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径直走到单独隔开的一间浴房,摘下头上的帽子。
纤长的手覆上玄色腰封,衣襟渐渐松开,露出白皙健硕的胸膛,往下是……
姜辞:等等,他在干什么,流氓啊!快闭眼,等会儿,她眼睛呢?怎么闭不上了。
姜辞在一边慌得手忙脚乱,如果她有的话,她现在只是一缕寄居的魂魄,没有实体,她可以失去意识,但是没办法做出动作。
好在,沈恪很快踏进了石砌的澡池,姜辞的视线和沈恪的视线重合,只要他不低头,她就只能看见水波荡漾,雾气蒸腾。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羞恼道:“沈恪,等本公主回宫,一定要挖了你的眼睛。”
一刻钟之后。
姜辞:“你怎么还在洗?不就沾了点油吗,你洗脸就好了。”
两刻钟之后。
姜辞:“你不当值吗?大好的时光是用来泡澡的?”
三刻钟之后。
姜辞:“你睡了?睡了就吭一声。”
小半个时辰之后。
一位身穿青蓝色飞鱼服的锦衣卫走了进来,躬身道:“沈大人,郭汾的密室找到了。”
沈恪睁开眼,墨色的眸子清明沉寂,两臂伸开搭在池边,淡淡应道:“嗯。”
姜辞眼泪汪汪看着眼前的锦衣卫:亲人呐!
随后,沈恪起身拿起一旁的巾帕擦拭,白皙的皮肤被水汽蒸得微微泛红,只是上面纵横交错着很多道伤痕。
姜辞:……
*
郭汾的密室就在他们夫妇二人的卧房下,推开床榻,有一处可容纳两人通过的暗门。
此时暗门已经被锦衣卫打开,先一批的锦衣卫正在下方清点密室中的赃款。
沈恪一身竹青长衫,因为未戴头冠,只用墨玉簪在发顶绾了髻,半边长发闲散的落在身后,不同于往日身穿飞鱼服的瑰丽肃杀,此时反而颇有些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味道。
他半撩衣摆,缓缓走下密室,周舟很想在前方带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大人换了一身衣服后,看他的眼神也变了,冰凉而危险,脚步微微一顿,他跟在沈恪身后走下了密道。
密道不长,五六米的台阶之后,是一间比卧室稍大的密闭空间,左边角落里,是几个小箱子,里面只有少量的金银。
沈恪打量一番,问周舟:“你们下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回大人,是的,在您来之前,此处的东西并没有人动过。”周舟回道。
闻言,沈恪蹲下身,视线在眼前的青石砖上来回移动,片刻后,他哂笑一声:“动作倒是快。”
周舟走上前,问道:“大人,有什么发现吗?”
“偌大一间密室,却只有角落里的几个箱子,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沈恪起身,看向周舟的眼神又些凉。
“呃……”周舟挠挠头,脸色微微发红,他当时想着找到密室了,一时高兴,就没来得及细看。
他赶紧蹲下身,顺着沈恪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发现了端倪。
密室堆放箱子必定会留下供人行走的通道,而此时的青石地面上,可以看出有几条交错的印子偏浅,明显是故意留下,方便人在密室中行走的,而其他地方颜色都比较深,周舟命人将角落里的箱子抬出去,箱子下方的颜色也是偏深,是长时间被重物压过的痕迹,但是却比其他空的地方稍浅。
这说明,这里空着的地方原本堆着比这几口箱子更重的东西。
周舟陡然起身,神色惊愕,“郭汾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沈恪没有回答,径直走了出去,向身后的周舟道:“把东西先搬出去,午后随我去山东。”
事情发生的很快,姜辞还没从澡堂的冲击中彻底走出来,就不得不接受自己即将离开京城的噩耗,皇宫,恐怕真的很难再去了。
*
姜辞坐在驿馆的床榻上,有些怔愣。
白日里,她在沈恪的耳坠中,随着他到驿站,没想到,戌时中的时候,她又占据了沈恪的身体,想到昨日她从沈恪身体里离开的时辰,她隐隐有种感觉,她因为未知的原因,能够在每日的戌时中到亥时中占据沈恪的身体。
那沈恪呢?在耳坠中?
姜辞摸了摸耳坠,不对,若是沈恪在耳坠中,他怎么会不知道那烧鸡其实是他‘自己’吃的呢?
