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珉原先是抬眼直勾勾的看着他,这会儿像是害怕什么,猛的低下头,颤着声音问:“你,你恐同吗?”
“啊?”江白帆回神,犹豫了一会,然后摇头道:“怎么会?现在又不是那种老封建社会,爱情这种事吧,不分年龄,不分身高,更不应该分性别。”
江白帆说完,自觉的抱着枕头爬到了床的另外一头,躺下将脸埋进被子里。
看不出来呀,裴珉的爱好还挺特殊,也不知道哪个幸运儿被他喜欢上了。
啧……
江白帆想着想着,突然有些难受。
妈蛋!这年头女人有男人追,男人还有男人追,这年头爱情不分年龄,不分身高,都不分性别了,怎么就还没有人追他?
真是日了狗了。
想他长得也不丑,性格也不差呀,为什么就没有人追呢?
江白帆越想越难受,拉开被子透了一会儿气,想了想又问:“你上次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是男生?他知道你喜欢同性吗?”
“知道。”裴珉点头,只不过是刚刚知道的。
江白帆又坐了起来,试探着问:“那他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我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态度。”
“他反感吗?”
裴珉侧眸,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江白帆一眼,对面人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恶心或者嫌弃的神情。
裴珉莫名松了一口气,然后道:“好像没有。”
“那挺好。”江白帆缓了缓,又八卦的问道:“这么久了,你追到他了没有?”
“还没有。”裴珉摇头:“正在追。”
“进展怎么样了?”
“没有进展。”
江白帆“哦”了一声,下意识的抓着被子角把玩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道:“你是不是方法没有用对?我教你一点吧。”
“哦?”裴珉诧异的看向他:“你有什么好方法?”
“当然有。”江白帆清了清嗓子,按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算道:“第一个招,雪中送炭,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这样会让他觉得你很在乎他。然后就是经常创造偶遇……”
裴珉听完一愣,这些招式怎么好耳熟啊?
妈的!九块九白花了,敢情情感大师教的追人108式,原来是烂大街的套路?
江白帆有条不紊的把情感大师教的几招全说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补充道:“你可以用我说的方法去追人。”
“你这些方法我都用过了。”
“都用过了?”江白帆诧异的眨了眨眼睛,看不出来呀!平时这么淡定冷漠的人,竟然把这些事情都做了吗?
啧!可惜追的对象不是他……呸!不对!可惜他没看到,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江白帆咬了咬下唇,好奇道:“那有效果吗?”
“没有。”裴珉的声音显然闷闷不乐。
“那……”江白帆将被子捏得皱巴巴的,看着对方失落的神情,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怎么说好,半天才安慰道:“别急嘛,慢慢来。”
裴珉点头:“嗯。”
“那晚安。”江白帆说完躺下,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可能是被窗外的雨声吵得心烦意乱,一时半会儿竟然睡不着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停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了簌簌扑扑的声音。
江白帆还没睡着,而桌子上的四根蜡烛只剩下一点点了,烛心摇摇欲坠,很快就要熄灭了。
江白帆乌黑的眼珠子在昏黄的烛光中还滴溜溜的转着,看上去格外有精神,他侧头听着窗外奇怪的声音,想了想,悄悄爬起身,掀开窗帘看了一眼。
外面竟然下雪了,鹅毛大的雪缓缓飘下,只眨眼的功夫,窗台上就堆了薄薄的一层雪。
江白帆玩了一会,觉得手有些冷,便准备回床上睡觉。
才转身,竟然看到裴珉也没睡,不知何时爬了起来坐在床边面对着他的方向。
屋里光线太暗,暗到让江白帆看不见裴珉究竟是在看雪,还是在看他。
“你怎么还没睡?”江白帆问。
“睡不着。”
“认床吗?”
“大概。”
“外面下雪了呢!”
“嗯,好看。”
两人一问一答看似和谐,但是江白帆总觉得裴珉现在似乎更加沉默寡言了。
不问他,他就不说话。
问了他,回答也是能多简短就多简短。
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或者沉默。
江白帆没有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或许不问也能猜到一些。
大过年的,哪有人不回家过年?哪有人不想要全家团圆?
可裴珉却没有。
他不需要亲情吗?
不是啊,俩人相处那么久,江白帆很清楚的知道,裴珉其实也想要。
没有人不害怕孤独。
那裴珉为什么大年三十了还在外面?他为什么不回家?
要不是今天自己看到他身后熟悉的景色,把他接过来,那么今年过年,他大概是独自一人过。
为什么会这样?
裴珉就算什么都不说,江白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点。
父母离婚了,有了重组的家庭后,孩子却是哪一边都融合不进去。
江白帆叹了一口气,坐回床边,想了想拿着枕头,塞到了裴珉的旁边。
裴珉愣了愣:“做什么?”
“反正睡不着,我讲故事给你听啊!”江白帆一边说,一边爬进了被子里,躺到了裴珉的身边,还不忘补充道:“放心吧,我晚上睡觉可规矩了,不会碰到你的。”
两个人靠的有些近,裴珉看着近在眼前的人脸,蓦地有些口干舌燥,他往后缩了缩,哑着嗓子点头“嗯”了一声,“你说。”
“其实上次那个故事还没说完,还有后续。”
裴珉道:“哪个?”
“就是江清山穿着裤衩子,大年三十披着浴巾找我的那个……”
“还有后续吗?”
“当然。”江白帆清了清嗓子,趴在枕头上又继续说起了陈年往事。
“江清山回来倒是什么也没说,但是那时候我年纪小呀,闯了祸总归是害怕的,我怕他报复我,所以吃了饭天都全黑了,我也还是躲去了我二伯家。”
“我二伯当年可是当过兵,跨过鸭绿江杀过鬼子的人,他很严肃很凶,但是很宠我啊!”
