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了。
实际上只有两个人,我,还有姬天华。
我们怀着赴死的心离开这里。
奔向黑暗。
希望有一天,当太阳结束了它的氦闪,种子可以生根发芽,那时候人类就可以用钥匙打开反戴森球,回归我们熟悉的银河系。
反戴森球的启动已经超过了三个月。
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莫名的惨叫声和野兽的咆哮声在山谷中来回游荡。
亚当斯·安德鲁在活火山的岩壁上刻下最后一段文字,收拾好了行囊,他把最后的一包压缩饼干打开,掂量了一下,将绝大部分都递给了身边那个显得有些内向和青涩的年轻人。
“天华,这个你拿好。”
姬天华有些发烧,他咳嗽了两声,接过来,然后才茫然的抬头问:“都给了我的话,你自己呢?”
“我还有,我们一人一半。”亚当斯告诉他。
姬天华点了点头:“谢谢。”
他把东西放进自己的背包,然后扶着墙站起来,走到隧道口,外面的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
“他们说……在预测到太阳氦闪要来的时候,可以选择跟随宇宙舰队离开地球。”姬天华道,“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样了,如果让你选,你会走吗?”
亚当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绝大部分人都得留在地球上。反戴森球已经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至少我们还活着不是吗?”
他紧了紧行囊:“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控制室,如果运气好我们能抵达,也许能手动启动人工太阳。那么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有救了。”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还有活人吗?”姬天华有些茫然的看着黑暗的世界问,“三个月的黑暗,无数变异生物产生……之前那一队去往祝融发电站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就算我们赶到控制室,没有能源如何启动太阳?”
“相信他们,也相信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说完这句话,亚当斯·安德鲁毫不犹豫的踏上了下山的道路。
他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闪烁,仿佛要被黑暗吞噬,可是它依旧倔强的亮着,照耀着前进的路。
姬天华犹豫了一下,将心头所有不祥的预感挤出去,快步跟了上去,与亚当斯并肩而行。
公路上堆积了很多人去楼空的车子。
连环车祸让无数的车辆变形。
车门扭曲打开。
魄力破碎。
血迹蔓延出来。
那些车子里空无一人,连尸体都没有。
他们在漆黑的公路上,找到了一辆还可以发动的、加满油的吉普车,行驶在无人的公路上。
姬天华又咳嗽了几声,在副驾驶上蜷缩起来。
亚当斯看他:“你应该是……产生了异能。”
姬天华怔了怔:“那我会变成怪物吗?”
“不,人类也有产生异能的人。”亚当斯说,“相对于那些变异的怪物,这种只是有异能的人类,我觉得可以算是觉醒者。似乎是因为氦闪,人们产生了与自然元素的强联系。”xǐυmь.℃òm
“……这样啊。”姬天华若有所思。
他们在公路上艰难行驶了大概三四百公里,找了一个地方休息。
篝火被亚当斯烧了起来,两个人在黑暗中围着篝火睡觉,姬天华醒来的时候,看见亚当斯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端详。
“是谁?”姬天华问,“你女朋友吗?”
亚当斯笑了,递给他看:“是极寒实验室的研究员。”
那张照片有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竖着长马尾的明艳女人。
姬天华愣了愣:“顾博士。”
“你认识她?”
姬天华点了点头:“她……她参加过世界营救计划大会,每年都来。我认识她,不过她不怎么认识我。你,你也喜欢她?”
姬天华说完这句话,垂下头。显得有些羞涩:“我一直觉得像她那样的人早就应该有男朋友才对。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你误会了。”亚当斯收起照片,“我有些喜欢她。也和她做了很多年的好朋友。可是,一直没鼓起勇气跟她表白。你知道的,她那样的人醉心学术,我和她见面,她就一直在聊极寒实验室啊,聊她的培养皿。聊碳基和硅基结合而来的种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会有机会的!”姬天华连忙说,“等我们启动了人造太阳,一切恢复正常,我们一起去找她。”
“……是吗?”亚当斯仰头看向漆黑的天空,叹了口气,“可是极寒地区,是首先受到辐射影响的。那里的人……都变异了……”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只剩下木炭噼啪的燃烧。
是啊。
世界都沦陷了……
还会有机会吗?
*
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抵达了反戴森球的控制室。
那座建筑高耸在黑暗中
巨大的乳白色的光芒从地下渗透出来,透过穹顶铺满天空。就像是灯塔在照耀世人。
姬天华往灯塔所在的山峰爬去,欣喜的对身后的亚当斯说:“亚当斯!你看!我们到了!现在只要启动——”
亚当斯抬头,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他急呼:“小心!!!”
