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析话音刚落,梁靖大为意外地睨着周析,却没有说话。
周析却笑着说:“从长春府往南行,闻到芝麻铺子香味不多久左拐,然后再直行,听到神女庙前推钟声再右拐,然后没过多久便四周安静下来,便知是入了西门宫道了。”
梁靖神色复杂地看着周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周析瞧了他一眼,便又耐心问:“为何带我入宫?还有,春生从来只听我一人的话,而且他向来知道我不喜艳丽颜色的衣服,为何他会听你说,给我拿来一件这么红火的披风?”
周析见梁靖一时没有说话,他便又加了一句:“你对他做了什么?”
梁靖这时才没好气地瞪着他,说:“你也不看看你大年初一,身上穿的都是什么?”
只是周析方才确实说的没错。
春生这孩子,平时沉默寡言,但是对周析说的话吩咐的事,好的坏的,刀山火海,从来言听计从绝无二话。
只是对于旁人的话,他也是从来半字不听。
今日梁靖让他见到他家先生就让他把这红披风披上时,春生只是站在他面前,不说话。
梁靖便说,我这是为了你家先生好,秋书不是说你家先生今日穿了一白花花的就出门了嘛,谁大年初一穿成那个鬼样,多不吉利。
春生还是无动于衷。
梁靖当时忍着气,又语重心长地说,难道是为了你家先生好的事你也不做吗?
春生脸色果然变了变。
梁靖一见立刻趁热打铁,又说,这不就对了嘛,你想想,你先生自从搬到小爷我府上来,是不是少发疯了,是不是孟婆引用少了。
春生想了想,点点头。
梁靖心满意足,继续说,对,听我的,小爷我怎么会害你家先生呢?
周析这时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对梁靖说:“春生很单纯,不是你家八月十五,你不要再欺负他。”
“欺负他?”梁靖白了周析一眼,“你们家春生精得很,要说机灵,十个秋书也比不上春生。”
周析不想再跟这个人胡搅蛮缠下去,便又再重复问道:“为何入宫?”
这时外头已经有人掀开帘子迎接梁靖下车,梁靖没有理会他,先从车上跳下来,又伸手去接周析。
二人落地时,夜幕已经四临,月光如烁,洒在宫道里。
梁靖从周析臂上将那披风拿过扬开,然后边给他披上,边说道:“带你去见一个人,她很对这些习俗的事情很讲究,今儿开年的,你穿的跟扫墓似的,得把她气了。”
周析这时顿了顿,一手抓住梁靖的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跟前,略有郑重其事般皱眉问:“你要带我去见覃王?”
“我带你见他干嘛?”梁靖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小爷我自己都不想见他,还带你过去?行了,别问了,跟我走...”
梁靖说着,刚好黑暗中有一人碎着步子提着小灯笼便急急忙忙地往他们这边走来。
走近了才看清是华内侍,周析连忙颔首示意。
华内侍看到周析也在时,也有些意外,只是他也没多说,礼貌地分别对着周析和梁靖颔首行礼后,便说道:“殿下新春万安。”
梁靖点点头,也扶起华内侍,说道:“华内侍也万事如意,刚才我让人请华内侍帮忙的事,都做好了吗?”
华内侍笑着点头,说道:“都好了,殿下过去便是了。”
梁靖说了两句谢后,便带着周析往一条不起眼地甬道拐了进去。
周析从没有在覃国皇宫中走过,如今梁靖又偏挑着没有人的道儿走着,绕了两圈后,周析是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直到绕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周析才隐约觉得梁靖将他带到一华丽的宫殿后面。
梁靖这时忽然牵起周析的手,带着周析轻巧地绕过巡逻的侍卫,便从偏门进了殿里。
周析虽然很迷茫,但是他却一直有留意着四周,只是便是观察得越仔细,又想到方才梁靖和华内侍的对话,他心中顿时觉悟,却也因为知道了自己身处何方,便越是诧异。
直到梁靖就要将他往内堂带去的时候,周析忽然停下脚步,拉住梁靖,在他手掌上写道:于礼不合。
梁靖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上前给他将披风顺好,没回他话,便往里走去。
殿内有焚烧檀香的气味,两边各有一排烛灯,将屋内照得明明灭灭,屋内布置简单却大气。
殿内屏风,是高阳出名的屏风制造商行邽国淮南堂的出品。
一侧酸枝木架上陈设的,是千金难求的彰国螽斯窑出品的瓷器。
再往里走,一侧的字画,周析一见,更加是不由震惊,顿时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
这幅字画,竟是高阳之内早传已经在乱战中流失的宣国已逝山水大家顾老先生的遗世巨作,《木见长亭图》。
梁靖见周析看着那副字画看得停下了脚步,他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皱了皱眉。
隐隐约约好像想起小时候,梁攸是曾经告诉过他,这副画十分矜贵。
小时候的梁靖是没能看明白,不就是用石墨勾画,山青点色,山巅一棵孤零零的的枯木,山脚有一座孤零零的破长亭。
一旁的题跋,写着:
有名木而不足斤,独立青山巅峰上。
矜贵在哪儿了?
后来长大了,跟着一些纨绔混了那么些日子,也叫知道,是很矜贵。
然而就在这时,屏风之后忽然传来一把年迈的声音,说道:“是小青过来了吗?”
