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眼儿媚>第 53 章 清粥一碗
  突如其来的这一声,将盈袖吓了一大跳,连退了数步,没妨头,后腰撞到了方桌的尖上,痛楚登时传来,酒又醒了些许。

  她心跳得有些快,两手紧紧地抓住桌子棱儿。

  瞧这样子,陈南淮早都醒了。

  他有些怒,头无力地低垂,双手痛苦地揉着太阳穴。

  虽离得有些远,盈袖竟也能感觉到他口鼻徐徐喷出来的酒气。

  “你……”

  “你……”

  二人同时说话。

  陈南淮这会儿有些慌,老爷子说过,生意大多都在酒桌上谈成的,所以老头打小就训练他饮酒,没个三五斤的量,休想将他喝趴下,可现在若同小贱人翻脸,岂不是承认那会儿在车上,他毛手毛脚了么。

  陈南淮深呼了口气,强撑着装醉酒,低着头,埋怨:

  “婉婉,我不是同你说了么,会带你回洛阳,你闹什么呀。”

  陈南淮自己都感觉脸发烧,蛮不好意思往下讲,狠狠心,抬起头来看向盈袖,一惊,诧异道:

  “梅姑娘,咦?你怎么在这儿,婉婉呢?”

  盈袖冷笑了声。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还真瞧不出来陈家大爷还会变脸。

  陈南淮略微皱眉,盘算在肠子里转了九曲十八弯,他又恢复往日那般骄矜,下巴略微抬起,拿捏着分寸,淡漠道:

  “原是我认错人了,你别在意,只不过……”

  紧接着,陈南淮俊脸生寒,疑惑地看向盈袖,问:“梅姑娘,你方才在我身上找什么呢?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就这般冒冒失失地在男人身上乱摸,似乎不太好吧。”

  盈袖咬牙,没言语。

  瞧,还会倒打一耙。

  正在此时,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外头响起。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头推开条缝儿,百善端着盆热水,笑着探进来半个身子,一会儿瞅大爷,一会儿瞅大奶奶,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爷醒了呀,刚烧好的汤,要不要擦把脸?”

  “滚!”

  陈南淮莫名火大,闻见自己身上实在臭,赶忙招招手:“回来!”

  他起身,白了眼盈袖,快步走到梳妆台那边,嫌恶地推开要来伺候他的百善。

  谁知手刚伸进去,就倒吸了口冷气,一左一右都有伤,这会儿被热水蛰得生疼。

  瞧见盈袖低着头要往出走,陈南淮也顾不上洗了,一个箭步跨过去,双臂张开,拦在门口,按捺住怒火,冷声道:

  “姑娘先别走,我有几句要紧话得同你说。”

  百善见状,赶忙弯下腰,准备出去。

  还没走两步,衣领就被大爷揪住。

  “善,你等等。”

  陈南淮将百善拉到跟前,略微弯腰,低声耳语了一番,皱眉道:“快去,这事办好了,爷赏你。”

  待百善走后,陈南淮准备关门,蓦地瞧见义庄的老管事还端着盆站在门口,恭顺地低着头,静等着吩咐。

  “你杵在那儿作甚?”

  陈南淮嫌恶地白了眼朱管事,刚准备打发老人走,忽然想起一事,他是酒缸里泡大的,喝再多都无碍,可盈袖那贱丫头不会喝,而且这么久都没吃过东西,全凭身体底子好,要不然早倒了。

  “那个朱还是羊管事,你来。”

  陈南淮招招手,却没让朱管事踏进门槛。

  男人双臂环抱住,冷声道:“去,弄点粥来。”

  刚说完话,陈南淮就把门摔上。

  他人高,胳膊长,略抻着腰就勾过来张椅子,正好堵在门口,板着脸坐上去,翘起二郎腿,冷眼瞧着俏生生立在屋子正中间的盈袖。

  屋里此时安静极了,掉根针都能听见。

  “公子想问什么。”

  盈袖往后退了几步,手撑在方桌上,站稳了。

  大抵是放肆地喝过酒,又大抵是时日过去一些,她竟感觉精神头比先前好多了,挤压在心头的悲痛也消散了不少。

  “你为什么要去酒楼卖?”

