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许愿>第 80 章 第 80 章
  何意当然能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

  他对这个提问感到可笑,米辂年前还寄了一沓照片给自己来炫耀,这才多久,竟然来这里找人了?

  “怎么,分了?”何意将购物袋换到另一只手上,想了想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米辂的目光闪了闪。

  何意看他表情便猜出跟米忠军无关。他放下心来,径自走到自家楼下,掏出钥匙。老小区里的楼道门年久失修,何意拧着钥匙,膝盖抵住门往里一压,等听到轻轻的“咔嚓”一声,这才把铁门打开。

  米辂看他不理自己,不依不饶追上去,却被何意关在了门外。

  “你躲什么?贺晏臻呢?”他气势汹汹地拍着铁门。

  “就在楼上呢。”何意头也不回道,“正等着给我做饭。”

  傍晚,林筱回家,何意问她房东的情况和租房细节。

  林筱听着奇怪,但仍是拿了租房合同给他看,又问他:“怎么,这房子有问题还是怎么着?”

  何意看那张租房合同,显然是从网上下载的,条款并不清晰,主要约定租金水电费这些,甲方乙方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也都清楚,心中疑虑又稍稍减下去。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看看,确认一下万无一失。”何意将租房合同递回去,“我今天听人说有被二房东骗钱的。”

  林筱听着直乐:“关于钱的问题你放心就行,我对这个最小心了。那位同事是我们隔壁部门的小领导,平时信誉很好,不值当为这点钱坑人。再说我是季付的,还没交押金,即便有什么情况,最大的损失也就是一俩月房租。我们水电费是年终结算,真要赶我们走我们也不会亏钱。”

  “原房东姓什么你知道吗?”

  “好像姓李还是姓孙?”林筱歪头道,“我也忘了,就记得名字挺朴实的。”

  这样看来,这房子应该跟贺晏臻无关。何意嘀咕了两圈,心里的问题又回到原点——米辂是怎么知道的?

  林筱疑惑地望着他,显然知道他这样问肯定是事出有因。

  何意却不想让自己的猜测影响到她,这处房子对他们来说各方面都太合适了,双南卧室的两居室,家电齐全,小区交通便利,周围的商超和早市也多,斜对面是医院,打车起步价便可到购物中心。林筱住在这里,通勤也缩短到了十几分钟,何意去医院更是过条马路便可以。

  这样的房源,却收着在十年前都算很低的租费,只能说可遇不可求,林筱撞了大运才撞来的机会。

  何意知道,林筱对自己一直有种亏欠感。

  即便那晚上差点侵犯她的是何意的父亲,即便她这两年已经尽所能地在帮助和回报何意,但那种感激的情绪仍是时时从她眼睛里冒出来。假如何意觉得这房子有问题,林筱一定会忍痛去换另一个住处。ωωω.χΙυΜЬ.Cǒm

  何意甚至怀疑,林筱之所以租房,从一开始就是在为自己考虑,弥补自己无家可归的遗憾。

  “我本来想做鸡翅的,刚买回来没找到教程。”何意若无其事地对林筱笑笑,指了指茶几上的购物袋,“今晚可以吃这个吗?”

  “点菜啊!”林筱白了他一眼,暗暗松了口气,“有可乐吗?给你做个可乐鸡翅。”

  何意笑着去将东西放入冰箱,忙完后无事可做,看到了厨房和客厅的垃圾桶,主动道:“我去丢一下垃圾。”

  暮春时节,暖意融融,楼下的杏树开了花,正团团簇簇地在枝头热闹。

  何意把垃圾丢进筒里,朝远处的老杏花树看了会儿,转身时,就发现那棵树下坐了一个人。

  何意眯起眼,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夜色下的贺晏臻有好看的侧脸,他戴着棒球帽,下颌凌厉,鼻梁俊挺,从远处看着浪漫的像是电影场景。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贺晏臻短暂地回头,眼风扫过他之后又转回脸,看样并不打算跟他有交流。何意却只觉得荒唐,他径直走过去,一直到贺晏臻的面前才停下。

  贺晏臻抬头跟他沉默对视。

  何意率先开口道:“米辂下午来这找你了。”

  “我知道。”贺晏臻点点头。

  沉默依旧蔓延,何意安静地等着他的道歉。毕竟作为米辂的男朋友,贺晏臻既然到了这里,至少该说一句“抱歉”。

  何意跟米辂完全无法沟通,现在就等着贺晏臻代为致歉后,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态度——他不希望再见到米辂,无论是什么原因什么情况。

  谁知道贺晏臻犹豫之后,却转而问他:“你最近怎么样?”

