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音怔然,他那话说得太轻佻,但只是顷刻之间,她便摇头道:“商人逐利,慕宽是大商人,想来定是这条路上有生意可做。”
“真是个天才儿童,”许慕宽拊掌一笑,“我就知道我瞒不过你……”
慕容音嫌弃地撇撇嘴,又问:“那你是如何得知我要走这条路,我可不信什么巧遇。”
一路上,慕容音都在想这个问题,许慕宽说过,怀王曾透露过她的消息,但那也只是在会安城的时候,毕竟自己在会安城待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许慕宽还是可以借着许合记的力量找到自己……
可是她从封州出来不过两天,许慕宽又是怎么知道她会途经此地呢?
慕容音绞尽了脑汁,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知道她离开的不过是薛简和小灰狼等人,难道说,薛简和许慕宽串通了?
不能吧……
许慕宽当然不能对她如实以告,说是自己手下的九畹阁和千机堂一直在注意她的动向,她刚刚离开封州,自己便得到了消息,于是就巴巴地赶过来,追了好几天才追上……
思索半天,许慕宽才道:“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慕容音几乎不假思索,脱口道,“薛简?”
许慕宽哼哼了两声,不说是,更不说不是。慕容音一见这副做派,顿时满腹疑云:“难道……你和薛哥哥认识?”
许慕宽微微别过头去,这样的姿态,在慕容音看来,就像是自己窥破了他的秘密,他却不好承认。
于是小嘴一噘,杏眸微瞪:“薛哥哥真是过分!他怎么会和你相交呢!下次见了薛哥哥的面,我一定让他离你远些!”
许慕宽心中是一万分的无奈,幽怨道:“你是在骂我,还是在骂薛简?”
“当然是骂薛简,”慕容音笑意盈盈,“只是我舍不得光骂薛哥哥,只好顺带说你两句,你可千万别怪我……”
于是一天之中,许慕宽的脸黑了第四次:“我算是明白了,在你眼里啊,我连薛简的一分都比不上……”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嘛,”慕容音抿了抿嘴,嘟哝道,“谁让你要和他比来着……”
看许慕宽脸色仍然像锅底一样,慕容音马上露出一个嫣然的笑容,给他盛了碗热乎乎的汤,又亲自端到他面前,毕竟现在自己乃是吃他的、住他的……若是惹恼了他,自己一人虽也走得,但慕容音向来是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要她离开那温暖舒适的马车,再冒着风回到马背上,那是万万也舍不得的。
“许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来,干了这碗老鸭汤!”
许慕宽终于展颜而笑,无奈叹了口气:“你呀……说说这一路,都有什么好玩的,我想听听。”m.xiumb.com
慕容音神色一敛,出来这两个月,她好玩的也经历了,糟心的事却也不少……
“能有什么好玩的?”她将脸靠在手背上,悠悠道,“我在落水城,被陷在一座道观中;在封州,又被夏家逼得差些走投无路……”
许慕宽唇角掠出一抹清淡的笑:“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谁能想到,你一人之力,便在大燕朝中掀起多少波澜……”
“我全是无心插柳,”慕容音脑袋一偏,很是唏嘘地笑了起来,“谁能想到我走的偏偏都是有这种事的地方?若是以后回去,爹爹肯定要说我给他惹了一堆祸……”
许慕宽轻笑着,眼眸明澈:“那你……一路开心么?”
慕容音笑而颔首,眼底飞过烁烁光辉:“在落水城,我帮了许多的女子;在封州,我帮了顾先生一家……他们都做了一辈子好人,到头来,还是能得好报的。”
“错了,阿音……”许慕宽微微一顿,语声淡若清风,“好人和好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于夏家来说,顾家叔侄不过像飞入眼中的小虫,他们自以为伤了夏家,但其实夏其章只要眨一眨眼,至多不过掉两颗泪,但他们呢……粉身碎骨!最后若不是怀王插手,顾家叔侄就会像那小虫……”
慕容音眼中一闪茫然,却还是缓缓点着头:“你说的……有些道理,可不管如何,恶人,还是得了恶报了……”忽而她抬头望他,“慕宽,不管什么时候,都该多做些好事。”
许慕宽一怔,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相信因果报应。为了争夺,他做的有些事中,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阴诡悍戾之事,从前有人说做好事、做好人什么的,他总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但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许慕宽平淡如井水般的眼波,竟似被投入了一粒石子,而生出一片片涟漪,那是他深微的情思。
“阿音说得对,”许慕宽抬手叫了一壶酒,又取来两个小小的白玉樽,仔细擦拭干净后,给自己和慕容音都满斟上一杯。
他出门在外是从不饮酒的,但今日,他想破例敬慕容音一杯。
“阿音,小酌一口吧……”
慕容音笑着端起酒樽,与他遥遥一敬,径自浅啜一口。
许慕宽忽而问:“你和薛简这样喝过酒么?”
慕容音愣怔着,默然半晌,摇了摇头:“薛简总是避着我,我们从没有这样的机会……”
许慕宽突然笑得很开心:“可我与你却是第二次对酌了,上次,你还记得么?怀王大婚当夜,我带你翻墙出了王府,去了许合记手下的一家青楼,那天晚上,你还给了我一个大嘴巴……”
“我当然记得,”慕容音与他把盏纵谈往事,“你伸脚绊我,不是该打是什么?”
“所以我认了……”许慕宽注视着她白皙的手腕,“只是我想不到,你那手看起来弱质纤纤,竟还能有这样的力气。”
两人竟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般,羹已残,炙已冷,但酒壶中的琼浆,却还在一点一点地消耗着……
许慕宽酒量不好,到最后,他的脸已经烧起红晕时,慕容音面色仍旧如常。
慕容音仔细算过,他们今日一共赶了两百多里路,若是按这个速度,最迟后日晚上,就可以到石桥镇了。
许慕宽听她说要到石桥镇去,自然是又以顺路的借口请求同行,许是酒意有些上头,慕容音毫无征兆,说了声“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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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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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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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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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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