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
打死也没有。
做梦也没有。
梁靖此时此刻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时不时皱皱眉,闷哼两声,周析便知道他是头疼了,便将拇指落到他太阳穴,轻轻摁揉着。
被褥里梁靖在周析怀中一直面对着他闭着眼,但是周析却是一夜未眠。
昨晚后来梁靖说出“想要”两个字时,周析是吓到顿时便将他推开。
但梁靖却是异常倔强地赖在自己身前,一身酒气熏在周析身边。
周析甚至想着要出狠劲将梁靖推出去。
他说过,就是要了这小子,也要等他清清醒醒的时候。
“子誉...你醉了...”周析当时故作镇定地又说,“我先扶你...”ωωω.χΙυΜЬ.Cǒm
谁知他话没说完,梁靖又再次亲到他唇上,这一次明显比之前的都要温和,甚至像是在乞求,求周析不要将他推开。
周析握在梁靖两边手臂的手不由自主地越发抓得紧,心中不停告诉自己要将他推开,可是手却再也无力动作。
而梁靖的手,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放到了一个他不该放的地方。
周析当下整个人便顿住了。
梁靖还嚷嚷了句,什么,“周析你忍啊,你继续忍”。
神仙大概能忍。
但是,他,不,能。
他骤然一手抱在梁靖背后,一手开始粗暴地解开梁靖的腰带,然后扯开他的衣襟。
梁靖这时本来只隐隐带着火星的一堆炭,顿时给周析点燃。
他甚至开始自己将自己身上的外袍,里衣,一件一件卸下。
便是在他里衣刚落下一半时,周析紧紧地抱住他,一边探舌进入他口中,一边将他往床上推去。
梁靖躺下的时候,周析还细致地将手垫在他后脑勺,怕他不小心撞到撞到床板。
周析从他唇上,一直到下颌,再到锁骨,一直到胸前,腹部,然后再往下。
梁靖今晚喃喃说了好多话。
周析你不要推开我。
周析你个王八蛋不要推开我。
小爷我亲自来看你,你他娘还推开我。
你他娘是不是活腻了。
你信不信小爷我明天就放狗咬你。
跟三年前你在怀阳道放狗围我那样。
但是...
周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无论我在或不在,无论你身在何方,无论晴天下雨,
无论世道坎坷顺利,无论人言歌赞谩骂,
无论是孑然一身,还是花团锦簇,
无论过去多么不堪,多么痛苦,多么锥心,
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周析,我今晚过来,我想告诉你,
你我相见,只谈风月,不问立场。
就像周析十四年前在江郊那个山洞中,梁靖一身犬齿印子,衣衫褴褛地靠在他怀中,周析边帮他处理伤口,边温柔地说,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你要记住,世道艰难,但总有繁花似锦的一天。
花团锦簇,繁花似锦。
雨雪将近,你携春风。
梁靖事后也算酒醒了少许,他额边都是汗,周析拿来小帕子替他轻轻擦拭着,又将他额边给汗粘住碎发别开。
梁靖那时闭着眼,却笑了笑,手在被中一直搭在周析侧腰上,他低声问:“腰累不累?”
周析替他擦汗的手停了停,忍不住用手背轻轻敲了敲梁靖额头,宠溺地骂道:“小兔崽子,方才我也没亏待你吧?”
“没有,很好。”梁靖也又笑笑,再往周析怀中靠近,周析将手臂从他脖子下伸过去,好让梁靖枕在自己臂上躺在自己怀中。
梁靖左手戴着那串着那颗朱红骨珠的手绳,右手戴着周析早前送他的细银镯,项下是阮夫人之前为他求来的银链子。
梁靖那时又问:“你今晚,原本是不是也打算来找我?”
周析点点头,“嗯”了一声。
梁靖又问:“找我做什么?”
周析脸上笑意顿了顿,没有立刻回话,梁靖便又蹭了蹭他,又问:“嗯?”
