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进展也比何意预想的要顺利——在何意去s市实习前,王越加了他的微信好友,并约着他玩了几局游戏。
何意自己是个新手,但彭海和甄凯楠都很强,于是在两位舍友带飞几次后,王越对他又多了些崇拜,言语间客气了很多。
当然,何意内心清楚,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王越跟自己交好,贺晏臻的存在才是主要因素。这个小屁孩年纪不大,却早已练就出一身见风使舵的精明本事。在这方面,何意自叹不如。
幸好他的学校足够长脸,米忠军在那天后又带他参加了两次私人宴请。何意就像一支自带金边的花瓶,席间也不用说话,只管安安静静坐着。
等到假期结束,米忠军用一张银行卡表达了自己的满意。
“在外地该吃吃该买买,不要亏待自己。要是有空就去考个驾照。”米忠军把他叫到书房,给卡的时候想了想,“里面钱不多,先花着,不够了再打电话。”
从给东西到给钱,米忠军的态度转变十分明显。
何意没有拒绝,他转头去了趟银行,看了看卡里的余额,不多不少,正好十万。
暑气从地面蒸腾起来,热乎乎地拍人脸。何意盯着机器上的数字,末了只觉得好笑。
两年前,他初到北城,攥着自己拿到的奖学金不敢花,甚至为了省钱要躲着舍友吃饭,逃课去做兼职,后来为了对得起梁老师的帮助,他连着两个月备课到半夜一点。
米忠军这个父亲,之前能对他不闻不问,生活费都不给一分,现在却又随手赏他这样一笔零花钱。
一笔足以覆盖他这两年所有的窘迫和焦虑的零花钱。
这个暑假的虚与委蛇让他觉得滑稽又狼狈。
他揣着这笔钱离开了北城。在动车徐徐离开火车站时,何意登录了那个只有一个好友的q|q,于空间里留下了八个字给自己——事至不惧,徐之为图。
贺晏臻看到何意的这条动态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在军训前还跟何意说好了至少三天给何意打一次电话,然而事实是,军训开始没两天,他便被选为了旗手,从此与手机彻底告别,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辛苦训练。
等到军训汇演结束,手机刚刚拿到手,又有人来找他谈话。
“国旗护卫队?”贺晏臻对这位学长的提议感到惊讶,“你们不是有预备役的队员吗?”
他径自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上,何意两天前给他发了一条留言,说自己已经到达s市并安排好新宿舍了。他报名了医院组织的志愿者活动,以后每周末会去社区服务,或者去养老院及特殊教育学校等对方。
贺晏臻看得直皱眉,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我们军训结束了,你在忙?”
“出去走走?”学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一抬下巴,示意贺晏臻跟上,“今年学校学工部改制,护卫队的训练加了不少,有一些去年才加入的新生吃不了苦就退了。剩下的队列训练还不够。所以护卫队虽然有不少人,但都是老队员撑着。你知道今年北城几大高校的联合汇演吧?梁老师也参与这次的宣传工作。”
“知道。”贺晏臻说,“汇演就这么一次,老队员辛苦训练两三年,这时候上不是正好吗?”
