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把酒长亭说>第 71 章 首发晋江70(三章)
  梁靖和李若愚今日从宫中回来后,便是一直在书房中争论不休。

  李若愚一直坚持,梁裕这一步棋,目的就是要让梁靖里外不是人,所以梁靖此时此刻,是应将损失减到最小。

  梁裕明面上与太子一伙,目的自然是躲在其后,等梁尧和梁靖拼个你死我活,当中一方退出争斗,然后他可坐享渔翁之利。

  梁裕本也以为,会盟宴一事,便是可以将梁靖从汝平撤走,但是他是没想梁靖会慢火煮蛙般一直留下来。

  梁裕此时心急,便想着立刻与邽国联手,不能从梁靖身上再下手,便在鸿策营上做文章。

  李若愚是道,如今鸿策营一事,明显就是梁裕为了逼迫梁靖立刻带着鸿策营离开汝平的计谋。

  但是如果梁靖仍是坚持不将鸿策营调回来,那反而又是正中了他们下怀。

  何荻的确是将朝廷众人的心思拿捏准确。

  只要孟耘徵在覃王百官面前,再说上一句谋逆,那梁靖届时便是真的再无可退之路。

  但是梁靖本人,却始终坚信,一个巴掌拍不响。

  梁裕和邽国勾结合作,梁裕有梁裕的私心,但是邽国自然也是居心叵测。

  倘若此时将鸿策营调回来,那边也是贴了邽国的心思。

  周析当时敲都不敲门便推门而入时,其实二人已经是将自己的想法说辞重重复复无数次,甚至已经口干舌燥,心烦意乱,谁也不愿再多话,但谁也不愿离开,梁靖更加是越发头痛不已。

  李若愚见到周析来到,虽然心里先是十分惊讶,但见到梁靖却并非意外,他坐在二人之间,也隐隐约察觉到当中气氛微妙,便也识趣地先离开。

  李若愚离开关门后,梁靖仍是坐在座上桌后,抬着眼帘,一直疲倦不堪地望着周析。

  周析也只是站在殿中,没有再向前,一直凝视着梁靖。

  “周析...”梁靖脸色十分苍白,双眸也布满血丝,他遥遥望着周析,眸中却只是冷淡漠然,“你真的...就这么想我离开汝平吗?”

  书房内只剩下四个角落的四盏烛灯亮着,今夜沉闷无风,梁靖面前桌上一张一张的纸就安安静静地躺着。

  二人对视了很久。

  很久。

  “子誉,”周析才忽然沉声:“你立刻将鸿策营调回来。”

  周析今日本已是心绪不宁,整个人烦躁不安,但是他一直强忍着,没有让春生把孟婆引点了。

  但他此时面对着梁靖,心却越跳越快。

  梁靖蓦地冷笑一声,然后神情苦涩摇了摇头后,又扭头将目光转到那日周析躲藏之后的屏风处。

  周析见到梁靖筋疲力尽的模样,他也是倍感难受,心里长叹一声,一步一步地往梁靖处走去。

  只是他刚走到座前两级台阶前,梁靖却忽然伸手,掌心示向周析,示意他不要再往前走。

  周析便也停下了脚步,一直沉着地凝视着梁靖,没有说话。

  梁靖缓缓低下头,双手移到自己腰带上,然后慢慢解开。

  周析眸中顿时闪过一丝惊色,卒然皱眉,紧盯着梁靖的动作,却还是一言不发。

  争秋夺暑之节,汝平甚是酷热,梁靖今日本便是只穿着深色单衣。

  他将腰带解开后,身上的单衣对襟便松了下来,隐隐露出前身,梁靖也没有停下,继续要将单衣松开。

  周析心里越跳越快,却仍然是站在原地,皱眉死死盯着梁靖,双唇紧闭,还是不说话。

  梁靖这时才抬头看向周析,苦笑一声,沉沉说道:“梁尧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梁尧给不了你的,我也都可以给你。你来汝平,帮梁尧,为旁人口中的功名,我给你,还有,就是为了我,是不是?我也都给你...”

  周析终于忍不住低声喝道:“梁靖...”

  “你要不,现在过来,把我上了,但是从今往后,留在我身边,帮我,辅助我,我知道,这种局面,区区一个梁裕罢了,你周析,周贤卿,绝对有这个本事,可以解开,”梁靖双眼开始发红,他只双眼无神地盯着周析,喉结动了动,才继续说,“你要不...告诉我...你到底...到底为了什么...为什么...一定非要是梁尧...”

