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锦衣泪>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二人亲昵无间地洗漱完毕,收拾停当,窗外天际已然发白了。孟旷虽然极力挽留穗儿在自己屋内同榻而眠,可在穗儿的坚持下,她还是不得不依依不舍地送穗儿回了她自己的房间。穗儿说毕竟她们这是在别人的地头上,在别人眼中她们又是异性,“男”未婚女未嫁,同处一室还同榻而眠,让人瞧见了这实在是不好。穗儿倒不是多么在意自己的名声,她是在意孟旷的名声,她到底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十三太保,穗儿不希望因为私人生活的问题,而让孟旷的仕途有影响。

  三月初五这一日,孟旷天亮才睡下,时辰近午才迷迷糊糊地醒来。虽然左肩的伤痛一直在折磨着她,但她还是在过度疲劳、缺眠少觉的双重作用下,昏睡了很长时间。此间她一直维持着向右侧卧的睡姿,醒来后脖颈肩背都有些僵硬了。起身后,她艰难地活动着肩背,思绪缓缓浮起。她素来很少会在不熟悉的地方睡得这般深沉,但这一夜不知是不是因为初尝爱情的滋味,身心松弛愉悦,又或者是白玉吟在这客房内点的香有安神的作用,她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醒来后孟旷就感到腹内一阵饥肠辘辘,这才想起来自己自昨日午后起就没吃过东西。她起身洗漱,昨夜穗儿为她清洗干净的裹胸布和背甲眼下都已烤干了,她一一穿上身,那身染血的锦衣卫制服孟旷没有再穿,而是换上了白玉吟给她的那一套男装。

  昨夜没在意,今天孟旷才察觉到这套男装之名贵华丽。内里的衬衫是夹棉白缎的交领衫,一上身就十分贴身温暖,外罩袍是靛蓝锦缎面暗绣麒麟云纹的团领袍,又厚实又气派,这个规格起码是皇亲国戚才能穿的制式。孟旷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穿上身,但若不穿她就没衣服穿了,想来想去她还是将衣服穿上,并想着一会儿再去问那杂役要一套朴素点的衣服,给些银子就是。许是昨夜太晚了,匆忙间拿错了也不知道。

  束发戴网巾,扎好武装带,收拾停当,孟旷出了房门。推开房门时她突然想到,这里既然是白玉吟的私宅,又为何会有男子的衣物在此?而且还如此华贵。她突然想起来,添香馆乃是圣上亲弟潞王在京的产业,而白玉吟作为添香馆的头牌,京妓中的花魁,莫不是和潞王之间有什么关系罢。

  难道说她穿得这套衣物竟然是潞王的服饰?孟旷顿时如芒刺在背,恨不能立刻将衣物脱下。

  她迈开脚步,先去了一趟穗儿的屋子,敲了半晌门,没有人应门。推门而入,屋内也没有人。她猜测许是穗儿先起来了,这会儿她会去哪儿?

  孟旷便沿着廊道出了客院,往正堂而去。穿过第三进拱门,她入了第二进。迎面就撞上了白玉吟,她正领着一个婢女往第三进来。一瞧见孟旷,她就止了步子,率先福了福身子,行礼道:

  “十三爷,午安。”

  孟旷拱手还礼,下意识望了一眼自己挂在腰间革带上的面具。她本想着先找到穗儿,再酌情戴上面具,却没想到这会儿就突然撞见了白玉吟。虽然昨夜见面时,自己就已摘下面具露出全容,但当时毕竟是夜间,光线不足。这会儿青天白日的,就这样和白玉吟面对面撞上,孟旷有些担心白玉吟会不会看出来自己的女相。

  但是孟旷却发现白玉吟却并没有在看自己。准确地说,她的视线不大敢直视孟旷,一直半低着头,目光落在孟旷的衣襟附近。一张白皙的漂亮面庞透出红晕,显出十足的娇羞。她似是忍不住悄悄抬眸瞥一眼孟旷,不经意对上孟旷打量探究的视线,她又慌忙低下头去。唇角的笑容似是含着窃喜,让孟旷觉得有些莫名。

  昨夜白玉吟还很客气地唤她“孟百户”,怎么今天就换成了“十三爷”,叫得还挺亲热。而且她在自己眼前这一举一动的风姿神韵怎么瞧都万分勾人,孟旷心想怪不得她能成为花魁翘楚,这姿色神态哪个男人能受得住?