去年贺晏臻去看社团招聘时,便见过护卫队的招新,他虽然没有加入,但也知道队里的同学训练很辛苦,个个都是课余时间去练体能站军姿,支撑他们的是心中那份情怀和荣誉感。
贺晏臻的姥爷是军人,因此他对这些同学深表敬佩。但不理解在大型活动前,他们从外面挖人。
这种活动,不应该是从老队员里选拔吗?汇演是有补贴和绩点奖励的,而且对于为此辛苦一两年的队员们来说,代表学校参加汇演更是一种荣誉。
学长看他疑惑,只得苦笑了一下。
“领导说这次汇演代表学校形象,希望护卫队的身高都在186以上。我们选人的时候都是按照男生180女生170来选的,现在身高条件就筛掉一批,剩下的勉强组个方队,但不少都是刚开始练的新生。”
贺晏臻:“……”
“我要是能找别人,就不会找你单独谈话了。这次军训,教官也是按照学校的意思专门挑的。不光咱学校,旁边那俩学校也是这意思。”学长道,“你们这次的训练成果大家有目共睹,你又是升旗手,就算我不来找你,学工部也会找你谈话的。”
贺晏臻英俊帅气,体能又好,尤其是臂力吊打绝大多数的学生,教官本就最看好他,几次训练后,又发现他的动作格外标准,干脆有力,于是理所当然地选他做了汇演的升旗手。
贺晏臻并不想解释这是他的“童子功”,梁老先生在家无事,就喜欢折腾小辈,尤其爱折腾他。大冬天让他去站军姿的事情常有。
他从小就会哄姥爷开心,但内心却很不爱被人管教,私底下更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样子。
“我真的不适合。”贺晏臻一想到参加这个的话,就彻底没有休息时间了。
他现在跟何意异地,唯一维系感情的办法是他趁周末时去找何意。然而从北城过去,动车要八小时,飞机也得三四小时,一个周末有一半的时间在路上。
根本不够用!
他怎么可能去做别的?何意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贺晏臻越想越焦虑,打开手机,微信上却没有任何回复。
学长在一旁还想说什么,贺晏臻干脆打断了他:“更何况,老队员们辛苦训练出操两年多,从大一开始大把的时间都用在了国旗班上,现在就因为领导的审美把他们替换下去,我认为不妥。”
“我也不想。”学长叹了口气,“这次换领导后,很多事情都变得太突然了。但我们是学生,在这种时候还是要尽量出自己的一份力吧?”
贺晏臻想了想,拍了拍学长的胳膊:“你确定在这样的事情里,我们还是学生?”m.χIùmЬ.CǒM
学长愣住:“什么意思?”
贺晏臻笑了下,挥挥手走了。
当天晚上,梁老师回到家里,果然找到了贺晏臻问话。
她自己是希望贺晏臻能参加的,甚至是希望贺晏臻积极主动地去争取。
“你姥爷今年九十大寿。他这一辈子就盼着子孙辈能进部队,结果我跟你舅舅们都没听,你们这群小辈们更没人听。这次你要是能穿上军礼服,正儿八经参加一次汇演,也算勉强满足一下老爷子的愿望。”梁老师劝道,“你也别拿学习来挡我,我知道你暑假里已经在自学了。”
贺晏臻:“……”
贺晏臻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参加活动耽误我跟何意约会……
梁老师看他眼神闪躲,却猜到了一些:“你该不会是……为了腾时间谈恋爱吧?”
“……当然不是。”贺晏臻低头玩手机,不跟她对视,“何意都去实习了,我怎么跟他谈?你不要动不动把事情推到他头上。”
梁老师愣住:“我明明是在说你。”然而心里也有点不舒服,皱眉道,“不过你敢说你们谈恋爱没有占用太多时间?你从大一开始,篮球社、班委会、学生会……一样都没参加过。班级活动能躲就躲,春游秋游的时候你也不去,现在你们班上的同学你能认识几个?”
“你查我?”贺晏臻霍然抬眼,盯着梁老师。
梁老师道:“我还用查吗?你们老师谁不知道你是我儿子,你有问题他们早都跟我反应多少回了。”
贺晏臻:“……”
梁老师:“我从来没有怪何意的意思。因为表现异常的是你,你太主动太黏人了,你这种程度不会让何意觉得烦,让他想要逃离吗?”
“不!可!能!”贺晏臻一字一顿,眼底压抑着怒气。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觉得窒息?”梁老师平静地看着他。
过了会儿,贺晏臻站起身:“我不参加这些会,是因为我不在意这些荣誉,你可以当做我自私,但我从心里认为,学生会里一茬茬的干部们,不过是在分担行政老师的工作。他们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的时间精力,跟从中学到的经验完全不成正比。”
梁老师吃惊地看着他,像是在看陌生人。
“学校,是求学问道的地方。我们的荣誉感和自尊感来自于学问,而非校领导的肯定和别人的追捧。”贺晏臻转身,又停下,“更何况这次临时改标准,让我觉得这不是学生的汇演活动,这是官僚们的面子比拼。”
“贺晏臻!”梁老师脸色一变,低声斥道,“你说话有点分寸!”