  周析来的时候断然没有想过,梁靖会有一茬。

  他今晚过来,本是想着和梁靖吵一架,让他立刻将鸿策营调回来。

  但他是真的万万没有想过,梁靖会是这副姿态。

  周析心绪越发的凌乱,头脑已经开始发昏,整个人甚至开始颤抖。

  他脑海中无数凌乱的画面和尖锐的声音开始像细针一样戳着他的头皮。

  可他却一直死撑着,一直盯着梁靖双眼,咬着牙,沉声喝道:“梁子誉...把衣服...穿回去...”

  谁知周析话音刚落,梁靖忽然猛地一甩袖子,将桌面上所有物件通通扫落地上,紧接着一声怒吼:“我问你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现在凌沛一回来,南边防线就他娘没了!”

  “现在早就不是什么谁坐到那个位置的事情了...周析...你这么聪明一个人...”

  梁靖双眼通红地死盯着周析双眼,“一旦开战,多少无辜百姓遭殃,多少良田沃土又被毁于一旦?邽国兵力强盛,覃国主力全部放在北边,一旦南边防线攻破,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这时候才调兵向南行,柔化,燕西从西北趁乱而入,覃国他娘就完了!你周析饱读圣贤书,学的都他娘是什么!?”

  梁靖说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极钝的木锯,割扯在周析头脑上,心口间。

  “凌沛引战...”梁靖这时候咽了咽口水,目光停在桌面,讽刺地苦笑一声,才继续说,“凌沛是个哑巴...引战...凌沛引战...我他娘凌沛挑个屁战!”

  梁靖说着,猛地又将桌上墨砚往屏风处奋力扔了过去。

  屏风上本来画着一副塞外赛马图,墨砚刚好落在空白处,在屏风上染上一滩漆黑,然后才“啪”地落在地上。

  周析这时再也撑不住头脑中的混乱,他本来已经是几次想要转身逃走,但是双脚却无端像注了铁水般笨重,动弹不得。

  可是他已经忍不住思绪的拉扯,他忽然整个人往前一跪跪下,双手支撑在地面,死死咬紧牙关。

  紧接着才一字一字地说:“梁靖...你必须...立刻...将鸿策营...调回来...”

  梁靖看到周析如此模样,他是知道周析,不过是一直拼着命强忍着身心痛苦来支持着不在自己面前失态。

  但是他梁靖,何尝不也是心痛如绞。

  可是他仍是坐在桌后,没有看他,噙着泪水,一直紧盯着屏风上的那滩墨迹。

  “只谈风月,不问立场...”梁靖自嘲一声,“你我之间...真的能不问立场...只谈风月吗...”

  “你如果不是姓周的...只是一个玩弄诗书的才子...”

  “我如果不是姓梁的...只是一个人人喊打的纨绔...”

  “那大概...我们还能只谈风月,不问立场...”

  “凌沛...”梁靖忍了忍哽咽,“与我同岁,我见他那年,他刚满十岁...因为不能说话,早早便被家人扔了出来,他命好...这些年兵荒马乱的...这样被人扔到大路上,居然没被人一脚踹死...还被兄长瞧见了...”

  “兄长那时刚成家,长嫂刚怀上了见贤,家里放不了多一个人,兄长便将他养在昭安府里...我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他不会说话,但是能听懂,兵府里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谁都不知道怎么教他,只知道教他练武...”

  “但是那时候姐姐见他乖巧懂事,便让姐夫带他到李家学斋,看看李叔沉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教会他读书认字...后来结果还真被他学会了...”

  “凌沛聪明,又勤奋,每天军营学斋来回跑,有时甚至还帮着军营里伙食...我跟凌沛一见如故...这就是讽刺吧...我听不见,他说不了...偏偏就喜欢待在一块儿,那时候是真的苦了兄长跟李若愚...”

