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总会令我感到烦躁,甚至生出对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的厌恶情绪。
在工作之余,比起去吵闹拥挤的公共娱乐场所,我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或者三五熟人小聚。
所以,人来人往的网吧是我不甚喜欢的去处之一。
很多年前,有别人陪伴时,我可能会愿意打一下午街机。但是现在,我基本不会涉足这些地方了。
说不上来这是因为成长还是思维的转变,有可能只是单纯的没有那个心情。
不过,老板娘这家网吧成了例外。
因为我在那天之后,第二次主动踏足这里了。
可能是因位置偏僻,网吧里还是只有稀稀疏疏几个人。我和老板娘的女儿打了个招呼,来到了之前坐的角落。
隔壁的机子并没有人,可桌子上还留着两张彩色的糖纸。
什么啊,多大年纪还吃糖。
我坐了下来,熟练的打开了之前的那款游戏。我没有队友,就只开了单人模式。
但是今天的游戏过程比上次乏味多了。对手很弱,开了几局都是从头到尾的平平无奇。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一结束任务就来网吧,还推掉了部下提议的饭局。
就在我开始烦躁的时候,电脑里突然传来声音。
似乎是游戏里有人在说话,我才想起来忘了关掉游戏的全频道语音。
对面的人说的是我听不懂的语言,我正想关掉语音,却突然瞥见了隔壁桌上的糖纸。
我正想着那会是什么糖,就听见游戏里的那人换了英语,然后又换成了法语,这两句我听懂了,说的是一样的内容。
“帽子先生,能拜托您手下留情么,我已经连续五局被您打死啦。”
多余的敬语,遣词造句完全不像是一个会玩射击游戏的人。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不过这个声音听起来总包含着过量的亲近,让人心生好感的同时,却有种古怪的疏离。
我戴上耳机,对方没听到我的回复又问了一句。
“帽子先生,您在吗?”
什么奇怪的称呼啊。突然我想起自己的游戏ID是「BowlerHat」。我看了眼自己最新的击杀信息,是个叫「Ushanka」的家伙。
我想了想,这好像是也是一种帽子——俄国的皮毛制护耳帽。
都是帽子,意外的缘分。
不过这带着旧贵族气质的嗓音,竟然属于一个俄国人啊。
想到对方被我连杀了好几局,虽然我没留意这些,但还是有些轻微的不自在。我犹豫了一下,用英语回复他。
“在。”
“啊,太好了!”声音里充满了包含期待的惊喜,“可以麻烦帽子先生帮我一个忙吗?”
我有些不习惯男人过于谦和的态度,但给对方带来过可以说得上极差游戏体验的我,还是没办法拒绝。
“唔,什么事?”我发现自己的语气也跟着温和了起来。
“我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听说可以借此认识更多的人,但是我实在不擅长射击类,能请帽子先生帮帮我么?”
男人说得有些小心翼翼,我甚至能想象出这个画面,对方坐在电脑前,可能蜷缩着身体,注视着电脑的眼神中有光。
事后证明我的猜测对了至少九成,可剩下那一成,却是最致命的差别。
那天的我可能是太无聊了,又也许是因为过于晴朗的天气,面对一个难得不让人烦躁的家伙,我递出了仅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耐心。
过去了两个小时,我发现那家伙说的太委婉了,他不是不擅长射击类,完全是一窍不通才对。配件和木仓械选择这些高级技巧我都没有提及,只是基础的瞄准和射击都对他来说很有难度。
我心里万般无奈,但男人的态度实在太好了,犯错会主动道歉,听我讲述也格外认真,更别提对方在我击杀对手时毫不做作的吹捧,使得我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偶尔抱怨一两句好麻烦,负面情绪也会因男人自责的语气而烟消云散。
知晓这家伙玩得有多菜后,我觉得他想靠学习来掌握这款游戏,大概只能在梦里。
他太菜了,菜到别人不乐意和他组队,我好几次想把他丢下,但最终还是没有。
于是,糟糕开端就这样形成了。
那段时间我经常去老板娘的网吧,还是角落的位置,鸟窝头有时候也在。但他是不耐烦带一个菜鸡的,所以时间久了之后,慢慢就剩下我和男人两个。
我知道他叫「费佳」,他还是叫我「帽子先生」,我知道他是俄国人,但只是用英文交流着。
因为我清楚费佳除了不擅长射击游戏,本质上还是一个聪明人,而那时的我,对聪明人有了些抵触情绪。