  路灯亮起,杏花整朵飘落。贺晏臻在昏黄光线下专注地望过来,眼神看起来温柔至极。

  何意望进他的眼里,却想到了那张照片——贺晏臻漫不经心地回头,眼仁漆黑,神情似笑非笑。周围的背景都被他映的模糊出去,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唯有他自己,轻而易举又理所当然地占据着所有人的视线。

  何意曾听李默说起过贺晏臻在本部受到的追捧,尤其是他代表学校参加汇演,并被放在学校官网和招生首页上后,几乎隔三差五就有学弟学妹去围观表白。

  贺晏臻的选修课总会挤满旁听的学生,其中一部分是在看老师,另一部分是在看贺晏臻。

  何意在S市的那一年,贺晏臻在学校的人气达到顶峰。他对这些追求者却很不友好,甚至有时表现得缺乏礼貌。后来因他忙着备赛,几线并行下除了上课就是在小会议室,有时连宿舍都不回,别人久等不到,这股热潮才渐渐退去。

  甚至张君也说,他在表店里时就认出了贺晏臻,A大校草,国护队男神,为A大一雪前耻的国际百强辩手。这几年的新生中,比贺晏臻优秀的天才不少,然而比他风头大的不多。

  然而这些,何意之前只是隐约知道。

  贺晏臻从来不提那些追求者,也未让别人打扰到过何意。只是何意心里清楚,贺晏臻之所以这样做,并非是怕自己吃醋多想,而是纯粹不在意。

  他并不在乎别人如何深爱着他。

  以前被忽略的都是别人,后来,何意也短暂地加入了别人之列。

  何意迟愣片刻,回神后几乎笑出了声。

  “你是以什么心态和立场来问我这个?”何意好笑道,“我们分也分了,我也道过歉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彼此不打扰很难吗?”

  贺晏臻默默看他半晌,忽然问:“过去的恩怨?”

  何意点头:“梁老师对我的恩,你对我的怨。”

  “我对你没有怨。”

  “那就是我对你有,总之都过去了。”

  “除了这些呢?”贺晏臻却问,“就没有别的了?”

  他的表情很平淡,何意留意到他眉眼间的疲倦,又被他异常专注的眼神逼地转开了脸。

  “有没有的都过去了。它不会影响你跟米辂去酒吧,不会耽误你们出门吃饭,也不会干扰你们公司的运转。”何意控制着自己的语速,让自己看起来也理智一些,理智到近乎无情,“你既然跟米辂在一块。现在你最该替你男朋友对我说抱歉。你俩打情骂俏不必让我知道,你们闹矛盾更不应该来骚扰我。”

  贺晏臻看着他后退,转身要走,想了想道:“我说过,他不是我男朋友。”

  何意回头,挑眉冷冷地看他,半天嘴角勾起一点讥讽的笑意。

  贺晏臻转开脸看着别处,嘴上继续道:“我在米忠军的公司实习过,现在的确和米辂有接触,但我们之前没有其他关系。”

  何意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我对你们的男朋友标准不感兴趣。你说不是就不是吧,这不重要。因为结果是一样的。”

  他想到了那张照片上,贺晏臻回首时嘴角翘起的细细弧度。

  那是他一直以来为之心动又格外珍惜的东西,他为此很少拒绝贺晏臻,对他无理由的顺从和宠溺。他为了这样的笑虔诚地献出了自己所有的第一次。第一次冒险,第一次亲密,第一次奢侈消费……他一度变得没有原则,做出许多与自己习惯相悖的事情,只为对方开心。

  何意的情绪渐渐难抑,他回头,朝贺晏臻又走近了一步:“不管是什么关系,所有跟他们亲近的,都叫我觉得恶心。”

  贺晏臻轰然一顿。

  “包括你。”何意撂下这句话,没说告辞,快步走了。

  之后几天,何意回来时都会注意小区里有没有熟面孔。

  从米辂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感觉就开始变得糟糕。好像那些阴影能随时随地找到他身上,他已经在努力地从过去的泥沼中脱身了,可每当他喘口气时,一低头,就会看到路面上满是自己泥泞的脚印。

  从泥沼里拖出来的脚步总也洗不干净,他不管走多远,这些泥印都在昭示着他的出身和宿命。

  何意突然有了一种鱼死网破的冲动,他现在特别希望米忠军一家要么彻底把自己毁掉,要么自己彻底把他们毁掉。哪怕痛快生痛快死,也比这样时时担惊受怕,动不动要被米辂找到对峙,被迫感受母亲曾经受到过的凌迟要好。

  周末,何意一早将信件打印出来去邮局邮寄。然而这次刚走到门口,就见有车打着双闪慢慢开了过来。

  何意被挡住去路,正要转开,就见有人降下车窗,问:“是你叫的车吗?”

