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墙根的乱草堆里,凌风迷迷糊糊在发高烧。
他恍惚间还记得躺在城郊高架的桥洞里,裹着自己从学校带走的棉被。
可现在好像在一座破石头屋里,周围横七竖八地挤了五六个流浪汉。
本来就胸闷喘不过气,臭烘烘的气味让他更加窒息。
“这些家伙怎么跟我挤在一起?”
“不会是被收容的人丢到一起的吧?”
凌风高烧不退,脑子里昏昏沉沉身上软弱无力。他现在顾不了这些事情,稍微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魏三爷,把他嘴巴掰开,我给他灌点药。”
“狗娃子,你一天到晚瞎折腾什么?这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死睡,跟着臭咸鱼一样,管他做什么?”
“这不生病了吗,我给他治治,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狗娃手里拿着一片树叶子,对折成漏斗的形状。
里面装着不知道哪里弄的黄汤,一副医者仁心的样子。
“狗娃,你这样会死人的啦!”
鸡公嗓靠在砖墙上,扯着脖子懒洋洋地说道。他的舌头说话打卷,跟狗娃脱不了干系。
“贾公鸡,上次你的病就是我治好的,你要相信我!”狗娃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看起来是那样天真。在他眼里,所有生病的人都是要吃药的,这药自然包括手里的马尿。有时候还有屎壳郎,蚂蚁蛋,一切看心情。
魏三爷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的抓了抓胳肢窝。伸出臭烘烘的手,放在凌风早就干裂的嘴唇上。他用手捏住两个腮帮子,轻轻一掐便把凌风的嘴巴挤开。
狗娃小心翼翼地拿着树叶,生怕一不小心里面的药漏掉。眼看着黄汤进了凌风的嘴里,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此刻外面的天气很闷热。
破屋里面杂草丛生,跳蚤蚊虫到处飞。一缕阳光从窗洞口照进来,外面已经是晌午时分。
不时有人拍打着身上的蚊子,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还有人在扑哧扑哧地挠痒痒,哼哼唧唧地伸懒腰。
一个个睡得昏天黑地,磨牙放屁打呼噜,怎么舒服怎么来。
凌风感觉到嘴里一丝苦涩,皱着眉头使劲抿了抿嘴唇,突然嘴里一股腥臊味传来。
奇臭无比的味道直冲脑门。
他只觉得喉咙里一阵恶心,一个翻身爬起来跑出石屋,还没有来得及蹲下,嘴巴里哇的一声干呕。
再次吞了吞口水,发现更加难受,一口气呕了四五次。
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这干呕让他两眼冒星星,一阵头晕目眩眼泪都呕出来了。
“这是什么玩意?怎么这么臭。哇呕!”凌风再次翻肠倒肚。
他抹了抹嘴巴,吸了吸鼻子,“我的老天,怎么这么恶心啊!”
恶臭加恶心,让他顿时清醒了大半。
凌风觉得如同喝了酸泔水一样,又如同臭鱼烂虾的死水,这种味道只有城里运垃圾的车流出来的水,才可以比拟。
呕吐了半天,肚子里又开始腹痛起来,这种痛如同毒药下肚,让他肝肠纠结如同刀搅。这一下胸不闷气不喘头也不晕了,痛楚全部转移到腹部。
他一只手扶住山神庙前的柱子,一只手捂着肚子痛苦不堪,“这特么谁啊!给我灌的什么玩意?哇呕!”
就在这个时候,狗娃又小心翼翼地拿着树叶从远处走了过来。
凌风一看,发现这家伙居然什么都没有穿。就这样肆无忌“蛋”的走来走去。
十二三岁的男孩子,难道这么不知道羞耻么,这都什么人啊,如此不讲文明吗?
可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就更加不淡定了。
树叶里分明盛着一抔黄汤,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隔老远就闻到臭烘烘的味道,和自己嘴巴里一个味。想到这里他再次干呕一声,眼睛里的泪花打着转转。他颤抖的手指着狗娃:“死叫花子,是不是你给我灌什么东西了。我去你大爷的,你想整死我吗!”
狗娃看到他站起来,露出一脸的憨笑,热情洋溢地将水递了过来,眼里充满了期待。
“喝下去,喝下去病就好了。”
这期待的眼神是那样的邪恶,这欣喜的笑脸充满不怀好意。
凌风越看越火大,对着狗娃就是一巴掌。在狗娃一脸纯真的笑容之中,啪的一声将他手里的树叶打落在地。
狗娃的笑容骤然僵硬,两只死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凌风,“我还以为是叫花子呢,原来是个疯子。”
“疯子,你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
凌风受到羞辱,顿时满脸通红,脸上青筋暴跳。他对着狗娃就是一脚,将他摔了个狗吃屎。凌风还不放过,走上去对着狗娃就是一顿狂踹:“我叫你喊我疯子,我叫你喊我疯子。我堂堂大学生,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你们才是疯子,个个都是疯子。”
狗娃躺在地上抱着肩膀,被他踹了个半死,脸上露出惊恐的眼神,嘴里不停地啊啊啊乱叫。琇書蛧
看着面前的人由错愕变得惊恐,由惊恐变得绝望,又由绝望变得无助。
凌风被自己的行为惊呆了,他想不到自己会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叫花子动手。
他停下悬在半空中的脚底板,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不是他一个大学生该做的事情,这一刻他有一种挫败感。心里无声地呐喊,“我这是怎么了?竟然沦落到和一群流浪汉混在一起,一个叫花子大打出手。凌风啊凌风,你应该在写字楼里,而不是在这里!”
他无力地放下脚,一脸颓废地看着狗娃,可还是咬牙切齿地给自己找借口:“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最恨别人叫我疯子。”
狗娃吓得浑身直哆嗦,看到他一脸神经病的样子。乘着凌风没有动手的空隙,在地上扑腾两下爬起来就跑。
凌风看着面前干枯的路面,和不远处荒凉的群山,才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好像在一个荒山之上,除了一条两尺宽的泥巴路,一个长满杂草的山神庙,就剩下庙里震天响的呼噜声。
“叮咚!叮咚叮咚!”
凌风回头一看,山神庙后面有一个五层塔,全部用条石砌成,位于这座最高峰的半山腰。
在三层楼的位置上,挂着一块一米多宽的大理石牌匾。上面显示“建元999年9月9日,12:00”“坐标东经108.8,北纬15.8,高度888KM”“人口:9997人”
他只愣了一下,时间便跳动好几秒。
“建元,不是公元吗?今天9月9号了?”
“9月9号,明明病了三天,怎么就过了十几天。看来这显示屏坏了!”
“人口9997人,这里只有这么多人吗?”
“经纬度好理解,这是热带季风地区,可高度是什么?差不多都快出大气层了!”
五层塔上面四层全封闭,下面是五十平方的空间,和山神庙是贯通的。
山神庙八根柱子,四面石墙,顶上是琉璃瓦做的飞檐。正面有一个门,左右两个窗户洞,不过都没有门窗。
“这又是哪里,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他扣了扣发痒的头皮,一时弄不清楚状况。
头脑里对这地方没有任何印象,记忆还停留在三天前某城市郊区的桥洞下。
那是他赖以苟活了大半个月的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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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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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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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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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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