也许费佳察觉到了这一点,在我面前并不会试探我的个人信息,我们的交流也仅仅是隔着网线,从不越界。
可是,如果真的这样一直发展下去就好了。
但无法否认的是,长久的相处总会孕育出感情,无论这份感情单薄或厚重。
有一次,我和费佳聊到了天气,因为气温上升连日放晴,我的心情总是不太好。这件事被我在游戏中顺口提起,费佳敏锐的察觉到了我透露出的信息——我开始向他展示我的好恶。
他询问了我原因。
这是本不该发生的事情,他对我表现出了多余的好奇。
我记得那时我沉默了,对面的费佳似乎也固执的沉默着,坚决不肯将越界的问题收回。
游戏中的两个人物停滞了,随后枪声响起,我和他相继「死亡」。
他的固执超乎我的想象,原本温和体贴的人突然撕开了外皮,暴露出内里执拗和强硬的内里。就像完完全全相反的两个人,如此矛盾,但在费佳身上却又何其统一。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在我面前全然展露真实的「聪明人」。
原本抵制的情绪被诧异所取代,甚至其中还有一些我当时未发现的惊喜。
我遇见的这类极其聪明的家伙不在少数,有胆小怯懦且对一切不抱期待的,有执着于一个目标而不择手段的,还有随心所欲行事全凭好恶的。于我而言,可能触及他们的内心世界是件无法办到的事,但判别他们坦率与否却是轻而易举。
毕竟,我栽过太多次跟头,在某个胆小鬼身上见识了各式各样胡扯般的借口,只为了掩饰那尘封已久且拒绝触碰的内里;又在另一个人看似坦率实则思绪骤变的家伙身上,体验了什么叫感性与理性的割裂转换,何为护持与利用的两不相误。
而此时和我隔着电脑的这个家伙,确确实实在一瞬间抛下了伪装,将「真实」亲手递到我面前,触手可及。
我大概是叹了口气,另一边传来了一声轻笑,和先前的柔声细语迥异,甚至可以称得上怪异。
于是我也问了他原因,关于他褪下伪装的原因。
可他给了我出乎意料的解释,「伪装」根本不存在,我遇到的自始至终都是真实的费佳。只是先前的他将性格中的攻击性收敛起来,现在却放松了那一道制约。
「完全矛盾的人」
我这样评价他,他很满意,对我看人的眼光表现出高度赞同,我却因为他的话肉麻得浑身一抖。
这家伙是什么人啊,能莫名其妙的说出这种鬼话,听起来还怪真诚的。但和我认识的那些家伙比起来,我的眼光应该算是糟糕透顶了吧。
不过他却认为我是在妄自菲薄,坚持着他的观点,好像比我还要相信我自己一样。
就这样,我和费佳渐渐熟了起来,甚至加了社交软件的好友。但不提及现实中的身份仍是我们之间不需要言明的默契。
除了游戏,费佳偶尔还会给我发消息。
「帽子先生,我最近读了一本有意思的书,推荐给您」
下面书名,是一本法国人写的书,却细心的提供了英文译本。
其实我为了出差学习了法语,但这个时候还是领别人的情比较好。虽然白天会有各种各样的事,但我还是抽空读了那本书,一本内容严肃的批判现实的作品。
费佳很推崇那本书里传达的精神,战争、灾难以及腐朽制度带来的贫瘠与困苦,都是书里着重讨论的严肃话题。
这不禁让我对费佳的真实身份有了些猜测,一位内心矛盾的批判主义者,可能是名富有底蕴的学者,或者目标坚定的革命家。
无论哪一种,似乎都很了不起的样子啊。
我因出身没有接受正常教育的机会,加入港口mafia后的学习也是为了更好的在里世界生存。虽然自己闲暇时读了一些不错的诗作,但从未涉及这类讨论社会本质的严肃课题,因此也无法就此提出什么高深的见解。不过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听众,去试着理解那些未知且复杂的思想。
越是了解,我越是惊讶于这家伙的才华,不是那种专注于个人的才智,而是以更宏大的空间为施展舞台的才略。
这绝对是个卓越到超脱世俗的家伙,哪怕我已经对所谓聪明人心生警惕,但仍忍不住去探究他的思想。而费佳的优秀之处不仅仅在于他昂霄耸壑的精神之海,也包括他令人惊叹的博学和细致入微的体贴。
如果仅有观念的输出,那他只会是一个普通的批判者或传教士。人只有在理解他人并接纳他人之后,才会让言语变得掷地有声。
费佳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我跟他谈论了战后的经济民生,抱怨了午后刺眼的阳光,分享了独家珍藏的CD,甚至提及了关于未来的种种畅想,那些心有期待的、未曾实现的、毫无可能的事情。
就这样,我的空闲时光全被一个完全陌生的家伙挤占。
我曾想过动用组织的情报网查一查,哪怕只是精神世界的接触,近到这般距离也足以给各双方造成伤害。但在我没有感知到任何恶意的情况下,将一个外人纳入组织的警戒范围真的合适吗?