  只是在孟旷眼中,还是有些过了,比不过穗儿天然可爱。她眼下急着想找到穗儿,刚准备比划着询问,白玉吟就开口道:

  “十三爷,妾正要去寻您,您就来了。午食都备好了,妾带您去偏厅。”

  孟旷打着手势,努力表达,询问穗儿在哪儿。白玉吟理解了半晌,最终才明白过来,道:

  “那位姑娘就在偏厅用午食呢,您且放心,跟妾来罢。”

  孟旷做了个且慢的手势,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摇了摇手表示这衣服她不能穿,希望可以换一件。白玉吟却扬起笑容,道:

  “十三爷尽管穿着,这衣服您不穿也不会有他人来穿。”随即她又羞然低头,补充了一句,“您该照照镜子,穿着非常俊。”

  孟旷愣了愣,随即脸红了,偏过头去不自在地挠了挠面颊。这位花魁姐姐平时都是这样与人说话的吗?她直觉得浑身痒痒。突然瞧见白玉吟身边的婢女在偷笑,她心道这是逗她玩儿呢?

  白玉吟不愿为她换衣,孟旷心想接下来一段时间穗儿都要寄住在此,蒙白玉吟庇护。白玉吟对她来说即是恩人,又是借了郭大友的面子帮忙的关系户,她最好还是顺着她来,不要事事顶着她为上。既然主人说无碍,那她便穿着吧。

  孟旷随白玉吟去了偏厅,果真瞧见穗儿正坐在餐桌边饮茶,她还尚未用午食,估摸着是在等白玉吟请孟旷过来。孟旷见她外罩一件浅草色印蝶纹的对襟袄衫,中着立领盘扣中衣,下着深绿锦缎马面裙。梳松鬓小髻,束发用的发簪是朴素的木簪,更再无其他发饰,但这一身衣装已然是孟旷见穗儿穿过的档次最好的了。好衣衫相衬,衬得她愈发娇美绝世,明艳动人。孟旷一进来目光就粘在她身上移不开,满心满眼全都是她。

  穗儿也被孟旷这一身装扮给惊艳到了,且她还没戴面具,就这样走进来,真如那传奇中说的玉面绝世佳公子般,有潘宋之美姿容。穗儿面庞升起红晕,神态间爱恋之情油然而生,望着孟旷的眸中流波潋滟,顾盼含情。

  孟旷努力敛着神色,克制着自己胸腔内翻滚的情海,却还是禁不住地要靠近穗儿,坐在了她的身侧。穗儿欢喜于她的靠近,却也不能够露骨地表现出来,只低着头含着笑,心神都被身侧的人牵走了。

  这二人眉目间的情态举止,全部落在了白玉吟眼中。她红尘经年,哪还能瞧不出这二人之间的情谊。她倒也神色自若,不显山不露水,坐在了孟旷的另一侧,并吩咐下人可以上菜了。Χiυmъ.cοΜ

  等下人陆续上菜期间,白玉吟笑道:

  “昨夜十三爷可睡得好?肩上的伤可有大碍?可需要我去请大夫来瞧瞧?”

  孟旷先做了个睡觉的手势,表示自己睡得不错,然后又拍了拍自己左肩表示无碍,不必请大夫。

  白玉吟不大习惯看孟旷的手势,一时不能完全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于是穗儿便担负起翻译和传话的中间人,将孟旷方才的意思代为表达了一下。奇怪的是孟旷很少用手语与穗儿交谈,但穗儿却能完全准确地理解她手语的意思,当然穗儿聪明是一方面,但孟旷更愿意相信这是相爱之人冥冥之中的默契。穗儿代为传达时,孟旷禁不住看她,满眼都是爱意,视线灼热地投在穗儿面庞上,让她面上不禁起了热度。

  这个人……可别再看她了,她们俩的关系早就暴露无疑了。穗儿心底发出无奈又甜蜜的叹息。

  “那就好,我想着昨夜十三爷该是失了不少血,今日命厨下炖了一只老鸭,合着鸭血、红枣一起煮了,给十三爷补补血。不知是不是合口味。”

  孟旷点头表示感激。随即她打着手势问了一个问题,穗儿看懂后替她问道:

  “孟百户想问郭千户是否来过?”