梁靖没听见,但是周析闻声却顿时回神,梁靖见他看着自己,便赶紧拉着他的手往后头走去。
周析却忽然在他手上写道:其他人呢。
梁靖便说:“不都给华内侍支开了嘛。”
梁靖说完,已经带着周析去到后堂,老太后一见到梁靖,便赶紧欢喜地要起来。
梁靖也立刻走上去,扶着老太后坐起。
老太后见到梁靖自然是欣喜不已,但她却故作嗔道:“小青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皇祖母了,今日是初一,早上大家都来了,子朗,迎安,师彦,忆和,大伙儿都过来了,就是你,是不是长大了,就不想着皇祖母了...”
“皇祖母说的是什么话呢?小青这不就过来看你了嘛?”
梁靖蹲在床边,咯咯笑着对老太后说着,忽然便退开两步,双手拂开衣摆,对着老太后叩了三个响头。
然后又笑着道:“小青在这里,祝皇祖母年年新岁,安康如愿,平安喜乐。”
老太后开心得一直拍手,一边说着“好...好...”,一边连忙又招呼着梁靖到他身边。
梁靖赶紧起来后,又蹲到老太后床边,握住老太后的手正想说什么,老太后却忽然指了指梁靖身后,问道:“小青,你是带了朋友来吗?”
梁靖这时候才知道回头看去,只见周析一直站在屏风旁边,没有再往前走半步。
但是梁靖却怔了怔。
他无由地觉得,周析看着他们的眼神,似乎有些悲伤。
梁靖蓦地想到,某天夜里,二人把酒言欢的时候,周析曾经提起过,以前还在仙寿的时候,他的外祖母很喜欢搬一张藤椅到院子里,然后晒着太阳,吹着和风,给他绣着小荷包。
周析还说,那时每次他捞完虾一身脏兮兮地回村里时,都喜欢先到他外祖母的院子里一趟,看看那小荷包。
只是后来周析走的急,那小荷包也一直留在了仙寿,没来得及拿走。
梁靖想到这些,心中长叹一声,只是赶紧对周析招了招手,周析也马上回过神来,急忙走上前,也在梁靖身边蹲下。
梁靖这时便笑着介绍道:“皇祖母,这是周析。”
梁靖说着,又在老太后手掌心上一笔一画地写下周析的名字,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姓周名析,字贤卿。”
“贤卿...好...好名字...”老太后将手掌合起,笑着伸手向周析处,周析连忙也轻轻握住老太后的手。
梁靖这时又说:“皇祖母,贤卿他一个人,初初来到汝平,人生地不熟,没有地方住,小青就让他住到长春府里了。今儿不是初一嘛,小青要入宫给皇祖母请安,怕他一个人在府上孤零零的,便把他也捎上,一起来给皇祖母请安了。”
老太后连连点头说好,说着说着,却忽然想起什么,赶紧又转身,从里头找了许久。
梁靖和周析对视一眼,本还问需不需要他帮忙,老太后却坚持自己来。
好一会儿后,老太后终于拿出了个什么,塞到周析手中。
周析意外地回头看了梁靖一眼,才看向手中那小平安符。
老太后慈爱地看着周析,又慈祥说:“当年哀家到伽蓝里,给他们每个孩子都求了一个,当时是故意求多了一个,留着给哪家里添了夫人,添了孩子...只是啊...既然你现在住到长春府里,自然便算是小青家人了,定也是也要护着你的平安,好孩子,拿着吧...”
周析目光一直留在那平安符上,片刻后他才往后退出几步,拂开衣摆,双膝跪下,像方才梁靖那样,叩了三个响头。
老太后自然也是欣慰,又是拉着他们说了好些话,二人都是一一答应。
之后也是各自嘱咐了几句,梁靖便带着周析原路返回了。
只是梁靖起身之后,老太后还对着周析说了些话,梁靖知道是老太后要对周析说,便也识趣地在一旁等着。
“贤卿啊,要是小青欺负你了,你便来寻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贤卿,哀家人老了,也糊涂了,但是也还是知道,皇子府邸,一旦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了...”
“身为皇子,他们没得选,但是既然你选择了小青,便好好走下去吧...”
“......”
周析当时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点头。
只是老太后最后说了一句话,周析是无由蓦地震惊。
他当时立刻抬头看着老太后,老太后却只是平和地笑了笑,在周析手臂上轻轻拍了两下。
后来当周析起身和梁靖走在一起时,脸上依然平淡,但心中早已是波澜起伏。
二人之后再回到车上时,周析还是一直牵着梁靖的手。
只是二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出了宫之后,梁靖才沉声说:“我今晚带你见皇祖母,就是想告诉你,你进了长春府,我就把你当作我家人,你有什么事,是可以告诉我的,你不必什么都自己扛在身上...之前你在徐国的时候,有苏家陈家的人给你撑腰,你现在在汝平,你有我啊...我好歹也是覃国皇子啊,我也可以帮你的,当年瑔廊惨案,我可以帮你查清楚...”www.xiumb.com
“子誉...”周析忽然打断,他缓缓回头看着梁靖,往他凑近一些,才低声说,“瑔廊的事,我必须要亲自查清楚,你不用管这件事...并非我没有把你当我家人,我自从仙寿离开,便是孑然一身,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但是这件事,我必须要,我自己亲手查清...”
“...但是子誉...你一定,要尽快把封侯的事情落实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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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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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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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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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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