不过我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能将活在社会夹缝中,如野狗一般乞求生存的底层之人放在眼里的家伙,总不会是什么坏人。
我和他的交流日渐加深。
费佳真是一个能给人惊喜的家伙,除了太喜欢说敬语之外。
我本以为他这样学者一般的人物,并不会在意过于世俗的东西,但烟草、红酒、流行音乐,我喜欢的他都有所涉猎,甚至可以深入的和我聊一下午。他还给我发过他拉大提琴的音频,请我点评。
那段时间我的话费直线上升。因为用的是组织里统一订购的手机,红叶大姐很快发现了这一问题,也吩咐情报部门查了对方的账号,ip地址是莫斯科的一所大学。
我是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从青花鱼叛逃之后,大姐总对我的交际状况抱有忧虑,我整日拿着手机发消息的情况下属们都看在眼里,更不可能瞒过执掌情报的大姐。
她曾专门找我聊过太宰的事情,两次,分别在我和那家伙分手后,以及干部叛逃后。这背后必然也有首领的意思。
这一次我们又聊了「费佳」。
大姐曾说我和太宰的恋情如同玩笑一般,两个无法触及对方内心世界的人怎么可以有超出萍水相逢阶段的情谊。
「长久且厚重的情感只在持续注视对方心灵的情况下迸发而出」
这是大姐对我的告诫。
我和太宰互相厌恶着对方的人生态度,那时的情感可能只是物理距离过近造成的错觉,我在还未触及他内心之时就被一脚踹开了。我以为曾帮助自己找寻「是否为人」这一答案的太宰治,在我展露过去最刺痛一面之后,会像我以为的,自己走向他一样的,走向我。
真相比最坏的估计都要残酷。
我以为的,我走向他,不过是十六岁那年的一道虚影。
等故事走到结局,才恍然发现,「太宰治」在我身后,远若有各自轨道、永不相交的两个天体。
他始终在原地。
而我,已经路过他了。
大姐将这一切定义为「错觉」,物理距离上的接近总会造成各种各样的错觉,比如以为眼前的就是真实。
但这甚至不如库洛洛·鲁西鲁站在流星街最高处时的笑容,黑色瞳孔里燃烧的疯狂与面对未知事物的兴味,至少无比真实的展露在我面前。
所以即使那是我和他的最后一刻,他也从未亏欠过我任何问题的答案。
那天,我放出了费佳为我拉的那曲大提琴,给红叶大姐听。
乐器低沉悠扬的声音在空寂且封闭的空间里回荡,没有高亢的音符却令人心灵战栗。
红叶大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音乐能展示一个人心灵,我相信大姐也听出了费佳的「真实」。
「是个可怕的人」
这是大姐对费佳的评价,我无法否认,批判性的思想家们总有他人难以理解的执念。
“中也,你是怎么的呢?”
面对大姐的问题,我沉默许久。
“费佳的优秀是毫无疑问的,他是个但凡露出一丝才华都会吸引人蜂拥而至的家伙,和他相识是我的荣幸。”
这是我当时的回答,欣慰,但天真。
红叶大姐露出了悲伤且担忧的神情,“中也,你注视他太久了,这会伤到你。”
我笑了,“我当然知道啊,大姐。别为我忧心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是么?”
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做,才会抱憾终身。
如同兰堂死后,哥哥才感到悲伤。
我不想等我老去,缠绵病榻之时才悔恨我从未踏出的那一步。
挫折与伤痛并不可怕。
懦弱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我平生最痛恨软弱之人」
“大姐,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我笑着离开,没有回头,但我相信背后的女人也是微笑着的。
每个遵从本心的决定都值得庆贺。
焦心又犹豫的思考了一个晚上,我对费佳表白了。
这个让我看到精神世界之壮阔恢宏之人,让我甘愿与他分享我珍藏的每一首诗歌。
那些诗歌的作者,有兰波,有魏尔伦,也有我。
即使关于他的身份,我只知道他是个俄罗斯的学者,身体可能不太好。而他对我的了解,可能仅限于我的国籍和年龄。但这些并不重要。
我想见见这个向我袒露心扉的人。
费佳很惊讶,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深切感受到的。
第一次,他给我打了越洋电话,我听到了他比游戏中更真切的声音,像是舞台上优雅纤细的戏剧艺术家。
我又一次为自己变声期后日渐低哑的声音而感到遗憾。
“帽子先生,我太惊喜了!不,准确来说是受宠若惊。我想象过我们成为亲密无间的挚友,坐在壁炉边烤火谈论诗歌与音乐的样子。我可以为您的诗作编写曲目,一起在观众的瞩目下唱诵那些精妙绝伦的句子!”