  梁靖说到这里,痛苦地干笑两声,却早已泪流满面。

  周析一直双手撑在地上,脑如焚烧,心如刀割,他垂着头,咬着牙,强忍着浑身颤抖,努力去尝试将梁靖说的话听进心里。

  “后来我十六那年,父王给我建了鸿策营,我那时立刻便说要凌沛做鸿策营主帅。那阵凌沛也才十六岁,一听我这么说,他吓得立刻跪在兄长面前,在纸上写着说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那时兄长跟他说,”梁靖这时才缓缓回头,看向周析,哽咽着说,“兄长...兄长跟他说...一军之帅,能力可锻,才智可练,但唯一品行不可裁。”

  梁靖紧紧注视着周析,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周析已经是在不停颤抖。

  周析身上的痛苦,每一笔都刻在他心里。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片刻后,才撑着桌面站起,走到周析面前,双膝跪下后,才将双手放到周析肩前,将他扶起。

  但是周析已经早已分不清虚实。

  他只感觉整个人头重脚轻,脑海中有无数把声音同时响起,无数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压抑的场景,重重复复地在眼前重现。

  可是他还在拼命强忍着。

  他努力告诉自己,这里不是千秋府。

  这里是长春府。

  不能在梁靖面前失态。

  梁靖将他扶起时,他却忽然将头沉重地靠在了梁靖肩前,口中一直在喃喃不清。

  “子誉...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只是梁靖一个字,都听不到。

  梁靖将周析抱在怀中,越抱越紧,双眼忽然闭起,泪水落在周析衣上。

  他的双手一直抱在周析后背,只是忽然,梁靖蓦地以手做刀,用力打在周析后脖处。

  周析瞬间便在他怀中昏了过去,整个人倒在梁靖身前。

  梁靖却是这般安安静静地抱着周析,抱了许久。

  梁靖之后本是让秋书去备车,他横抱着周析从书房走出去时,开门却见段名生站在门口。

  段名生双手伸前想要接过周析,梁靖却固执地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说:“我送他回去...”

  段名生看着梁靖的背影,心中是少有的惆怅。

  他昨天问过春生,府上孟婆引,还剩多少。

  春生说,十四份。

  段名生也亲自找过翁不悔,但是翁不悔也是少有的为难。

  翁不悔那时候拉着段名生到一个角落,长叹一声,才说,最近燕西,柔化,是真的人进不去,货出不来,就是你砍了我脑袋,我也是俩字,没有。

  梁靖将周析带回千秋府,将他放到床上躺好后,坐在床边垂头看了他近一炷香,才跟春生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府上。

  周析一直到次日清晨才醒来。

  只是他醒来之后,便一直睁着眼,定定地看着屋梁。

  后来春生进来伺候他更衣洗漱时,周析才说:“备车,我要去淄亭李府。”

  周析去到李府门前时,李若愚已经在门口等候。

  周析掀帘从车上走下来后,李若愚已经快步来到他身边。

  二人相互颔首行礼后,却一直对视着,没有转移视线。

  周析目光沉冷,李若愚神色凝重,片刻后李若愚才伸手示意,说李叔沉已经在书房等候,入内再细谈。

  进了书房后,周析在李叔沉面前坐下,李若愚坐在李叔沉身后,一直颔首。

  李叔沉刚开口,周析却疲倦地摇摇头,抬手示意,沉声打断:“我今日来之所为何,老先生定然知道,客套话便省去吧...”

  李叔沉也不意外,他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接着道:“先生请说。”

  周析道:“老先生必然知道,如今形势,子誉唯一退路,便是立刻将鸿策营调回汝平,然后接受封侯,携鸿策营归地铎川。但是子誉不肯...”

  “先生既然已经来到我面前说这件事,想必已经是知道子誉为何不愿将鸿策营调回来,”李叔沉平淡不惊地打断周析,从容不迫地笑了笑,又说,“先生如果是在担忧子誉的安危,那敢问,先生为何,一直不愿到子誉幕府相助?”

  “还是说,先生从一开始,决定帮助太子,便是没有想过要给覃国退路...”

  “所以,先生才会,一直在给子誉,找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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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一之后的整整月余,从初秋,到中秋,一直延续到九月,汝平朝廷上为了如何处置南边淮江沿线一事争得不可开交。

  准确来说,是梁靖一人,与朝堂文武百官,争得不可开交。

  梁靖自十五岁开始跟在梁攸身边学习朝堂之事,十六岁开始跟随梁攸上早朝,但却也只是跟在梁攸身后,一言不发,静观事态。

  而后来梁攸北上讨樊,而梁靖南下镇压邽国入侵,再后来一年前梁靖再回汝平,便一直称病,少有上朝。

  而此事一出之后,梁靖几乎是从不缺席,梁靖耳疾,便是让李本初一直伴在自己身边做提醒。

  只是李本初心中也是极其为难。

  李家在此事上的立场,也是希望,梁靖可以马上先将鸿策营调回来。

  李叔沉甚至已经是再三强调,此时,只是先调回来。

  但是梁靖却始终固执,只要汝平一日不派兵南下,他绝对不可以在此时南患未解的时候将凌沛调回来。

  前两日在李府书房中,李若愚已经是话无再话,他黑着脸顿然站起,指着门外,强压着怒火,对梁靖沉声斥道:“其余的我不说,那你不想想凌沛吗?”

