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睫颤了颤,只默默地当个没有感情的剥虾工具人。
白灼虾个头不大,好剥,只是温故从来没有这么希望时间能过慢一点、这虾能剥久一点。
等她剥完虾,六道视线就齐齐聚焦在她身上,温故汗颜。手一抖,那虾肉几乎就要掉下来。
温故看了一眼这一桌人,给这个不行,给那个也不行……总之她先给谁都不行。万分纠结后,温故把虾肉放在自己碗里,然后又忙不迭地继续剥。
每个人都喂一个,总不会踩雷……吧?
温故瞥了一眼左边的方知新,想起知知气得不轻,她咧出一个笑,颇为讨好地唤她:“知知。”
被她叫到的方知新耳朵轻动,眸中漫上一丝得意。她一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向温故,一手点了点唇,意思不言而喻。
温故:……
她认命了。
不就是喂个虾吗?
她喂。
温故抿着唇顺着座位顺序一个个地喂,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笑。
“故故似乎很不情愿?”
温故夹着虾肉喂到许苓唇边的动作一僵,连忙摇头:“没有。”
许苓看她一眼,表情不置可否。然后,她伸出手指轻轻拨开唇边的筷子,挑眉笑道:“故故忘了?”
“……什么?”温故被她看得头皮一麻,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故故以前不都是嘴对嘴喂姐姐吗?”
温故:?!!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
她什么时候那样喂过了?!
身后的死亡凝视让温故额头都冒出了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僵着动作傻愣在那儿。
面前的许苓弯弯眼睛,清冷尽退,很是温柔地笑:“故故不喂姐姐吗?”
“……”
见她还是不动,许苓眸光一沉,很快又恢复平静。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其他人:“看来是上次给故故的教训还不够,所以……许太太今晚……挑哪件衣服呢?”
“!”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温故还是一瞬间就想起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脸腾地就红了。
偏偏许苓还不放过她,又道:“姐姐觉得上次的女仆装不错呢。”
“!!”
这人是怎么能用这样严肃又认真的语气说出这种话的?!
不要脸!
包厢内本就安静的氛围更是一静。
童栖不是很懂许苓话里的意思,但女帝沉浸朝堂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不动声色分析事物的本事。她瞥了一眼林初夏和容藜咬牙切齿的神情,又看到温故面红耳赤、又羞又恼的模样后眉心一跳。
“你!”
方知新拍桌而起,脸色很难看。
气氛徒然紧张起来,在大战即将爆发之前温故赶紧拉着许苓往外面跑。
“许苓!”温故咬唇,“你在说什么啊?!”
小温总脸皮薄,一想起刚才的社死现场就觉得心塞。
“说的事实。”
“……你!”
见许苓一脸无辜的表情,温故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瞪了她好几眼。
眼神湿漉漉的,没有任何震慑力不说,反倒像只被踩了尾巴张牙舞爪的小猫咪。
许苓看得欢喜,眼里淡出星星点点细碎的温柔,想要把害羞的小温总抱进怀里。
温故想都没想就推开她:“你别抱我!”
“上次故故明明答应了不惹姐姐生气的。”许苓又凑过来不管不顾地把人搂住,闷闷道,“可故故又不乖,还去找其他人,姐姐很生气。”
“……”
还敢恶人先告状?!
温故太阳穴一跳,第一次发现许苓竟然是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故故身上有其他人的味道,不开心。”
温故:……
合着许苓还委屈上了?
她简直要被这人的臭不要脸给气笑了。
“所以你就把那种事儿说出来?!”
“许苓,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当着那么多人说那种话,也不分场合……栖儿和窈窈不懂,阿藜年纪小应该也不知道,可知知和初夏……她们懂啊!许苓这么说……她回去怎么面对她们?!
温故欲哭无泪,只想立刻躲回公司。
太过分了……许苓这人太过分了!
温故咬唇,没好气地把人推开表示自己不想理她。只是许苓的脸皮的确比她厚,见温故不理她,她又黏黏糊糊地凑过来,一会儿亲亲温故的唇角,一会儿又扯扯她的衣袖,乖巧认错:“是姐姐错了,故故不生气。”
“……”
“故故和姐姐回家,姐姐穿那件衣服……”
“……你闭嘴!”