  陈南淮阴沉着脸,直接问。

  “这不是公子想要看到的?”

  盈袖眼圈红了,酒楼的羞辱,她此生难忘。

  “我何时说要看了,我要在别院照顾表妹,还要去县衙去瞧高大人,忙的跟三孙子似的,哪有空瞧你,你可别诬赖我。”

  陈南淮耳根子热了,越发怒了,皱眉细思了片刻,恍然道:“哦,我懂了,是百善那小子。”

  陈南淮笑了笑,看着盈袖,无奈道:“原也不怪他,他是伺候我的下人,还真当我恼了你,把你从府里赶走了,所以有心戏耍你,替我出气。今儿傍晚的时候,我正用饭,他急匆匆跑回来,告诉我,说拿钱羞辱了你,你被逼急了,就去了酒楼。”

  “是么。”

  盈袖不屑冷笑。

  瞧瞧,若非亲眼所见,她还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这么会说瞎话,张口就来。

  “你那什么表情。”

  陈南淮冷冷剜了眼女孩,勾唇一笑,嘲讽不已:“不过话说回来,你即便要卖,会宾楼、福满楼哪儿不好,偏偏要去我家的升云酒楼,怎么,你是想瞧瞧,我会不会去找你?自轻自贱!”

  越说越气,陈南淮猛地想起今晚在酒桌上时,谢子风那般柔情款款地看着画,而盈袖又风情万种地给老三屈膝见礼,了不得了,当着他的面儿就开始吊膀子。

  “瞧你这做派,手头一紧就想着卖。哼,你梅家又不富贵,想必在南方的时候,去酒楼卖了不少回吧。”

  盈袖气急,脚一软,差点跌倒。

  “即便卖,跟公子有什么关系?”

  盈袖没理会这戳脊梁骨的嘲讽,眉一挑,斜眼看着陈南淮,淡淡道:“我忽然记起一事,李少爷瞧我可怜,赠了我一百两银票,我怎么找不着了。”

  说到这儿,盈袖歪着头,莞尔一笑:“莫不是让什么贱骨头偷去了吧。”

  陈南淮一惊,她想起了?她不是喝背过去了么。是了,那会儿在酒楼的上房,这丫头将银票摔在了他脸上,那她岂不是……知道了他那件丢人的事?

  “我警告你,这事你若敢叫第二个人知道,我和你没完。”

  情急之下,陈南淮坐直了身子,手紧紧地捏住椅子扶手,不知不觉,伤口又开始渗血了。

  “你也怕丢人啊。”

  盈袖不屑一笑,用手扶了下发髻。

  暗骂:不过一百两银票,至于这么急么。果然是做生意的,全都见钱眼开。

  “这有什么,公子若是想要,说呀,何必偷偷摸摸的,我给你,全都给你。”

  盈袖冷笑着挖苦。

  “你真给我?”

  陈南淮心跳得极快。

  她,她竟不介意婚前就做那事?

  惊喜之下,陈南淮竟红了脸,蓦地想起自己接连两次都不成,眼眸低垂,手轻轻地附在那个地方,声若蚊音:

  “我,我丢人了。”

  “啊?”

  盈袖此时简直一头雾水。

  瞧见陈南淮这般动作,恍然大悟,脸也红了。

  是了,方才她在他身上翻找扳指,摸到一片冰凉。想来是他喝了太多酒,不知不觉就给溺了。

  “说的没错,你可真丢人。”

  盈袖冷冷啐了口。

  “这,这……”

  陈南淮又羞又恨,直接站起来,双拳紧紧攥住,压低了声音,怒道:“哪个男人天生神勇?哪个又能跟狗似得干一两个时辰了?等成亲后,让身边伺候的嬷嬷提点教育着,不就慢慢好了?再不济,吃药也成。我告诉你,这事你要敢说出去,我真会弄死你。”

  “你在说什么。”

  盈袖完全懵了。

  “你心里有数。”

  陈南淮重重地甩了下袖子。

  “不就一百两银票,何至于发这么大火。”

  盈袖冷笑了声:“行,我不说出去,公子,能让我走了么?”