这……
她放弃了,她的脑子不允许她思考这么复杂的东西,而且这种事情也没个依据,只能胡乱瞎猜,她还是不费这个力气了,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身后被褥中隐隐约约有着皂角的香气,耳边是湿润的长发,空气中还有没来得及散去的水汽,是的,沈恪又沐浴了,半日下来,已经连洗两次了。
虽说爱干净没什么不好,但是……Χiυmъ.cοΜ
姜辞看了眼手中的帕子,但是凭什么要她来擦头发!
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是随侍的宫女们拿着柔软的巾帕,一缕一缕拭干发丝上的水分,之后再抹上特制的细腻发膏,滋养头发,旁边还有宫人适时递上小点心,她只需要舒舒服服的躺好就行。
现如今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窗外月色正圆,去年中秋,她和父皇母后、皇兄在园中赏月,那时的月色皎洁,家人在侧。
如今……
手中的巾帕送了又紧,姜辞忍不住哭出了声,成为附身沈恪的游魂以来的恐惧、害怕、无奈、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她不知道未来自己该如何自处,是不是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又或者被人发现,将她当成鬼怪,受人唾弃。
她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这一晚,锦衣卫们都睡得不太踏实,前半夜他们总能听到不远处传来浅浅的抽泣声,似男似女,凄惨渗人,凝神听去,又没有丝毫声音,仿佛之前的哭声都是假象,刚刚放松要入睡,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周舟在去关怀上司和保重自己之间犹疑,想了想,还是捂紧了自己小被子,沈大人武功比他们高强的多,用不着他操心。
清晨,沈恪睁开眼,眼眸处一阵艰涩感传来,他揉了揉眼,起身拿起房间里的铜镜。
镜子里的人,眼眶红肿,发丝凌乱,沈恪默了默,抬手撩开额上的碎发,发丝掩映下的皮肤一片绯红,显然是被人大力揉搓过的。
不远处的地上还掉落了几缕发丝,沈恪神色平静,墨色的眸子里却波涛汹涌。
周舟正在厅堂里啃包子,锦衣卫小五小声道:“昨晚你们听见了吗?”
周舟凑近:“你们也听到了?”
几个人顿时凑在一起,小声嘀咕,“是啊,昨晚那个声音哟,真的是很凄惨,你们说,这驿站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周舟神色一紧,细细看去,还有一丝颤抖,“别、别、别瞎说,这、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
小五胆子大点,接着道:“是真的,昨晚我还出来看过了。”
“什么?是什么东西?”众人很是好奇,周舟侧着身,想听又害怕,打算一有不对劲就开跑。
小五朝几人招招手,示意他们都近些,神秘道:“那声音,好像是从沈大人房里传来的。”
沈大人,莫非……
“周舟。”沈恪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似是冬日寒冰,冷得刺骨。
众人闻声打了个激灵,不约而同看向沈恪的房间。
周舟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直到沈恪不耐的声音再次传来,才陡然惊醒,然后一步三回头的向沈恪的房间走去。
沈恪抬眸,看着周舟一脸视死如归的走了进来,沉声道:“昨晚可有什么异样?”
周舟瞥了眼沈恪的一头乱发,视线下移见沈恪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头皮顿时一阵发麻,莫……莫不是,那东西附在了沈大人身上?
周舟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说。”不敢说?沈恪气笑了,语气愈加冰冷。
“没、没什么,我睡着了。”周舟颤颤道。
沈恪哂笑一声,走上前,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头发,“我的头发好看吗?”
“好、好看。”
沈恪嘴角扬起的弧度分毫未变,眼神却又冷了一分,周舟有些发颤,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不、不好看?”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沈恪转过身,缓缓坐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指尖摩挲着杯口,眼神平静的上下打量着还在微微颤抖的周舟。
片刻后,周舟稍微冷静下来,低声道:“大人,昨晚您房间里有声音。”
沈恪抬眼看着他:“说清楚。”
“前半夜,我们听到您房里传来有人哭泣的声音,隐约间似乎在说什么头发。”周舟看了一眼沈恪的头发,默默后退了一步。
沈恪盯着周舟,似乎在辨别他说的话的真假,片刻后,沈恪问道:“昨日我房中的烧鸡……”
说到鸡,周舟顿时有了底气,“这不是前儿个夜里,您说肚子饿了,我就将老刘给我留的半只烧鸡给您了嘛,怎么样,老刘的手艺不错吧,我看屋里那烧鸡被您啃得干干净净……”
“出去。”沈恪捏着茶杯,眼里墨色翻滚。
“啊,哦。”周舟看了眼沈恪,默默退了出去。
屏息听完两人对话的姜辞:天要亡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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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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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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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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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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