  怎料梁靖当时却冷笑一声,质问道:“李楚杭,你真他娘的以为,现在我将鸿策营调回来,就能够替凌沛将这个罪名拿掉吗?到时候如果那些南蛮子真的打进来,他们要再给鸿策营,给凌沛,给我再安上的,是镇守无功的罪名!”

  那日李若愚和梁靖是少有的争吵,但是李叔沉却还是一直沉稳地坐在桌后,面对自己的学生和自己的儿子争持不下,他始终神色肃穆却不惊不躁地凝视着桌面,没有说话。

  而又有覃王,是和李家的每一位一样,对此事焦心不已。

  覃王每日坐在主座上,看着梁靖单人匹马,眉头紧锁,时不时眯起眼想要读清旁人说的什么,然后再孤身一人舌战群雄,却又每次都是在悬崖边上苦苦挣扎却不肯放手的情形,他是日发头痛。

  他甚至几次想要到承欢宫,希望阮夫人可以亲自相劝梁靖。

  阮夫人本是从不干涉内政,但是此事之上,李师彦也曾经与她提起,希望能够借她的嘴,好好劝劝梁靖。

  阮夫人便知那也是李府上的意思,本也想着趁梁靖去探望她的时候,稍微旁敲侧击。

  只是梁靖这些日子,却是根本没有去过承欢宫一次,甚至连连中秋当日,他也只是一人在府上书房。

  而中秋那晚,迎安公主梁蕙从宫中出来后,便到了长春府上。

  梁靖一见到梁蕙,本还想着立刻强撑出一副笑脸来迎接。

  怎料梁蕙提着一个食盒走进书房时,身后梁见贤忽然便牵着梁思齐从黑夜中窜了出来,跑到梁靖身边。

  梁见贤跑到梁靖身后,帮他垂肩,梁思齐跑到梁靖身边,替他捏手。

  梁蕙走到桌边后,边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取出,边说:“这是今晚宫里中秋宴,本是给你的,我特意让留下来的,你多少吃点儿,别饿过饥了。”

  一整晚下来,梁蕙一字不提南边的事。

  但是梁靖心里却越发觉得阵阵酸楚。

  从前梁攸还在,也还未成家时,时常因为政务繁忙,都不得空子参加家宴。

  那时候每次晚宴开始前,梁蕙总会吩咐下人,先将本是给梁攸预备的饭菜放到食盒里,然后结束时牵着梁靖,一同到梁攸府上给他带去。

  只是有好几次,二人去到的时候,便看到杜守心坐在梁攸桌边,替他研磨。

  杜守心见到梁蕙姐弟二人来到,本想着离开,但梁攸却每次都让她留下。

  梁靖那时还不懂,便问梁蕙,兄长府上有自己的小厨,为什么还要我们这般偷偷摸摸地给他带,这样带出来,饭菜都给凉了。

  梁蕙便笑了笑,摸了摸梁靖的头,问,你以为,长兄想不想与我们一起参加晚宴?

  梁靖点点头。

  梁蕙又问,你以为,长兄一忙起来,他府上有没有一位家仆,可以劝得动他用膳?

  梁靖摇摇头。

  梁蕙再问,饭菜本是给长兄准备的,若是因长兄不至而将饭菜倒掉,这是不是为浪费?

  梁靖点点头。

  梁蕙这时便又笑着道,那你明白了吗?

  梁靖长长地“哦”了一声。

  今年中秋,梁靖一边吃着,梁蕙在旁边伸手摸了摸梁靖的头,怜爱地看着梁靖,就像小时候一般,同时缓缓说:“小青,姐姐身为女子,读书,是为明理,为人,但是你从小读书,是为辩证,守世。朝政之事,姐姐不懂,不问,不知,不言,但是姐姐想跟你说,就像小时候姐姐跟你说的一样,不要怕,你不是一个人。跌倒了,便重新站起来,就算跌倒之后,一无所有,但你还是你,你是梁靖,梁子誉,万大事,还是要记得好好吃饭...”