周析这时才稍微想要起来,谁知刚起了起上半身,后腰便是一阵酸痛。
梁靖注意到周析的异样,朦胧着眼看了他一眼,便着急地要坐起扶他。
但周析却还是重新躺下,他温和笑笑,说:“我外衣在你身后,你替我拿来。”
梁靖狐疑地转过身,将那件霜白外衣拿到手,周析却在他后背写道:将信取来。
梁靖将那封无字的信送到周析面前时,周析却没有拿过去。
他微微笑笑,说道:“这封信给你的,里面写着早前你跟万瘸子要那批私械现在所存放的地点,还有看押细节,你只需要将这封信给他们看,你便可以随意调用。”
梁靖顿时清醒了不少。
周析见他原本眯着的双眼完全睁开,他又伸手拨开梁靖脸上刚落下的长发,莞尔继续:“这里头还有第二份信,是我前不久跟乔老八置的一批良马,全部是西北出来的纯种,而且训练有素,我亲自去瞧过的了,都是上佳的货色,我已经将它们置在另一个地方,地点和调用密函全部都在信里面,我也跟那边的人打了招呼,你随时可以去取。”
当时梁靖不等他说完便立刻问:“为什么?”
周析摇摇头,笑了笑,将梁靖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在他额间亲了一下之后,才说,不为什么。
周析没有跟他说,
那天在长春府书房,看着梁靖那副模样,他的心真的很痛。
也不是万箭穿心那种痛。
就是被小刀一刀一刀剜下心头肉那般。
但是周析也没有注意到,梁靖当时脸上是带着喜悦,但眼底里,却埋着丝丝无可奈何的悲哀。
之后梁靖便在他怀中睡过去了。
只是如此酩酊大醉之后,头痛只会有加无减。
也不知道梁靖是有意还是无意,时不时皱一皱眉,时不时哼一哼声,时不时又抓一抓周析的手,时不时又往周析怀中靠近。
倒也没有十分用力,就是懒懒散散,又带着些倔强。
周析一直没有睡得着,他将拇指放到梁靖太阳穴上,轻轻打着圈圈地摁着揉着,小声说:“睡吧,不用哼了,我知道。”
但梁靖也没睡多久,便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周析垂头看了他两眼,温声说道:“再睡一会儿?”
梁靖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后,便又靠到周析怀中。
他伸手便轻轻按在周析后腰上,问:“你腰还痛不痛?昨晚有没有累到了?要不要我给你按一按?”
“不用,”周析极力保持着脸上的笑意,“不痛,不累,没事。”
之后没过多久,不等天亮,梁靖便起身了,周析跟着想要坐起的瞬间,后腰却又是一阵酸痛。
他咬着牙坐起后,才慢着动作下床,自己随意披了件里衣后,便去替梁靖更衣。
直到梁靖离开后,周析才开始慢慢觉得,梁靖从昨夜开始,神色,动作,言语,眼神,都似乎哪里不太对。
他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披风,站在门口处看着梁靖离开的背影,他心头那一直带着的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周析忍不住吩咐春生,让春生这两天不必跟在千秋府上,去跟着梁靖。
如果有什么异常,立刻回来跟他说。
十月二十,天阴,若雨。
阴山馆三层中,李叔沉和祝青龙并肩而坐。
祝青龙从收到李叔沉要见他的消息后,便一直愁眉不展,而到今日,他更是从见面起,神色一直凝重。
他呷了一口茶后,先是忍不住说:“李老先生多年没有再找过我们兄妹二人了。”
李叔沉却是淡然笑笑,给祝青龙杯中添了点茶,才继续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1】。人也是一年年的老啦,有时候想想,说是能参透每一本书文,解得了每一盘棋局,但是到最后,也是才发现,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到头来才明白,什么江中八门,还不如你们祝家兄妹看得透彻。”
祝青龙转头皱眉看了李叔沉一眼,顿了顿,才问:“李老先生今日想问什么?”