到底是自己的爱人,哪怕再恼,温故还是抚额好脾气地哄着:“这件事我会给你们解释好,别闹,和我回去。”
许苓不动,只默默把脸埋在她的颈窝。
呼吸炙热地拂过,激起一阵痒意。温故默了默,叹气:“你还想怎样?”
“故故还没有亲姐姐。”
“……”温故被缠得烦了,捧着许苓的脸亲了一口,敷衍着,“好了,跟我回去。”
“不要。”许苓摇摇头,眯着眼睛看她,“故故怎么能这样敷衍姐姐?故故亲那个小妹妹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许苓!”温故是真的恼了,还想说什么,许苓就把人抵在墙上抬起脸吻住她。不像每次她们接吻时的小心翼翼和温柔缱绻,许苓的吻来得重,像是要发泄不满一样。温故推了她一下,然后阖上眸纵容了她。
“我嫉妒。”
温故细细喘着气,听她这样说心就无法控制地软了。她抵着许苓的额,亲昵地蹭了蹭:“不用嫉妒,故故的心意姐姐还不知道吗?”
“只是不可以再那样说了,好不好?”
嗯,许苓不要脸她还要。
不知道哄了多久,许苓才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好了,跟故故回去。”
“……嗯。”
见许苓的衣领乱了,温故伸出手熟稔地帮她整理好,抬头的一瞬间却是僵了身子。
她们站在走廊角落,方知新就在前方安静地看着她们俩,也不知道看见了多少。
温故:……
艹。
方知新抿紧了唇,踩着高跟鞋朝她们走来。温故这才看清了她通红的眼尾和脸上挂着的泪。
“你不喜欢我了。”
她听到方知新这么说道。这话说得轻,可却像平地惊雷一般让温故脑袋一懵,等她再回神的时候方知新已经哭着走远了。
温故想也没想就要去追她,可许苓拉住她的手腕不放手:“故故,你答应过我的……”她执拗地盯着温故,拉着人手腕的力道更紧了些。
“许姐姐你先回去好不好?故故会给你们解释清楚的……”温故疲惫地抚着眉心,顿了顿又道,“求你了。”
她们无言对视了好一会儿,许苓看见有泪从那双总是含着笑的鹿眼里滚落,轻飘飘地掉在地上。她颓然松了手,看着温故头也不回地去追离开的人。
“知知……”
“知知!”
无论温故怎么喊,方知新都没听见一样不停往前走,甚至还加快了速度。她那双细跟高跟鞋的鞋跟高,温故怕她摔倒连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把人搂进怀里:“知知你听我解释……”
她的话还没说完左脸就是一痛,“啪”的一声让温故整个人都愣住了。
知知……打了她。
“你走开!”
“不要你、我不要你了……”
怀中的人哭得厉害,身子不停地发颤,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却是死死攥着温故的衣领不让人走。
温故没有说话,只是把人抱紧了些。
“别哭。”她耐心地轻抚着方知新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乖,不哭、不要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稳定了些,温故弯弯眼睛:“知知消气了吗?没消气的话……来,右脸也给知知打。”
她这么说着,又偏过右脸凑到方知新面前,万分温柔地哄着:“随便知知怎么打,只要知知消气就好。”
方知新眼里包着泪,咬唇看了她好一会儿,待看到温故肿了的左脸时又忍不住哭了:“……你!你怎么这样啊,明明知道我、我舍不得……”
她方才气狠了,下手没个轻重。但那么响的一声,还有温故马上就肿了的脸……无一不在表明她的那一巴掌有多重。
“疼不疼啊?”知知抚着她的左脸,哭得一抽一抽的,“你、你就不会躲吗?!”
“不疼,一点都不疼。”温故勾勾唇,两个酒窝深深的。她把方知新抚在她颊边的手带下来,唇碰在那细腻的肌肤上时满足地喟叹一声,“没有你不理我的时候疼。”
“……”
“知知不理阿故的时候最疼。”
“心很疼很疼……”
她这么说着,细细密密地在方知新白皙的手背上落下缠绵的吻。
像是有轻柔的羽毛蹭过,有些痒,方知新眼睫轻颤,咬着唇别过头不说话。
她都亲眼看到温故和那个女人接吻了,现在还说什么“她不理她最疼”……
她才不信。
“知知。”那人的腔调温温柔柔的,“我想亲你。”
亲她?