“所以我每次闯了祸,都会躲去他家,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天去的时候很晚了,二伯吃完年夜饭都准备睡了,我没敲门,习惯性的从窗子缝爬了进去。”
裴珉:“……”
“爬窗?”
裴珉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无语,江白帆挠了挠头,解释道:“我没骗你啊,别不信嘛!我跟你说,那时候老房子的窗子是用那种细圆的木头做窗柱的,每一根之间的缝隙好宽好宽,小孩子都是可以爬进去的。”
“哦。”裴珉点头,小声道:“后来呢?”
“你听我慢慢说。”江白帆又继续:“平时那个窗子,我是可以轻易爬进去的,但那天不是大年三十嘛!五哥家的菜煮得比平时要好很多。我吃的有点多,然后……”
“然后呢?”裴珉见他半天不说话,只能开口问。
江白帆笑得有些尴尬,挺不好意思道:“然后我就卡在了窗子上,就是头和上半身进去了,但肚子、屁股还有脚却在外面……”
裴珉一愣,看了看江白帆,又看了看外面的窗户,不知怎么的就莫名脑补了起来,那画面太过滑稽。
裴珉一时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笑声莫名轻松,仿佛将连日来的压抑全都笑了出来。
江白帆被他笑得有些脸红,好半天才道:“别笑了,我还没说完呢,你再笑,我就不说了。”
“还有后续吗?”裴珉忍着笑道:“我不笑了,你说。”
“有,我进不去也出不来,卡在了窗子上,但还是费力的往里钻。二伯耳朵尖,听着隔壁屋鬼鬼祟祟的声音,只以为是老鼠来偷年货。那天刚好也是停电,然后他打着手电筒拿着个木棍遁着声音来了,结果一抬眼就看到挂在窗户上苍白着脸的我……”
裴珉:“那他吓到了吗?”
“没,我二伯胆子可大了,他可是上过战场的人,到现在腿上还有子弹碎片呢!但是看到窗子上挂着个人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然后退了一步,然后手里的拐杖戳翻了放在侧边的水桶,水流出来把放在门后的鞭炮全给浸湿了。”
裴珉:“……”
对上裴珉诧异的目光,江白帆“嘿嘿”一笑,理直气壮道:“这样看着我干嘛?谁小时候没点糗事!”
“嗯。”裴珉很配合的点头。
“但我是个好孩子,我知错能改。”江白帆捋了捋耳侧的头发,又继续道:“做了错事我又内疚了,那些鞭炮明天早上可是要用的,于是啊,趁着二伯睡着了,我就开始补救。”
裴珉诧异道:“鞭炮湿了还可以补救吗?”
“当然,小孩子的想象是无敌的。”江白帆扬起下巴,嚣张道:“平时家里什么东西打湿了,都是用火烤呀,所以……”
“所以?”裴珉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我去后厨给灶里点了火,然后把打湿的鞭炮放入了锅里。”
裴珉:“……”
“那天晚上,整个村子的人都听到了我的哭声。”
“怎么?被二伯打的吗?”
“不是,是被鞭炮炸的,你敢想象吗?整个锅都被我炸通了。”
“噗……”
“你别笑!这件事情还有后续。”
“还有?”裴珉人傻了,抬眸看着对面现下乖乖巧巧的人,不敢想象他小时候到底是有多调皮捣蛋。
“我跟你说……”
大概是凌晨时分的时候,裴珉隐约都听到了鸡叫声,江白帆的絮絮叨叨的声音才慢慢弱了下去,渐渐的,裴珉只听得到他平稳轻缓的呼吸。
“睡着了吗?”裴珉试探着轻声的问。
江白帆没出声,回应他的只有若有似无、隐隐约约的低喃。
裴珉低笑了一声,将他的手塞到被子里,又伸手把被子往上扯,拉到他脖子的位置,然后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过了一会儿,像是忍不住了,又侧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四支红色的蜡烛只剩下两支了,屋内光线更昏暗了。
裴珉轻眯起眼,在微弱的烛光下静静看了他一小会儿,像是还没忍住,又轻轻的靠近了一些。
两个人靠得太近,近到能看清江白帆脸上的细细的绒毛。
而江白帆浅浅碎碎的呼吸,像是河岸的飞絮,一呼一吸间刮得裴珉的鼻尖又麻又痒。
裴珉喉结上下滚了滚,摒住呼吸凑得更近了些,用着昏暗的烛火将眼前人打量得更肆无忌惮。
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加持,裴珉只觉得他越看越好看。
但话说回来,江白帆的长相是没话说的,城南一高美女如云,他这个被众人投票选出来的“校花”,自然是名不虚传。
皮肤雪白,嘴唇又红又润,像是抹了一层胭脂,那双平常水润的眸子,这会被长如鸦羽般的睫毛覆盖,只给眼睑下方投下浓浓的阴影。
裴珉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虚无的刻画起他的眉眼,紧接着是高挺的鼻梁,指尖逐渐往下,停在红润的唇边留恋辗转……
指腹下的触感太过柔软,让人忍不住想停留得更久更久。
裴珉呼吸一下火热,只感觉自己脑袋都充血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收回手咬咬牙往后退了退。
可睡着的人感觉热源离开,又下意识的跟着往前挤,一下又缩进了他怀里。m.xiumb.com
红烛不知何时又燃完了一支。
裴珉呼吸一顿,只觉得心跳得如鼓擂,额间更是沁出了一层薄汗,他最终压不下心底的渴望,鼓起勇气,缓缓凑了过去,屏住呼吸,在江白帆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顿了一下,像做贼似的又迅速的错开来,整个过程比蜻蜓点水还要快,不过短短的一秒时间,他却已经乱了呼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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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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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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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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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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