  “失无所失,才是万般皆在手。”

  梁见贤和梁思齐听不懂,梁思齐只知道从梁靖碗中挑出花生米送到嘴里,梁见贤便一直将他的小爪子从碗里挑出来。

  但是梁靖的鼻子,却很酸很酸。

  他那时笑着对梁蕙点点头,“嗯”了一声。

  一直到九月中旬,朝廷上还是一直在争论不休。

  只是这场争论之中,便是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太子,梁尧。

  离开得悄无声息,又巧逢其时。

  这件事八月初一事发一旦次日,周析罕见地亲自便去到太子梁尧府上,梁尧当时甚至还吓了一跳,连忙诚惶诚恐地将周析请入府中。

  周析当时也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跟梁尧说,如今他必须立刻随便寻一个借口,然后从朝廷中抽身,鸿策营这件事上,他作为太子,以他的立场,不能够做任何言论。

  直到梁靖离开汝平。

  梁尧当时闻言顿时皱眉,他本还想问一句为什么。

  但是他看见周析并没有与他解释的意思,他也不好再问,只是也是按照周析的意思,借故暂时离开了朝政。

  而周析之后,虽是一直留在千秋府,甚少外出,但是每日面对着回来的汇报,他心中是一日比一日难安。

  他点孟婆引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直到那日春生走到他面前,少有地皱眉看着他。

  周析才略显烦躁不安地问:“翁不悔呢?”

  春生回答:“他说最近西北内乱,不得进出,拿不到货。”

  周析多少也知道近来西北的情况,便也没有再说,让春生先下去。

  而梁靖,还是一如既往地在朝堂上据理力争。

  朝堂之上,梁裕甚至开口,说让覃王亲自下旨到鸿策营,让鸿策营立刻回汝平,届时那便是圣旨,倘若凌沛不从,那便是抗旨,那便是谋反。

  但是那日梁裕话音刚落,还不等其他太子党与出来附和,司马元茂荣,却忽然从一边行列中走了出来。

  那时殿上所有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包括覃王,包括梁靖,包括梁裕,也包括廖孝明。

  众人皱眉,是因为司马元茂荣在此事出来之后,是一直保持缄默,没有发表过任何立场。

  而元茂荣站走出站在梁裕身边时,先是颔首行礼,紧接着便说:“如今明英殿内,只有六殿下是从淮江而归,便是如六殿下当日所言,百官皆居汝平安定,对南边之情,一无所知。不知,而敬畏,敬畏,而应对。但如今邽国确有传信,道鸿策行而不轨不道不正不义,为护两国邦交,此事也绝不可撒手。臣之拙见,乃派出一支队伍至鸡西,名义彻查,相告邽国,次支队伍只是为了查清鸿策图谋,而并非派兵。但与此同时,暗中再从山道悄悄送兵至淮江,然后鸿策撤淮江,鸿策归城前,其主不得出。若是担心西北乘虚而入,是应留北府镇汝平,告彰国加派边线防守,而派南府南行。”

  元茂荣这一番话出,梁裕越听到后面,便越觉不妥,他的脸色也越是苍白。

  但他再用余光偷偷瞟向覃王时,果然便能看到覃王脸上一丝宽慰。

  梁裕当时便没有再说话。

  在场百官本是各怀鬼胎,此时元茂荣一番话,也只落得面面相觑。

  廖孝明站在靠外行列之中,余光一直留在元茂荣背后,心中算盘也是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而梁靖。

  元茂荣这番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甚至还有故意将嘴形做到极致,梁靖是完全看在心里。

  那日早朝结束后,元茂荣被覃王留下,梁靖也没有多说,一脸铁青便跟着李本初先回了李府。

  而到傍晚,家仆来报说元茂荣来到门外时,梁靖立刻站起,恭敬相迎。

  梁裕那日下朝之后,立刻便将何荻寻到府上,何荻在府中的时候便也早有听闻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何荻那时眉头紧锁,在梁裕书房中沉思半日之后,才沉声说:“殿下,六殿下,一定要此时除了,不然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过去这月余之中,梁靖从早一身朝服行入宫中,有时早朝结束便从宫而出,有时留到午后,有时留到傍晚,有时甚至留到天黑。

