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把酒长亭说>第 47 章 首发晋江46(倒v开始)
  周析在梁靖手上写完后,手便又沉沉地落在床上,没有睁眼,没有再动。

  梁靖双手紧握拳头摁在床上,往四周看了一圈,强忍着心头怒火,不断深呼吸。

  他最后再看向周析,愤然道:“我他娘...”

  只是他刚说了三个字,却又立刻闭上了嘴。

  周析脸色的苍白,骗不了人。

  就算他摔下有预谋有分寸又把握,但终究还是从城楼上往下掉,没伤没痛,说出来也没人信。

  梁靖既心疼又恼怒地盯了周析许久,最后还是起身离开。

  走过屏风,杜守心见他走了出来,便要返回到里间。

  梁靖却忽然将杜守心叫住,略显心虚地问道:“他...他到底...怎样?”

  杜守心双手环抱在胸前,漠然看着梁靖,一字一句地说:“死不了。”

  杜守心说完便要继续往里走。

  梁靖却忽然双手伸向前又抓住杜守心衣袖,带着手铐上的链子铃铃作响。

  杜守心强忍着不耐烦,回头又问:“又怎样?”

  “他...”梁靖讪讪地放下手,放不下面子,更逃不了担心,咬了咬牙,问道,“他有没有摔伤哪里了?外伤?内伤?还有,苏玉俍身上的血...哪儿来的?”

  其实周析确实也没有摔伤到哪里特别严重。

  他掉下去的时候,苏玉俍方巧来到城墙下,虽然没有能够及时将他接住,但是也刚好给他借了一道力。

  尽管周析最后还是摔到雪地上,但周析从小习武,摔摔碰碰也是家常便饭。

  只是这怎么说也是从高处落下,周析确实也呛了下,苏玉俍上前将他抱住时,他也是咳了几口血。

  只是方才在城楼上,梁靖拽着周析将他狠狠往城墙边上撞去那几下,才是痛至入心入肺,再加上落地一下,周析是觉后腰若断。

  只是他千叮万嘱,让杜守心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梁靖。

  杜守心当时还故意强调问了一遍:“是您老人家腰不好这件事吗?”

  周析微笑:“不是不好,是无意撞到。”

  杜守心此时看着梁靖本是担忧无比,却仍要作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也觉烦心。

  “六殿下,”杜守心歪头看着梁靖,“请问本斋主不久之前给您送去的药,您是用了没用?还有,本斋主几次三番让您每月十五到我斋上复诊,请问您又可有做到?如今怎地,自己身子不知珍惜,反倒是担心起旁人的来?怎么...”

  杜守心还没说完,门上忽然透过一黑影,紧接着有人敲了两下门,吴华恩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殿下,请抓紧了。”

  杜守心知道梁靖听不到,便瞪了他一眼,看着他说:“吴华恩催了,你顾好你自己吧。”

  杜守心说着,便要上前去开门。

  怎料梁靖却忽然又抓住的她衣袖,支支吾吾地说:“你...你看好他...他...他疯的...”

  杜守心停下了正要推开门的手,回头赞赏地看着梁靖,点点头:“我知道,您也好不到哪里去。”

  杜守心说完,又冷冰冰地瞪了梁靖一眼,愤然将他甩开。

  门外吴华恩一见到梁靖,便立刻迎上前,梁靖也没说什么,跟着便要离开。

  只是杜守心看着梁靖一身单薄走在雪地上,一阵冷风在他身上刮过,单衣扬起,飘飘荡荡的。

  梁靖平日里穿戴整齐,锦袍绒裘的,还不觉有什么。

  但说到底不过是个十八少年,这两年还在南边折腾了一圈,如今再看,才知清瘦。

  杜守心皱了皱眉,给正坐在廊下的珈儿使了个眼色。

  珈儿立刻对着春生一本正经地说:“你以后可要穿多一点,不然大冬天的,可是很容易病的。”

  春生莫名其妙地看着珈儿,没有理会,起身往屋里走去。

  但是吴华恩一听,立马就会意。他连忙将梁靖方才脱下的外袍给他披上,然后再押着他往外走。

  杜守心跟着也要转身回屋,谁知这时梁尧梁裕也快步赶到了门前。

  不等二人开口发问,杜守心便先不耐烦地说:“如今已是深夜,周先生亦是尚未醒来,二位殿下还是先请回吧。倘若先生醒来了,在下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二位,再说柒月斋名声在外,在下虽不敢称华佗再世,但医者仁心,定竭力而为,两位不必担心,请回。”