我没想到那时费佳的惊喜更甚过我,那些关于未来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却让人会心一笑。
那不过是我闲暇时琢磨的句子,怎么在他那里成了瑰宝。
我只是一个有点能力的黑手党而已,整日干着打打杀杀的工作,可没有他期待的那么好。
我和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情侣,隔着狭长的日本海以及宽阔的西伯利亚,不过是飞机可以到达的距离。
在我将前往莫斯科提上日程之后,费佳在某个我正忙于处理敌对组织的早上,打电话给我,他那边大约是深夜。
我让手下捂住那群家伙的嘴,走到一旁接起。
“中也,窗外在飘雪,我想起了你的诗句。”他的声音缠绵。
是的,我们互通了名字,他知道我叫「中也」,我也知道他其实叫「费奥多尔」。
“啊。”我知道他说的是哪句,可那句是我醉酒后写的,当时喝的是那瓶89年的柏图斯。
“你相信神吗?”费佳大概在笑,幸好他现在已经很少对我用敬语了。
我回答的很干脆,“不信。与其将希望寄托于那种虚无缥缈的存在,不如自己从现在开始就行动起来。”
“哈哈,真是符合中也性格的回答。”xǐυmь.℃òm
“所以呢,怎么忽然问这个?”我当时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么晚还没睡,不过显然此刻费佳因为某些事情而犹豫着,我能真切感觉到。
“中也,你还记得我的梦想吗?”
“一场革命,缔造没有困苦的世界。”我所知的费佳是个理想主义者,除了批判现实,他的理想也灿若光辉。
“过去总是困扰着我的事情,终于有了新的方向。”
“你找到了新的道路?恭喜啊。”我那时真实的为费佳感到高兴。
“谢谢你,中也。不过,我很抱歉,这也意味着我将离开了,踏上新的旅途。”他的声音弱了下来,似乎真的因歉意而内疚着。
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从口袋了掏出了一根烟,噙在嘴里。
电话那边传来他的呼吸声,有些脆弱无力,和他的灵魂截然相反。我脑子里开始思考起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最终我笑了。
“那就去做吧,道别什么的就不需要了。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革命者终将献身于理想。我透过你的心看过你眼中的世界,足够了。那可是相当精彩的杰作啊,是我该感谢你,费佳。”
“你能专门打这通电话,就足以说明,至少我在你心里,是值得一场正式告别的对象。”
电话那边是良久的沉默,我听到费佳的呼吸乱了一拍,随即又恢复正常。
“说这种话的中也太犯规了。要是我因此放弃了怎么办,中也会瞧不起我吗?”
“哈,当然会啊,我最瞧不上的便是懦弱之人,费佳你是知道的。所以,别说这种可笑的话了,你有不会因我放弃,不是吗?”
我平静的笑着,想象着电话那边费佳柔软的神情,果然轻柔的笑声传来,我的心情更好了。
“不愧是中也,总能说出出乎我的意料却又觉得本该如此的话。真期待和你见面的那天,一定是神赐予我的惊喜!”
我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只是同费佳一样期待着。
但要真是这样就好了,短暂的分别与长久的共处而言并不算什么。
可费奥多尔没有再掩饰。
后来一次偶然之间,我回到了很久没有来过的老板娘的那家网吧,角落的位置旁边坐着鸟窝头,嘎吱嘎吱的嚼着某种硬糖。
我坐下来和他打了一把游戏,那小子被我的技术震撼到,不相信我这么短时间内从菜鸟变高手,非要看我过往的战绩。
我让开位置让他翻看,鸟窝头吃惊的看着我每局的击杀数,不可置信的翻了很久,直到我和费佳相遇的那天。
我还记得「Ushanka」,费佳说他有顶雪白色的貂皮护耳帽,他很喜欢。
于是我跟鸟窝头说起那个叫「Ushanka」的游戏菜鸡,被我连杀五局的故事。
他却一脸疑惑的问我,“你没记错吧?击杀记录里没有这个人啊。”
我的话戛然而止。
随即我意识到了这场本该是蓄谋已久的相遇。
但这又算什么?
狂妄到不屑于抹消痕迹吗?我不相信以那家伙的才智,骗起人来会留下这种显而易见的失误。
又或者说,这并不是什么伪装,而是某种程度的真实,只不过他未言明,我未发现。
那天我在鸟窝头的惊呼中离开了网吧,留下了被我失手捏碎的鼠标和扔在桌上的钱包。
以及我结束的恋情。
走出去的我坐回机车上,穿过半个横滨来到了机场。
我想过订一张去莫斯科的机票,理智却让我放弃了。
他的「欺骗」与「真实」,此刻都已无足轻重,一切早已结束于那场告别。
他说的很清楚,可我还保留了期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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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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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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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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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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