  只是梁靖每次从宫门走出,上了自家马车,马车带着他向长春府踢踏而去的路上,路过那简陋的小茶寮,他都总会掀开车子的帏裳。

  但他也只是掀开,从来不往外正眼看去。

  无论他何时从宫中而出,只要经过这茶寮,他余光之中,最外面一桌边上,总会有一白衣男子坐在桌后。

  桌上一壶茶,一只杯,再无繁琐。

  梁靖和周析,自那晚之后,便再无见面。

  而到十月十二,秋风渐晚,叶黄而落。

  自周析离徐入覃,已过了一年有余。

  梁靖昨天夜里本是一直忙到了三更才稍作消息,只是今日六更天未至,秋书忽然急急忙忙地带着八月来到他面前。

  梁靖心中不由一震,只是见到八月欲言又止,梁靖便让秋书先出去。

  秋书一关上门,八月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送到梁靖面前。

  不等梁靖疑惑地看向那信上,八月便已经走到桌前,随手抄过一张白纸,然后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脸色沉重地又送到梁靖面前。

  梁靖一见到纸上那几个字,睡意顿时一清,他脸上顿起了不安之色,手忙脚乱地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信拿出来。

  怎料信纸中只有血书四字:

  无过,无妄。

  梁靖当时整个人如遭晴空雷劈,忽然觉得胸口一堵,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八月虽然吓了一跳,但也立刻便又在梁靖掌中写道:如何部署。

  梁靖许久不能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如尸,双瞳收缩,半晌之后,他才对八月说:“帮我...帮我...让杜守心立刻过来,把这件事告诉她,她便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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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去到柒月斋,将梁靖要他转述的话,一五一十,事无巨细,条理清晰地向杜守心陈述后,杜守心一直搭在桌子边沿的手蓦地掉了下来。

  杜守心许久不能回神。

  半天后,她才转头望向八月,沉着冷静地问:“消息来源无误?”

  八月肯定地点点头:“确保无误。”

  杜守心当下便让八月先离开,她却一人坐在柒月斋书房中整整一天,没有出去。

  珈儿和赤霞瞧着自己师父今日不太对劲,也来敲过两次门,但是杜守心却都只是让他们不用管。

  一直到半夜时分,杜守心才乘着夜色,披着披风从柒月斋而出,穿街过巷地绕到长春府后门,八月那时早已在门边候着,一见到杜守心,便立刻将她带了进去。

  梁靖今日也是在书房中坐了整整一日,直到看到门上八月和杜守心的倒影逐渐放大,他一直悬起的心才得以放下,沉沉地长叹一声。

  杜守心进屋时还特意让八月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再关门后,她一边往梁靖处走去,一边直截了当地说:“说吧,要我做什么?”

  梁靖一直看着杜守心往自己走来,直到她说完,梁靖才执笔,扬了扬开广袖,在面前纸写下数字。

  等到杜守心来到桌边坐下后,梁靖也刚好写完,将笔架回笔架上,然后将纸送到杜守心面前。

  杜守心看了两眼,却先嫌弃道:“你的字,是真丑。”

  若放着是平时的梁靖,是死活也要为自己争辩一番。

  但今日的梁靖,却只是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杜守心用二指在纸上第一列上点了点,毫不拖泥带水地说道:“十月十五,王忆和会到伽蓝祈福,如果迎安公主一同前去的话,往时都会将那两个孩子交给李师彦,你要用什么借口,让她们这次将这两个孩子带上?”

  梁靖不紧不慢地回答:“思齐今年六岁,准备入学,礼拜文昌,见贤长姐,理应同道。”

  杜守心挑了挑眉,看着梁靖,又问:“那你怎么觉得,我有本事能够让她们一直呆在伽蓝呢?”

  “你有,”梁靖嗤笑一声,也紧盯着杜守心,又说,“只需要过了十月,半月而已,祈斋也好,跪愿也行,总之留到今年初雪之后。如果我没事,那便是她们求神拜佛的恩赐,倘若我出事了,你帮我立刻联系长嫂母家,太桥王氏,将她们送到彰国...”

  “你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告诉李叔沉?”杜守心根本不等梁靖说完,越发不耐烦地便打断又问。

  只是她话音刚落,心里顿了顿,又留意到梁靖神色有些复杂,她便立刻停下,合了合眼,深呼吸后,才又如往常般冷淡地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也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就是因为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才更加要将还来得止的损及时止掉,”梁靖也不等杜守心说完便打断,他说完后,却扭头往外看了一眼,才又看向杜守心,说,

  “什么淄亭伺钟平...李家这些年,帮着我们在悬崖边上上走的路还不够多吗?但是钟平是钟平,我梁靖,是我梁靖,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把性命也赌上来,而且...而且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是我一直固执不肯听他们的劝...”