贺晏臻却不等她的教育,转身进卧室,将门踢上了。
当晚,梁老师被气得不轻,给丈夫去电话,言语间满是忧虑:“这孩子怎么这么格路呢,这么多年都挺听话的,从小就是三好学生,怎么一下就叛逆了?”
贺爸爸却想到了那次父子俩的谈话,他叹了口气:“他以前听话是因为翅膀不硬。你想想这两年他跟你打了多少游击。就为了和何意谈恋爱,他背地里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你以前太小瞧你儿子了。这次你说何意会厌烦他,可是戳他肺管子了,他能不跟你急眼吗?”
梁老师捂着脸烦闷不已:“这算怎么回事啊!我帮人还帮出麻烦了。”
在她眼里,贺晏臻无疑是最重要的。假如她早点知道贺晏臻会变成这样,哪怕何意只是催化剂,决定不了最终的结果,她也会选择当初什么都不做。
“这事跟何意没关系。”贺爸爸叹气道,“是晏臻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太强了,这方面有点像你,你不觉得你对他的控制欲也很强吗?”
梁老师更气:“我是他妈。他是何意的什么人?他把何意抚养长大了吗?”
“哎,领导,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啊!”贺爸爸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了想,又安慰道,“话说回来,他关于学生会护卫队的这些看法有点过于功利了。不妨再跟他谈谈,看能不能先让他试着参加一次,培养一下集体荣誉感。另外……”
梁老师:“什么?”
“我觉得你得留意一下晏臻跟何意的交往。”贺爸爸迟疑道,“我总觉得他对何意的注意力……有点过度了……”
——
何意直到回到宿舍,才看到了贺晏臻的微信。上面除了一条信息外,还有两条语音通话。
他下午把手机放在宿舍充电,压根儿没料到贺晏臻今天会联系自己,于是急匆匆打电话过去。
贺晏臻几乎秒接,然后接通后却没说话,连招呼也不打。
“你们军训结束了?”何意只得自己开口,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贺晏臻过了会儿,才说:“挺好的。”
舍友们说说笑笑地进来,宿舍门大敞着,楼道里一片混乱。何意拔掉充电线,躲到阳台上继续打,“我们今天上课,下午我没带手机出门,所以刚看到你的信息。”
半个多月没见,何意也很想贺晏臻,但此时面对电话那边的人,他竟有一点点生疏感。
去年俩人挺长时间没见的时候,何意也有这种感觉,但那次贺晏臻直接将他背了起来,之后俩人在小雨亭里热吻,激情便熔掉了一切。
现在却是不能了。他们无法拥抱,也无法亲吻,只能通过电流想象那边人的情绪。
贺晏臻还是没说话,何意听到他在那边抽了下鼻子,内心的生疏感渐渐扩大,以至于他有些惶恐起来。
“你是不是不高兴啊?”
“没有。”贺晏臻顿了下,突然问,“学长,我以后每周五过去找你怎么样?晚上七点有一趟航班,这样到你那边差不多十一点。我周五晚上去,周日回来,我们每周能在一起一天半。”
“不行,”何意想也不想地拒绝道,“这样太累了,也太费钱了。没必要这样。”
“你不要管钱不钱,你就说,你想不想见我?”贺晏臻问。
何意:“……”
他当然想,但他知道自己如果说想,以后贺晏臻真有可能每周都飞过来。
“没有必要这么……”
“何意,”贺晏臻却在他准备回答的时候,突然打断了他,“你觉得我令你窒息吗?”
何意愣住:“什么?”
他没理解话题怎么突然跳转到这上面的。然而在他惊愕之时,贺晏臻的下个问句,让他更愣了。
“你会跟我分手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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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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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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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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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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