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也无妨,我也不怕了,我将我的七窍玲珑心给了他,以后他是想死都不好死。”她如今的胸膛里,是修为她寻得一块神石,她捡了条命,却伤了根本,说来可笑,她生于生死海,最后连家都回不去。
可这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了他人。她闷闷的说:“人真坏。”
“阿冉,那你觉得我坏吗?”
“不坏,”顾冉之摇了摇头,修同她说过,她可以信眼前这个人,她又看了一眼屋子说:“他和他妹妹也都是好人。”
“所以啊,世间百态,人有千万,不能以偏概全。”
“可这好人坏人,未免太难区分了些,有的人面容阴狠,心却似灵鹿白兔,而有的人面容温凉,心却比那毒蛇猛兽还要狠上几分。”
“修没教你吗?”
“教了,他教了我许多东西,但我笨,没有学会。”
“你不笨,你只是太纯粹了。你看,我问你便答,对我没有半分戒心,以后莫要如此了。”
“好……”顾冉之闷闷的说:“可这样好累啊,我想去山林,山林里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你喜欢人间的繁华,是吗?”
“是,但我分不来。”
“阿冉,这世间啊,不只是你分不来,这世上大多人分不来,大多人都要累一点的,在你看来,猛兽掠食是件什么事?”
“弱肉强食,自然法规,再正常不过。”
“你看,猛虎若看上猎物,会寻丛隐匿,匍匐前进,趁机将猎物置之死地,偷袭和爆发是它捕食成功的关键,但被它捕捉的兽类也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求生路,无论是猛兽,还是无害的小兽,都有一套自己的捕食和生存方式。这尘世众人有人如兔鹿,有人类熊鹰,亦有人像狮虎,他们在万万年的纵横人间中生出了七念,习得了攻心。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构成了直白简单的兽族,而千万浮沉,百般情绪,构成了纷杂繁华的人世。”
“所以说,人类还是复杂。”
“有了许许多多的思想,自然是复杂的,妖怪修的人身入世,要想适应人世,就得去接受这些复杂,你若想留下来,就得分清。”
“我回不去了,只能留下来,可我分不清。”
“你要用心去辨。”
“可我已经没有心了。”
“阿冉,只要你想,它便在,你胸膛的神石,是你的初心延续,极为可贵。你要好好适应,好好活下去,去看看这世间的美好,世间的繁华。”
“好,谢谢你。”
“不谢,以后阿冉可有什么打算?”
“开间客栈吧,或者一家酒肆。我会晾一种酒,名为浮生醉,妖怪喝了能回顾前尘往事那。”
“这么厉害啊,那哪天我定要尝尝你晾的酒。”
“你又不是妖怪,但我的酒也是好喝的。”灰狐扬着头,尾巴一甩一甩的。
月色下,一人一狐以及屋檐上的一猫拉长了影子。
翌日,川盛泽睁开眼,目光混沌。隐隐约约可见熟悉的身影:“季百川,你也死了啊……哎呦!”一只手过来拧了一下他的脸,他疼的大叫,随即懵着说:“疼的,我还没死?”
“当然没死,阎王可不收你这二流子。”
“活了好,活了好……囡囡那?囡囡如何了?”m.χIùmЬ.CǒM
季百川同他讲述了情况,愤怒和自责浮上他俊逸的面庞。他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姑娘,却被一个人如此糟践,也怪他识人不清。他咬着牙说:“我定要杀了他。”
“那天到底什么情况?”
“许煜要杀了我,它救了我。”他看着窝在一旁的顾冉之,缓缓道来。
那日归途,不曾想却被半路拦杀,他起先不知那黑衣人是谁,所用刀法从未见过,他将扶风送了回去,刀锋凌厉,金铃破碎,他被一剑刺入了心脏,可顾冉之不知为何反水救了他,慌乱间,他看到了那帽檐下的面庞。
他用最后的灵识给扶风传了信,他想,他的囡囡,又该哭了,可这次,他哄不了她了。
意识的最后,是魅姬妖娆的身影,不知她是否会为他留一滴泪……
“谢谢,可你将心给了我,你该如何?”他能感受到如今胸膛里那颗跳跃的心脏,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不用担心我,我会活的好好的。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你我两清了。”顾冉之眼皮抬了抬,川盛泽看着眼前的灰狐,细细回想,他对它的印象就是囡囡喜欢的一只狐狸,他救过的人太多,恍惚间忆起来,不知多少年前,他确实救过一只狐狸。
“我不知哪里对不住他。”
“他是玉家的后人,这么做应是为了报仇。”
“玉家……圣冢的玉家?那,鸾凤琴那?”
“阿泽,我同你说,你莫要心急。”见季百川神色不忍,川盛泽便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他猛的抓住季百川的胳膊,神色慌乱,“丢了……丢了多久了?”
“快一年半了,抱歉。”
“一年半……一年半……回,赶紧回!我要回去!”
他语无伦次的下床,季百川险些被他推了出去,“你身子刚好,慢点,我们这就走,阿泽,你要有心理准备。”季百川拉着他,那双眼满是悲怆脆弱,这眼神,他曾经在在伯母逝去之时见过。
他们接连用了好几张穿梭卷轴,不到两天便入了鸾盛城。
“谁……城主,那是城主!城主回来了!城主回来了!”门口的守卫大声的嚷着,川盛泽没有理会,径直冲向了城主府。他看着长廊里利落干练的身影,欢喜浮上眼底,却在女子转过脸时尽数破碎,没了生气一般,满是悲怆。
明明是一样的脸,可却不是他的囡囡。
“……慕家是个硬茬,主子之前说过怎么做,还有城南的那块……啪嗒,城主……属下霓裳,参见城主。”‘女子在说话,察觉到视线转了过来,见到川盛泽利落的行礼,他好半晌才开口:“你家主子那?”
“主子她……她在等你。”霓裳不忍抬头,她向来见到的都是从容耀眼的川盛泽,何时见过他这幅满是悲怆的模样,她眼神看向山峦处,川盛泽几个起伏,跃向了那层山之间。
言清辞和楚韶刚进屋,谈未离便扑了过来,在言清辞怀里抽泣,红肿的眼睛不断溢出泪水,“师兄,兮姐姐她……她不行了,怀礼在陪着她。”
言清辞摸了摸她的头,朝远处看去,层山连绵,雾气尽染,充裕的灵气萦绕着城池的一片角落。“哇!哇!”孩童的哭声响起,李妈妈手忙脚乱的哄着她,却不得缓解。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角落下,白嫩的手臂上的青色鸾凤印记随着动作摇晃。
低低的抽泣声和孩童的哭闹声交织,悲怆的情绪不断传递。
赵叔远远的望着山峦,混沌的眼里浸着泪水,霓裳朝山峦的方向跪了下去。
一根凤羽随风漂浮,乱入了那山峦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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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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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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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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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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