可是已经迟了。
峭壁间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人脸。
几十只触手在人脸周围环绕,触手们疯狂的蠕动着,一下子卷起了姬天华和亚当斯。
它张开大嘴,粘稠腥臭的唾液飞溅出来。
下一秒,它将吞噬姬天华。
它渴求血肉。
它更渴求拥有异能的人类血肉。
就在这个时候。
亚当斯掏出了手/枪,他用做研究的双手发着抖,毫不犹豫冲着这个怪物的脑袋开枪,恐惧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手指压下扳机后,就再也没有起来,他死死扣着扳机,直到子弹打光。大脑袋近距离被轰的稀烂。
接着触手倒地。
两个人被压在了血肉下。
亚当斯踉跄着挣扎出来,又把姬天华也拽了出去,他们在灯塔下急促喘息。
亚当斯的眼睛落到了姬天华的脚踝上。
“你被它刺伤了。”亚当斯严肃的说。
他比姬天华反应速度快多了,这些天来,包括在火山里,每次都是他出去狩猎,他清楚外面那些怪物的情况——包括他们会用一种藏在尾椎里的针扎入人体,用黑色的液体污染人类,感染和转化人类。
亚当斯迅速的掏出了匕首和绷带。
他撕开了姬天华的小腿,在锥针伤口上方十厘米处用绷带勒住他的动脉。
然后毫不犹豫一刀切下去,割掉了那一块儿肉,血液从血管里涌出来,是黑色的。
亚当斯低头给他吸吮。
一口一口直到黑色的血液终于变红。
他松了口气:“还好,还算及时……太好了……你没事。”
姬天华刚想开口,然后他看见了亚当斯脖子上的小伤口。
“你——”
亚当斯一怔,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亚当斯你——”姬天华眼眶湿红,“你被感染了,你怎么能只想到救我?”
很多天以来的担忧,紧张,恐惧,在这一刻似乎都尘埃落定。
亚当斯没有露出慌乱的表情,他甚至松弛了下来。
然后他仰头看向乳白色的灯塔顶端:“灯塔有DNA识别功能,研究员会被识别。你赶快进去吧,启动人造太阳。”
“可是你怎么办?”姬天华哽咽问他,“自救时效只有三十秒,你为了救我,为了我……”
亚当斯摇摇头,像平时那样安慰他:“没关系,在控制室下方储存了人类所有的科技知识,你进去也许能找到救我的办法。抓紧时间吧,每一秒也许都有活着的人类死去,太阳一旦亮起,就会好很多。”
时间在滴答的走。
末世里没有空让他们儿女情长。
姬天华站起来,一瘸一拐跌跌撞撞的向山顶爬去,想着灯塔爬去。
灯塔识别了他,然后他钻入了那片乳白色的波光。
*
世界一篇安静。
亚当斯躺在那里,俯瞰这片大地。
黑暗中有什么在聚拢。
他的心很平静。
他看向极寒实验室所在的方向。
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只可惜,他来不及表白了。
她会活下来吗?
她会变异吗?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亚当斯看着远方,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我真心祈祷,一切都会有尽头。这样也许就有天堂地狱,也有来生。”
亚当斯放松的笑着,像是迎接朝阳:“这样我就还能再见到你了,我心爱的姑娘。”
倘若再见,他一定会告诉她。
多少次,他偷偷勾勒过她柔和的侧脸,如何掩盖过自己怦然心动的心跳,以及来不及说出口的告白……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变得冰冷,他向着不可估量的方向变化……于是他动了动手,抬起了那只枪。
“还好。”用枪指向太阳穴的时候他笑了笑,“还好我还给自己留下了一颗子弹。”
清脆的枪声响起。
在这一刻,头顶猛然出现了一个炙热的光源。
满目疮痍的大地沐浴在许久未见的太阳下。
一切邪恶都被驱赶。
姬天华从灯塔里飞了出来。
“我知道了!亚当斯!我知道了,我知道要怎么救这个世——”
漂浮在空中的他,看见了躺在山坡上的亚当斯,他安详闭眼,仿佛沉睡了过去,在他的胸口,他用手仅仅捏着一张照片。
姬天华怔怔的落在了地上。
“我知道了这个世间的一切。”他说,“包括她的下落。包括未来的动向……她在极寒实验室里沉睡,她周围围绕着十二始祖。”
“你这么喜欢她啊。那我替你把她找来好不好?”他问。
*
神圣战争后。
会长冕下出现在了破碎神殿。
他站在大殿上。
看向空虚的王座,表情狰狞,咬牙切齿。
“亚当斯,她骗了我们,她骗了我们!!!她没有沉睡,没有!”
会长捂住脸,在罩袍下呜咽,很快,痛苦的哭泣变成了扭曲的笑声。
“我会杀了沉睡的十二始祖。”
“我会杀了她。”
“我会杀了所有让我厌恶的活物。”
他说:“你不要怕.....你没有离开我……你走了,我便再造一个你好了。然后你们在一起,我陪着你们在一起。”不光是这样,这个世界上所有死去的人,所有死去的一切,所有的时间,所有的光阴,我都可以再重塑。没有关系,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没有什么必须要存在。”
姬天华消失了,他回到了灯塔。他站在站在灯塔下,抬手,身边便创造出了一个血肉之躯。
是表情空洞的亚当斯。
“做奥秘委员会的成员吧。亚当斯。然后我们找到她,杀了她,我就可以重塑她。我也会重塑这个世界。”
亚当斯安静的听着,他的灵魂不在这里。他的灵魂早就离开。
姬天华仰头看向太阳。
沐浴在了光芒之中。
然而有一滴泪水,从脸颊上落下。
“没人能离开神的怀抱。”
他笑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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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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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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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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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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