  “啊?”

  陈南淮一愣,试探着问:“这半天,你以为我在说银票?”

  “那不然呢?”

  盈袖头越发疼了,她总感觉喝醉后肯定发生过什么,可就是不记得了。

  “你……”

  盈袖有些心慌,下意识左右看了圈,低声问:“你是不是对我做什么了。”

  “没有。”

  陈南淮立马否认,摸了把额上的虚汗,暗道好险。Χiυmъ.cοΜ

  男人重回坐回椅子,懒洋洋地翘起二郎腿,冷笑了声:“得知你去酒楼,我赶忙过去救场,站在二楼上叫你上来,咱们吃个便饭就算了,我还能真不管你?谁知你这贱骨头偏偏进了包间,我还能怎样,有父辈们的交情在,只能进去给你解围,最后叫李少和谢三他们拉着灌了好多酒,趴后院猛吐,血都吐出来了。”

  “是么。”

  盈袖疑惑地打量男人。

  的确,他身上满是酒臭味儿,眼珠子也红,这是装不出来的。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敲门声咚咚响起。

  紧接着,一个苍老低沉的男人声音恭顺道:“大爷,粥好了。”

  陈南淮阴沉着脸起身,一脚就将椅子踢到边上,打开门,侧过身子,让朱管事进来。

  他嘴半张着,试着开了几次口,叹了口气,低声对盈袖道:

  “那个谁,你吃点粥,人会舒坦些。”

  “多谢了。”

  盈袖摇摇头:“但不必了,还请公子把银票还我,我自己去置办饭菜。”

  “这半夜你去哪儿买!能不能消停会儿!”

  陈南淮恼了,可一瞧见盈袖那张憔悴动人的小脸,十分的气也去了八分,叹了口气,道:

  “谢公子敬重你对朋友的仗义,走之前百般嘱咐我,还逼我发誓,让我照顾你。这不,我叫百善把楠木棺材拉了来,又寻了几个会念经的和尚。否则,你真当我有那么多闲心思,管你这芝麻大点的破烂事?”

  谢公子……

  盈袖想起了今晚在酒楼遇见的谢子风,虽说匆匆一面,但总感觉很熟,像上辈子就认识似得。哎,那才是真正的大家公子的气派,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谢公子他……”

  盈袖想问,三爷还在不在曹县。

  蓦地瞧见陈南淮脸色阴沉,就像要吃人似得,忙住了口。

  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想到此,盈袖叹了口气,坐到了方桌前。如今的形势她也算看明白了,城门封锁,左良傅至今不露面……柔光的棺椁还要运送出城啊,少不得还得让陈南淮安排。

  一抬头,盈袖瞧见陈南淮神色愉悦地坐到了她对面,嫌恶地挥开要上前伺候的朱管事,亲自盛了两碗粥,笑着给她推过来一碗。

  “先喝些垫垫。”

  陈南淮用调羹舀了一勺,送口里。

  其实这粥米很次,但不知为何,吃进嘴里,软懦香甜,还很暖。

  “吃了就去歇着,你今晚喝太多了。”陈南淮不知不觉,放软了语气。

  “嗯。”

  盈袖点点头,搅动着粥,忽而眼圈一红,想起了柔光。

  她的柔光,现在孤零零躺在棺材里,再也吃不到热乎的饭了……

  “我,我……”

  盈袖默默掉泪,哽咽道:“我今晚要守灵。”

  “行吧。”

  陈南淮叹了口气,道:“这事我不管,只是下了雪,外头冷,你自己注意些。”

  盈袖一愣。

  她还当自己听岔了。

  从桃溪乡到曹县,陈南淮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贵少爷,从未见他这般平易近人过。

  原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贱骨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更新了。晚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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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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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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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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