞能听见。
姜辞:……
*
天光微亮,客栈里聚集了一堆人,为首一人穿着县令制式的官府,安安静静的坐在大厅里。
锦衣卫闲散的坐在一旁,双方没有什么交谈。
县令刘怀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诚惶诚恐地看了一眼锦衣卫坐着的地方,一个时辰前他就上前问过了,得到的答复是:等着。
等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
昨晚他早早就睡了,等接到锦衣卫到清水县的消息时已经过了子时,只得今日一大早赶忙前来。
抬眼看了看楼上,不是说还有两天才到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一直到了午时,沈恪还没下来。
刘怀正打算再去询问一番,楼上施施然走下一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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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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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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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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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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