  梁靖说到“他们”二字时,心头却蓦地想起了另外一个,当时也曾苦苦相劝的人。

  他苦涩地自嘲笑了笑,又说:“谋逆之罪,一旦经定,株连九族,虽说淄亭李氏...父王定不会过分苛责,只是我也不能因为这样,便罔顾他们的性命啊...我当时...我当时但凡听了李叔沉半句话...也不至于今日这等局面...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Χiυmъ.cοΜ

  “梁靖,你如果要忏悔,那等你死了再说,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杜守心皱眉盯着梁靖,冷声打断。

  梁靖没有再看杜守心,却自顾自地又嗤笑一声,之后瞥了她一眼,才嘲讽道:“也不知道兄长当年怎么就没被你气死...”

  杜守心不等梁靖说完,起身便要往外走去。

  梁靖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杜守心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

  杜守心狠狠瞪了他一眼。

  梁靖苦笑着又说:“那些南蛮子不善冬战,不会真的在这个时候动手的,这一步,也只不过是梁裕何荻为了打压我,跟他们联手做做样子罢了,梁裕这一次是势要将我置之死地万劫不复了...但是现在已经是深秋,马上入冬,若说进攻,邽国不会自己挖坑自己跳的...”

  梁靖说到这里,又嗤笑摇摇头,继续道:“但是这一桩倒是有个好处,只要我出事了,他们便会知道南边的危急,便会知道要派兵南下镇守了...孟耘徵那王八蛋虽然人不咋地,但是也是知道事态轻重的,到战场上也是有两板斧头,只要他带着南府军下去,那些个南蛮子也会紧张些...”

  “我不听你这些废话,”杜守心本也是在认真听着梁靖的话,只是梁靖的每一句话,都让杜守心觉得烦躁不已,她这时忍不住再次不耐烦地打断,“梁靖,我只再问你你一个人,”

  “周析,你要怎么办?”

  梁靖果然停了下来,脸上本是大有苦中作乐的笑意也接着全然消失。

  许久之后,他才摇摇头,沉声说:“如果...小爷我命大,命不该绝,这次死不了,我会亲自跟他解释。但是如果连老天爷也看不惯我,要我这就给埋了,我死了之后,你便帮我跟他说,别干那么多,对腰不好...”

  杜守心差点拿起墨砚就往梁靖脸上砸过去。

  梁靖故作往后躲了躲的样子,又笑了笑,才又将视线停在桌面,苦涩说道:“周析...周析他的病...其实...其实是可以治的...起码...起码他试过...试过不靠孟婆引,就自己走过出来...”

  杜守心只斜睨了梁靖一眼,便没有再看她。

  她之后坚持要给梁靖过了一次脉,梁靖却说,简直就是浪费功夫。

  杜守心却冷声说,人只要一日没死,便是要好好珍重,努力活下去下去。

  人,贵在珍重。

  之后杜守心离开时,还是一如往常的满脸戾气。

  但是她再走在小巷里的时候,双眼却是再也忍不住开始渐渐发红。

  梁靖今日来寻她,梁靖不会知道,梁靖今晚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个神态,都让她想起当时梁攸离开汝平北上浙官前那晚来找她时的情形。

  但是杜守心当时只对梁攸冷冷地说了一句话,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说这些。

  梁攸当时站在她房间门口,甚至都没有再往里走多一步。

  他当时几次已经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杜守心一脸愤容,他是再无说出来。

  杜守心之后便说,钟平侯您要是没有话要说了,那就请回吧。

  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梁攸。

  也再也见不到了。

  曾几何时,梁攸也曾牵过她的手,说过一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晚之后的几日里,梁靖一如既往地上朝,一如既往地从宫中而出时,都会路过那小茶寮,也都会一如既往地看那人一眼。

  但他却对李家众人明里暗里的疏远。

  李师彦和李若愚在府上越发看出端倪,几次着急要跟李叔沉说自己的顾虑担心,但李叔沉却始终沉着说,不必过虑。

  十月十九,繁星如烁,明月如照。

  梁靖自入夜起,便让秋书将府上的烈酒都拿到自己屋中,然后将所有下人谴走。

  一个人,一壶接着一壶将酒灌入喉中。

  而至半夜,梁靖早已昏头转向,步履难行,可他稍微定了定神后,便又是一个人,手里还提着两壶一镶金,悄悄地离开了长春府。

  梁靖从千秋府周析厢房那侧的朱墙翻身跳入落下时,院中空无一人,只有周析屋中灯火通明。

  梁靖落地之后,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他定了定神,才一步一步往周析房门走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可是他的心却越跳越快。