  相比于白玉吟一口一个“十三爷”叫得亲昵,穗儿的翻译中对孟旷的代称倒是显得有些生分。孟旷心里有些小小的不满,但她明白穗儿的顾忌,她不想在人前那么高调地展示出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尽管明眼人本就能一眼看出,但她们自己作为当事人是否想要表明的态度也是很重要的。

  白玉吟道:“八爷还不曾来,不知是不是在忙着其他的事。今天城里乱哄哄的,听底下出去采买食材的人说,已经封城了,好多想离京的人都被堵在城里出不去,正闹着呢。京中各大客栈已经人满为患了,我估摸着今夜就连咱们添香馆都得客满。”

  孟旷闻言,暗自思忖。不知郭大友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逮到九指王和他的部下,若九指王当真是通敌的谍探,在这个非常时期,抓到他可功劳不小。还有刀疤面黎老三和竹妍,这两个人掌握着孟旷父兄当年死亡的秘辛,孟旷当然也希望他们能被抓住。

  闲话说着,菜已上全。孟旷扫了一眼菜式,直感叹精致。就她们三人用午食,却有八菜一汤,其中鸭馔就有三道,烤鸭、盐水鸭及老鸭煲。这鸭血、红枣炖煮的老鸭煲更是绝味,一阵一阵地飘香。白玉吟笑着举箸,夹了一块片烤鸭放入孟旷碗中,道:

  “十三爷请用,妾是南京秦淮人,这口味改不过来,京中风味也吃不惯,所以家中厨子也是从南京请来的,专做京苏菜。您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都闻金陵鸭馔甲天下,孟旷看着碗里那油亮酥嫩的烤鸭,顿时食指大动。对白玉吟点头表示感激后,她举箸进食。穗儿见她当真把那烤鸭吃了下去,心头没来由冒出一阵酸意,顾自端了碗,默默夹了最靠近自己的一盘炒青蔬来吃。却也是食不知味,满口酸苦。

  孟旷吃烤鸭是出于礼貌,主人家给你夹菜劝食,乃是好意,若是不吃,岂非不恭。不过吃了烤鸭,满口肥美让她回味无穷,她就想着也要让穗儿尝尝。于是夹了一片烤鸭,送到穗儿碗中。却见她一直在吃蔬菜,面庞瞧上去有些不大开心的模样。对于孟旷夹到她碗里的烤鸭,她也不做任何反应,就搁在一旁不吃。

  孟旷正疑惑间,另一头白玉吟又夹了一块盐水鸭放入孟旷碗中,笑道:

  “十三爷是不是爱吃鸭子?妾瞧您吃得很香。再尝尝这盐水鸭,乃是秋月里的桂花鸭卤制而成,别有一番风味。”

  孟旷只能客气笑笑,劝白玉吟也吃。白玉吟却忙着用筷子拎了一张薄饼,卷了葱丝、瓜丝、萝卜丝,并鸭肉,淋上特质的卤汁,送入孟旷碗中,道:

  “十三爷请用。”

  孟旷有些不大自在,白玉吟的殷勤招待实在是让她不知该如何招架,她本就不能开口说话,更是不能拉下脸来拂了人家的面子,拒绝起来十分困难,只能被动地吃下白玉吟送到她碗中的食物。直到穗儿突然开口道:

  “莫要总吃荤的,你身上有伤,吃些清淡的蔬菜,有助于养伤。”说罢她夹了菜蔬放入孟旷碗中。也不看孟旷,顾自低头吃自己的。

  孟旷愣了愣,突然轻笑一下,望向穗儿的侧颜。这丫头是吃醋了呀,她再笨再傻,也能感受到她方才那句话里的情绪了。她端起碗来,将她夹给自己的蔬菜呼啦全吃下去,也不顾仪态,吃得嘎吱作响。终于看到穗儿眉梢眼角溢出了清浅的笑容。

  白玉吟默然瞧着这一幕,眸光微凝。此后,也未再给孟旷夹菜。只移了话题,与孟旷聊些奇闻趣事,也注意照顾到穗儿,引她说话,席间气氛终究融洽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照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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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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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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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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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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