  那声音有点熟悉,何意弯腰往里看,开车的竟然是方文礼。

  方文礼看他发愣,朝后努了努嘴,嘴上却道:“我换了个车,接单的车牌号跟这个不一样……你手机尾号是不是xxxx?”

  “是这个。”何意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等车子汇入主干道,何意才升起车窗,疑惑地看着方文礼。

  后者嘴里叼着一根口香糖,漫不经心道:“你让人跟踪好几天了,知不知道?”

  何意一惊:“跟踪?什么人?”

  “我对北城不熟,更不了解这些三教九流的家伙了,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方文礼道,“一早一晚两辆车,就在你们小区里或对面,黑色的是丰田霸道,另一辆是白色比亚迪。你看吧。”

  他瞅了个空档变道,后视镜里一辆白色比亚迪跟在不远处,于车流中很不起眼。

  何意心头一惊,犹如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冰水。

  他之前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出门要么步行要么坐公交车,很少留意路上的车辆。不过黑色丰田他有印象,因林筱有一天回来跟他嘀咕过,说现在的人停车一点儿都没素质,把人行道都占满了,她穿着高跟鞋被迫从树坑里走。门口的几辆车被她数落一顿,其中便有一辆黑色丰田。

  何意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直觉方文礼说的是真的,可是谁会大费周章地来跟踪自己?

  一个人名几乎立刻跳进脑海里。

  何意不想让这种先入为主的念头左右自己,只得勒令自己冷静。

  “你要去哪儿?”方文礼说,“正好我有事跟你聊聊。”

  何意攥了攥书包,里面有那封要寄出的信件。

  “打算回学校一趟的,不过也没事,可以先找个地方说话。”何意抿着唇,视线从后视镜挪开,“你要聊什么?”

  方文礼跟他聊的,竟然是他手里的信件。他建议何意在网络上曝光。

  “是通过官网提交吗?”何意问,“我以为实体信件更正式呢。”

  方文礼直摇头:“你在官网提交,接受处理的还是工作人员,他们数量有限,办事效率跟你寄送信件没两样。网络舆论就不一样了,这事只要引起关注,就会有网友参与进来。你实名揭发,那些了解你父亲甚至有过合作的,也会参与进来看热闹,或许就有人会补充他们知道的内容。这一点就是补充材料和证据。这可比你手里搜集的这点毛毛雨管用多了。”

  何意沉默地看着桌面,当初舍友发帖造谣,他已经见识到了舆论的威力且深受其害。那次还有学校立刻澄清,同班同学也为他辩解,但即便这样,他在S市时也因那场谣言受到了别人的排挤。

  用这招来对付米忠军,他的确想过,但却不敢。

  因为舆论的风向是难以把控的,与米忠军一同出现的不仅会有恶人,也会有那些受|害者。何意担心那些人被扒出来,再次遭到伤害,尤其是那些未能幸免于难的“林筱”们,假如因此被人爆料,供人讨论品评甚至调侃,何意会良心难安。

  方文礼看他犹豫,食指轻轻叩了下桌面:“你还想呢?这有什么好想的?你只要录一个视频,举着身|份|证和你写的材料,把你爹的事情一件件的说出来,尤其是桃色新闻这些都说说。我保证,一周内肯定让你上热搜。”

  何意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由意外:“保证?这个怎么保证?”

  ““这还用说吗?”方文礼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又冲何意抬了抬下巴,“你这种校草级别的帅哥,这张脸,就是保证。”

  何意无言,他转开头,从店铺的玻璃门上看到一张清俊冷然的脸。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刘海遮住眼梢,又有点狼狈。

  方文礼却以为他已经心动,身子往前倾,压低声道,“你家的事儿我也打听明白了。这事儿怎么策划怎么说,你交给我就行。说白了,就你爹……”

  “他不是。”何意打断他,皱眉道,“他有名有姓,他不配做我父亲。”

  “好好好,”方文礼双手摆了摆,示意何意消气,又问,“我就问你,你想不想报复他吧?”

  何意看到玻璃门上闪过一到亮光,几乎刺眼,他低下头。

  方文礼自顾自道:“反正我把话撂这了,你要是想收拾他,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这样。退一步讲,如果网络舆论酝酿起来,成千上万的网友合力都扳不倒他,那你搞别的也没用。现在牛鬼蛇神比你想得多,别人的事情随便一个都比你这个大。一个个排队处理,轮到米忠军的时候可能他都入土了。我就问你,真到那时候,你甘不甘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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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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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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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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