  直到他走到门前正要敲门的时候,屋里忽然有一黑影朝着门处越走越近,梁靖举起刚要敲门的手,蓦地停在半空。

  但是门里的那位,走到门后时,却也停了下来。

  周析今日从早到晚,便是一直坐在桌后,手下按着一封无字的信,一动不动。

  直到方才,他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信放到怀中,然后撑着桌面站起,就要往外走去。

  直到他走到门后,双手本已经放到门上要将门推开,这时却见到门外停着一个黑影。

  周析停了停。

  片刻后,他才垂头苦笑一声,然后才将门从里打开。

  梁靖一身宝蓝色锦衣,头上只银冠半束,余下长发皆垂在身后,晚风吹起,洋洋洒洒,顺带还将一阵酒气往周析脸上笼罩而去。

  周析见梁靖两颊通红,一直耷拉着眼皮看着自己,整个人已经开始有些不能站稳,手上却还拎着两只酒樽。

  “你怎么...这么久...才给我开门...”梁靖懒懒倦倦地点了点眼皮,略显不高兴地嘟囔。

  周析皱眉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知道赶快将他一手搂住带进屋里,另一只手将门带上。

  “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了?”周析边带着梁靖往里走去,边垂着头在他耳边轻声问。

  周析将梁靖带到里间罗汉床上坐好,又想着赶紧去给他倒杯水,谁知他刚转身,梁靖却忽然抓住他的衣摆。

  周析顿时停下脚步。

  这个动作,何曾熟悉。

  “不要走...”梁靖喃喃。

  周析的心越跳越快。

  他和梁靖,已经是近两月未见。

  可他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再向前走,也没有转身,只是眉间越皱越紧,目光凝在前方。

  梁靖攥着周析衣摆缓缓站起,然后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时,差点摔下。

  周析眼疾手快便一手将他托着扶起,梁靖顺势便附到周析身前,双手绕到他身后紧紧抱住,头埋到周析肩窝。

  梁靖再次喃喃:“周析你不要走...”

  周析低了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双手缓缓放到梁靖后背,温柔地上下扫着,合上眼,低声道:“我不走...我不走...”

  “嗯...”梁靖鼻音极重地说着,却开始将脸转向周析脖子边上。

  他呼吸沉重,鼻息扫在周析耳边,脖侧,双唇甚至逐渐贴在周析耳际。

  周析心跳越发加快,梁靖双唇在他脖子边上,一直慢慢游走,周析目光一直定定地凝视着前方,喉结上下滚了滚,整个人却开始逐渐发烫。

  直到梁靖亲到他嘴角时,周析忽然双手将梁靖推开,一手揽在他后背,一手托着他的脸颊,盯着梁靖双眼,低声问:“发生什么事...”

  谁知他话没问完,梁靖忽然整个人凑上前,猛地亲到周析唇上。

  周析顿时吓了一跳,立刻便将梁靖往外推开。

  怎料梁靖却不依不饶地一手紧紧抱在周析身后,一手勾在周析后脖,蛮横无理地亲着。

  甚至还开始探舌求入。

  但梁靖终究不够周析力气,而且梁靖本已是醉意醺醺,根本没有过多力气,整个人只剩一股蛮劲,周析只要稍微用力便将他推开。

  “你他娘的不要推开我...”梁靖垂着头,既委屈又生气地嗔骂道。

  但他整个人甚至都不能站直,要不是周析一直扶着他,他早就摔下了。

  梁靖一直低着头,双手攥在周析腰带上,喃喃又道:“周析...你就是怕我跟之前一样是不是...你不要怕...我知道...我们说好...你我见面,只谈风月...不问立场...我今晚过来...真的只是...”

  梁靖说着,不知不觉已经将周析腰带解开。

  周析今日身上也只是单衣一件,腰带解开后,对襟也跟着松了下来。

  周析一直整个人早已发滚发烫,但他却始终只是皱眉盯着梁靖,又低声问:“只是什么...”

  梁靖逐渐将手伸进周析衣里,双手从他两侧腰边抱紧,闭上眼:“我今晚过来...真的只是...来谈风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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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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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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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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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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