  梁裕本还想再问,但梁尧心知柒月斋斋主脾气,多说也无益,便连忙将他拉开,又对杜守心客客气气地道了一番谢后,也跟着离开。

  他们刚转身,便刚好碰到正往里走来的苏玉俍。

  梁尧是立刻走到苏玉俍跟前,颔首行礼后,便带着歉意地说:“本王还是要与苏帅道一声歉,先生在本王幕府谋事,本王却没有顾好其安全,此事,本王定难逃责任。但苏帅请放心,此等事情,日后定不会再有发生。”

  苏玉俍之后其实本也知道,此事多多少少也算周析的谋划,殿前所谓大做文章般要讨取公道,不过是顺水推舟。

  尽管他从来看不惯覃国这几位皇子的做派,但如今梁尧态度诚恳,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了两句客套谢谢,等梁尧梁裕走远后,便要往里走去。

  杜守心看着一个前脚离开,另一个后者又来,她心里狠狠地骂了句“这班龟孙儿到底有完没完”。

  便是苏玉俍刚迈出一步,杜守心便对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苏帅,倘若你们都是这般要进进出出的,那这人,本斋主便是不想再治了。”

  苏玉俍顿下脚步,与杜守心对视良久,他才沉声道:“家父让我带一句问候给斋主。还有...他醒来后,替我问他一句,值得吗。”

  苏玉俍说完,头也不回便往外走去。

  杜守心注视着桃花树下那块青石许久。

  杜守心一身玄衣,头上只有一支单调的竹簪绕过,余下长发落在身后,容貌平淡素净,双眼无神如死水。

  她看了许久,闭眼深呼吸后,才转身往屋里走回去。

  绕过屏风,便见到周析已经在翻了过来趴在榻上。

  “赤霞,把我针拿来,”杜守心边往床边走去,边挽起袖子,“春生,把他衣服脱了。”

  春生面无表情看向周析,周析点了点头后,他才轻手轻脚地替周析把上衣解开。

  周析缓缓问道:“子誉走的时候,披上衣服了吗?”

  杜守心刚侧身在周析身边坐下,正挑着银针,冷笑一声,嘲讽道:“你要是担心,方才自己怎么不说呢?”

  周析干笑两声,没说话。

  杜守心屏退了赤霞和珈儿,春生却一直站在周析身边不愿离开。

  直到周析说了句“先下去吧”,春生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杜守心看了周析一眼,忽然在他后腰上用力摁下,周析整个上半身震了震,只是他立刻咬住自己手臂,一直皱着眉。Χiυmъ.cοΜ

  “还知道痛啊?”杜守心幸灾乐祸地讽刺道,边取过银针,边说,“倒是他们问得对,值得吗?”

  周析也跟着冷笑一声,喃喃道:“子誉心疼我了,便是值得...嘶...”

  周析话没说完,忽然感到后腰一阵刺痛,顿时整个上半身发麻,他差点整个人掀了起来。

  杜守心却一手用力摁在他脊骨上,将他摁住,强忍怒意,沉声喝道:“我说了不要动。”

  周析额边已经开始冒汗,他忍着痛,故意要说话来转移注意力:“钟平侯...”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周析还没说完,杜守心忽然干脆利落地打断。

  周析心中不由觉得惊奇,他微微侧过头,余光瞟了杜守心一眼,杜守心却立刻不耐烦又喝道:“我让你别动!”

  周析不死心,又说:“钟平侯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他如果真的有话想要跟我说,他会亲自来找我,”杜守心语气冷淡,“他死了,回不来说不了,证明这些话,他根本不想跟我说,你也不必替他传这个话。”

  “杜斋主听不听,那是杜斋主自己的事,”周析沉声,“但是既然我应承了钟平侯,践行承诺,那是我...”

  “周析,”杜守心忽然停下所有动作,肃穆说道,“我一剂药可以救人,我一剂药也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你如果敢惹我,我现在就可以让梁靖死在你面前。”

  周析没有再说话。

  一炷香之后,杜守心将周析背上的针都拿开时,周析忽然又问:“子誉...为什么要定时找你复诊?”