“这么多年没见,你们祝家兄妹做事,还是这般爽快,”李叔沉又提了提嘴角,眯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才说,“我想知道,十四年前,仙寿瑔廊的惨案,到底是谁的手笔。”
祝青龙刚拿过茶杯的手顿时停下。
他咽了咽口水,目视前方许久,才回头对李叔沉说:“这件事,我很老实跟你说,我们不知道。”
李叔沉也丝毫不意外,平平静静地看着祝青龙双眼,又说:“祝老板请继续。”
祝青龙神色十分不自然地盯着李叔沉少顷,才说:“我们只知道当中线索,但是如此线索,我也需要李老先生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李叔沉伸手示意。
“梁靖,”祝青龙沉声问,“敢问老先生,有多少成把握,他这次可以活下来。”
李叔沉顿了顿,才问:“祝老板口中的活,是指哪种活?”
祝青龙立刻答:“生名皆存。”
李叔沉眸中忽然闪过一丝阴冷狡诈,却马上又平和地笑笑,然后看向祝青龙,食指蘸了些茶水,在桌面写下一个字。
祝青龙看到那字之后,忍不住惊了惊,但很快也恢复了以往的平淡不惊。
片刻后,他便说道:“我们最近能够查出来的,是百岁,现在是在徐国。”
“徐国?”李叔沉有些惊诧,“缅渠还是涿中?”
祝青龙摇摇头,又说:“若是问地点,没有区别,两位现在都在缅渠,百岁,也在缅渠。”
祝青龙之后很快便离开了。
但是李叔沉却一直坐在原地,神色少有的肃穆,隔帘看着楼下。
他蓦地想起昨天夜里,李师彦忽然焦急来寻他时的情形。
李师彦当时把门关上后,便快步来到自己面前,带着哭腔哽咽着问自己,她的小青哥哥,是不是要出事了。
当时李叔沉意外之余,却也是有着少许欣慰。
他虽然从来坚决不让李师彦涉足任何他们党争朝廷之上的事情,但是李师彦的心思细腻,才思敏锐,书学聪慧,目光独到,都让他多次暗中而叹。
李叔沉有时在夜里跟他夫人夜谈,也会忍不住说起,淄亭李氏这一辈中,最有才华的,还是他们的小女儿,李师彦。
昨晚李师彦说完,李叔沉并没有立刻回她,甚至还想斥责,让李师彦不要再管这些事情。
但是李师彦当时已经开始流泪,她一袖抹开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后,却坚持又重复问,小青哥哥,是不是要出事了。
李叔沉当时无奈,只能够说,是,子誉,是要出事了。
“但是真正要出事的,不是子誉,”李叔沉低声又说,“梁裕和何荻,这一次触到的,是贤卿的逆鳞。”
此事一出,牵连和波及的人,绝对不会少。
这便也是为什么,李叔沉今日会忽然叫来祝青龙问此事。
这也是为什么,何隐宽,今日会将祝沉鱼叫到阴山馆二层,问她,
十四年前,仙寿瑔廊惨案,到底是谁的手笔。
而祝沉鱼当时问何隐宽的问题,是为什么,当年他要将百岁留在江郊。
十月廿一,暴雨,雷鸣。
梁靖从昨日起便一直坐在自家书房当中。
大雨从昨晚便开始下个不停,电闪雷鸣,滴滴答答。
直到今日一早,秋书忽然慌慌张张地冒着雨往他书房冲了进去,谁知却见到梁靖穿着一身玄衣,正端然坐在桌后。
不待秋书说话,忽然便又一群带甲兵卫冲到院中,将梁靖屋外紧紧包围。
司刑狱司寇卫津阔步走进去,盯着梁靖,忽然大声喝道:“六皇子梁靖,身犯谋逆,奉大王之命前来抓拿,长春府上众人全数收入司刑狱,听候发落。”
梁靖一直坐在桌后,歪着头,狡黠微笑着看着卫津。
等待他说完,梁靖忽然双手按在桌上站起,边往卫津大摇大摆地走去,边冷笑道:“走,正彻司去过了,小爷我也该到司刑狱逛一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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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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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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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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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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