“怎么办,好想亲你呀。”
“宝宝……”
一如既往地温柔宠溺着自己。
看着温故的脸越来越近,方知新本能地把脸侧到一边,瓮声瓮气地吸了吸鼻子:“去漱口。”
她才不要温故亲她,她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温故愣住,随后放软了声音:“好。”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了,半晌,方知新在她颈窝处轻蹭了一下。
“知知?嘶……”
询问的话还没说完,脆弱娇嫩的颈部被狠狠咬了一口,疼得温故倒吸了一口气,眼里立即涌上生理性的眼泪。只是她没有推开她,反而把人搂得更紧。xǐυmь.℃òm
“宝宝消气了吗?”
埋在她怀里的人不说话,又默默咬了一口。这次倒是没之前那么疼了,与其说是咬,倒不如说是叼。齿尖轻轻磨过肌肤,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然后是柔软的唇瓣覆上来,用力地吮着。像是标记地盘的小兽,霸道又执着。
孩子气。
温故眸中划过一丝无奈:“宝宝……”
“是温太太。”一直不说话的人终于抬头看她,眼圈儿还红红的。
“好。”这固执认真的模样让温故一阵恍惚,她缓缓眨了眨眼睛,想起了她的小姑娘。
同样……叫作方知新,同样……被她唤作知知的小姑娘。
“叫我温太太!”
温故回过神来万般宠溺地应了,指尖轻轻抚着那嫣红的眼尾,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的人,也望着藏在背后的那个小姑娘。
“温太太。”
“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
夜深了,折腾了太久的温故已经是精疲力尽。她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水温合适,是温故喜欢的。她叹出一口气,紧绷的情绪慢慢松懈下来,放任自己阖上眼皮。困意沉沉间,温故想起了那六个人听到她说的真相时一脸震惊和无措的表情,还有……彼此对视后万分嫌弃地别开脸的模样。
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不自觉地扬了唇,露出一个笑。
应该算是……解决好了吧?
泡好澡后温故随意裹了件浴袍,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她现在很困,只想吹干头发睡觉。快速吹完头发后,温故正准备收拾东西上床休息时门突然被敲响,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去开门。
门开的那一刹那,女帝就扑过来。温故毫无防备地被她这么一扑整个人都往后面退了一步,原本还有些迷糊的大脑顿时清明起来,她连忙抓住门沿,一手搂住童栖的腰避免她摔倒。
“栖儿?怎么了?”
不是说好了各自去房间好好休息吗?童栖来她这儿做什么?
许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怀里的女帝抬脸看向她,桃花眼里氤氲着雾气,泫然欲泣好不可怜:“将军,栖儿不会用那些东西……”
嗯?
“将军来栖儿房里教教栖儿好不好?”
“……”
温故还没来得及开口,余光瞥到前方鬼鬼祟祟的人。偷偷摸摸过来的容藜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比她先到,顿时皱起脸“哒哒哒”地跑过来。
小崽子凶巴巴地瞪着温故怀里的童栖,想伸手推她又怕温故生气,只得咬唇嚷道:“你走开!别碰我老婆!”
童栖不屑地瞥她一眼,继续缠着温故:“妻主,快去栖儿房里嘛~”
“啧啧啧,故故可真是艳福不浅呢。”
温故身子一僵,默默抬眸望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林初夏,只觉得无比头疼。
“阿故不来知知这儿吗?”方知新看着温故,突然勾出一个万般明艳魅惑的笑,“知知也有那种衣服呢,阿故要是来……知知就穿给你看。”
“……”
“夫君。”
从来没听过这个称呼的温故愣了愣。她看向左边,苏青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门,有些拘谨地扶着门把手。一对上她的眼神就红了脸慌忙低下头,又强忍着羞意鼓足勇气抬眸看她,声音软软的:“夫君能来陪陪窈窈吗?”
许苓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看着同时出现在这儿的几人,秀眉轻轻挑了挑,望向那尴尬又无措的人,眸色沉沉,却是弯了眼睛笑:“老婆,今晚……你选谁?”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温故无比心梗,她眼皮一跳,想要松开怀里的童栖马上关门装死。可童栖发现了她的意图,二话不说就搂紧她,语气轻软又欢快:“妻主怎么不说话,大家都等着呢!”
她不说还好,这话一出来,温故明显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那些视线又灼热了几分。
大有她不选择就不走的架势。
温故:……
我选择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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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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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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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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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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