  杜守心没有立刻回他。

  她让春生进来替周析穿上衣服,又让赤霞收拾东西,边替珈儿重新理好她身上棉袄,才慢慢说:

  “梁靖的双耳,是没有办法了,但时他的头痛症,虽然不知根本而难以根除,如今用的方子,都是治标不治本,但是终归是慢病,人而趋变,方而随形,他若不来复诊,根本不能对症下药,就是他再发作,用了药,但也是针对从前脉相开的药,根本没用。”

  周析仔细听着,眼前忽然又出现了梁靖因头痛而蜷缩在被子里的情形,心里顿时想被刀扎了一下。

  杜守心这时又居高临下地看向他,片刻后,才冷淡说道:“你们两个,都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说完,便带着赤霞和珈儿往外走去。

  周析看着杜守心的背影,逐渐想起当日在浙官城外,和梁攸围着柴火堆谈话时的情景。

  梁攸笑意爽朗,爱恨分明,但那日是周析第一次见到他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哀伤。

  梁攸眯着眼盯着那火堆许久,才回头对着周析苦涩笑笑,说道:“倘若日后你有机会,见到柒月斋的斋主杜守心,替我转告一句话。”

  周析那时便问:“为何不自己说。”

  梁攸自嘲又笑笑,长叹一声,才说:“有些人,愿意见,早就见了,有些话,愿意听,早就听了。”

  周析当时略感意外,他挑了挑眉,又问:“什么话?”

  梁攸看着火堆,沉声道:“对不起。”

  周析之后目视着床边火炉发了很久呆,似乎面前烧起的火,便是那晚浅滩边上烧着的那堆火。

  他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问春生:“方才子誉走的时候,披上外袍了吗?”

  春生点点头:“吴都尉替他披上了。”

  “好...”周析也点点头,咬着牙重新躺下,不停地喃喃,“好...好...”

  梁靖从千秋府出来后,右手始终紧握着拳头。

  “你来看我,便是值得”八个字,一直在他心头萦绕。

  直到他被送到正彻司门前。

  正彻司是覃国内政司法审讯机关。正彻司独立于司刑狱和其余行政机构,朝廷内外重案皆由正彻司审理,所有嫌犯均由正彻司关押审讯。

  正彻司位于汝平南城,过正门而入,是一条看不到底的甬道,甬道青砖地面,道窄而长,望天成条,甬道两边高墙耸立,一年四季阴冷如窖。

  甬道两边每隔五十步有一扇门,时不时会有人进出。

  通过甬道一直往里走,约莫要走一炷香时间,才能走到内门。内门铁铸而成,足足两人高,有两名持/枪侍卫看守。

  梁靖被送到正彻司内门门前时,昨夜风雪已经停下,天际渐清,回头甚至能见一轮模糊日印。

  司寇陆衡早已在门前等候。

  陆衡一见到梁靖便迎上前,和吴华恩交接事宜后,便梁靖往正彻司带进去。

  正彻司里面分好房室,房门紧闭不能见外。

  陆衡将梁靖带到最里面一间进入后,将两边的人遣散后,关上房门,立刻将梁靖手铐取下,边低声道:“下官,见过殿下...”

  “不必这些虚礼了,”梁靖沉着脸,“父王这次还命了谁来审我?”

  陆衡道:“这件事不涉及内政,将殿下关押也只是权宜之计,大王只命下官主审,太史寮的廖孝明廖太史监审,还是先委屈殿下在这里几日,等到各国来使离开了,想来就会...”

  梁靖边听边活动着手腕,这只是他越听眉心越是皱紧。

  “不对...这件事儿没那么简单了...就算要派出监审,也不应该是太史寮的廖孝明,”他忽然打断沉声道,

  “外头的人不知,但里头的人谁谁都看得出来父王明显偏私,是知道你早前是跟着我兄长的,才将我送到正彻司而不是司刑狱。倘若真是要派出监审,那也应该正正当当地派出卫司寇,而不是一个风牛马不相干的太史寮的人?而且这廖孝明...是梁尧的人啊...这是谁提出来的?”

  陆衡听了,沉思片刻,才低声说:“下官方才听外头的人提了两句,说是孟少帅说,卫司寇这段日子身体抱恙,才让廖太史前来的...”

  “又是这狗/日的孟耘徵,”梁靖一听到这名字,骤然火气,“这怎么这会儿哪儿哪儿都有他...”

  陆衡没有插话。

  梁靖顿了顿,才说:“行了,你该干嘛干嘛,该审的该问的该走的流程你按着走便是了,别给人抓了痛脚。只是我出去之前,帮我多留意着外头,有什么立刻来跟我说。”

  陆衡连忙答应,转身离开后,梁靖才摊开手板,垂头看着自己手掌心。

  他仿佛又看到了周析方才在他手心写下的八个字。

  他忍不住低声骂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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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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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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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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