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十分纠结。
他觉得白拿谢九思的这项链实在不合适。
这可是龙鳞和龙须。
哪怕他对妖怪了解得不多,也知道能跟龙扯上关系的,肯定都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
顾时瞅着这项链,忍不住好奇的摩挲了一下手里那块龙鳞。
顾时不是第一次看到谢九思的龙鳞。
他前些时候也见过一次,那个时候谢九思说想用龙鳞来做风力发电的扇叶。
顾时记得那个时候,谢九思手里的龙鳞粗糙锋锐,赤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金红色的光点。顾时眼神敏锐,他记得那些反光的点,都是细细密密的逆反细鳞。
不论是龙鳞的边沿还是表面,碰一下都得被刮下一层皮。
但现在他手里的这块龙鳞却并没有那样的杀气。
它变得像一块流淌着金砂与火焰的血红玉石,入手平和柔滑,在掌心里散发着热烘烘的暖意,那股暖意流淌到四肢百骸,并不干燥,也不烫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冬日懒洋洋的躺在太阳底下一样舒服。
爽的哦。
顾时赞叹,然后把项链塞了回去。
“我不能收这个。”顾时说。
谢九思看着被塞回来的项链“为什么?”
“因为你给我的东西够多了,再多你划不来。”
顾时可还记着谢九思跟顾修明是正经的交易关系来着,而他本人的安危是个交易条件。
其实照谢九思对他的这种照拂程度来讲,已经很亏了。
交易就该有交易的样子。
谢九思是个实诚人,搞得顾时怪不好意思的。
顾时把手揣回去,又拉上了拉链,闷声道“我用暖宝宝就很好。”
谢九思垂眼看着在山风中飘摇晃荡的龙鳞,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礼物为什么会被拒绝。
顾时不是冷吗?
谢九思细细品了品顾时的话,问“什么划不来?”
“交易上划不来啊。”顾时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语重心长,“对我和老头子来说,光这个标记就已经很物超所值啦,也幸亏我是个好人,我要是个坏的,你现在指不定已经天打雷劈了。”
谢九思薄唇微动,刚想说天打雷劈其实也伤不着他,顾时那边就叹了口气,感慨“谢老板,你这么实诚,在生意场上很容易吃亏的哦。”ωωω.χΙυΜЬ.Cǒm
“没吃亏。”谢九思说,“只要不是灭世的大因果,都伤不到我。”
顾时对他的实力错估得太厉害了,甚至都不能说是小看,这简直是微米看,纳米看。
“……哦,是这样吗?”
顾时对妖怪不了解,对上古的妖怪更是一无所知。
他沉默片刻,说道“那这就相当于我们的货币价值不对等嘛,你的筹码比我的筹码更值钱,同样数量的筹码的话,还是你亏。”
谢九思对经济没有研究,听不太懂顾时这话的意思。
他只是皱起眉头来“这不是交易。”
“?”顾时坐在树根上,觉得仰着头有点累。但他觉得站着更累,既然能坐着为什么要站着呢?
顾时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另一块树根“来坐下,展开说说。”
谢九思坐下,看着顾时缩成一团的样子,又把项链塞回了顾时手里“先拿着。”
顾时拿着项链,渐渐的感觉暖宝宝有点热了。
谢九思看着顾时在一边oo的撕暖宝宝,说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顾时一边撕一边“嗯嗯”点头“是的是的。”
虽然说最好不要在职场上交朋友,但顾时觉得三界院那一块也不能算职场。
谢老板实在不是什么正经老板,顾时甚至觉得以谢九思对物理化学的爱好,他哪天跑去参加什么科学发明竞赛了,他也不会有多惊讶。
谢九思说“既然是朋友,送礼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顾时“刺啦”一声撕下最后一块暖宝宝,听到谢九思这话就是一愣。
这是他没想过的解题思路。
倒也有道理。
“行吧,那多谢了。”
谢九思都这么说了,再拒绝未免也太伤人心。
只是他得考虑回礼的问题了,毕竟不论是什么感情,都是需要主动维护的,肯定没有让一个人单方面付出的道理。
顾时开始琢磨着自己有什么东西能送给谢九思,但翻遍了他贫瘠的财产,也找不到能作为龙鳞项链回礼的东西。
算了,先记下来,以后再说。
他现在不是人了,是个妖怪,按照能够化成人形的妖怪来理解,别的不说,他的寿命至少是长的。
那么长的寿命,总能有那么一两个机缘,让他得到点宝贝来还谢九思的人情。
实在不行,死了之后他下九幽去给谢九思打工还债呗!
顾时这么想着,干脆的给龙须打了个结,往脖子上一挂。
谢九思的龙鳞实在好用。
顾时戴项链的时候把羽绒服的领子拉了下来,湿润刺骨的寒风钻进领口里,都像是和煦的微风一样温柔。
顾时觉得他戴着这片龙鳞,甚至能在冰天雪地里穿短袖蹦极。
谢九思看着顾时接受了他的馈赠,嘴角翘了翘。
这愉悦不知从何而来,但他就是高兴。
天色渐渐黑下来。
顾时看完了综艺的更新,一偏头就看到谢九思正戴着耳机听着什么。
顾时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凑了过去。
结果谢九思在听顾时之前发给他的音频――余靓小侄女的那个。
音频其实挺长的,余靓为了能够有充足的参考去找人求助,录了足足两个小时的音。
顾时之前只给谢九思放了一分钟不到。
谢九思见顾时凑过来,反手就从芥子里摸了份钵钵鸡出来。
顾时下意识接过。
谢九思见他接了,说了句“我还有别的”,就继续认真地听起了音频。
顾时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钵钵鸡???
算了,不吃白不吃。
顾时拿了一串出来,问谢九思“你听这个做什么?”
谢九思答“想听听有没有别的线索,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上古的神言了,有点不太记得。”
哦,这正常。
人在另一个语言环境下生活半年再回来都会有点转不过弯,别说过去大几十亿年了。
顾时对混沌的认知并不明确,谢九思也没有跟他提过先前三界院里的那个小会议。
他觉得混沌只是让三界院里的受害者又加了个数罢了。
三界院里受害者那么多,混沌混在其中也没什么特别的。
顾时吃着钵钵鸡,问谢九思“既然不是厉鬼,回头我直接带我同学上咱们院里去?”
谢九思当然不会有意见,他点头“好。”
于是顾时趁热吃完了那一份钵钵鸡,去跟顾修明说这件事了。
顾修明到底还是个人类,并不知道天地的隐秘,也从未去往那方面算过,听顾时这么一说,感慨了一句怪不得没算出来,就没再就这件事发表什么别的看法了。
不,不对,硬要说看法的话,他其实还是有的。
顾修明在电话那头问“那你那个同学,要不要请回家里来坐坐?”
“?”顾时迷惑,“怎么了,她有什么问题吗?”
那指不定是你这臭小子的红鸾星呢!
顾修明想着,但没明说,因为顾时叛逆。
这小子从小就喜欢跟他唱反调,他指东顾时一定要去西,他说一顾时一定要做二,反正就是难搞得很。
顾修明喝了口茶,说道“你给人家接风洗尘压压惊呗,小姑娘家家的,遇到这种事,肯定吓坏了。”
“也是。”顾时应了下来,挂了电话,转头就去找了谢九思。
谢九思见顾时又凑过来了,看了一眼放在旁边吃完了的钵钵鸡,又摸出了一份酸辣粉,递给顾时。
顾时摸摸自己的肚皮,感觉还能吃。
他结果了酸辣粉,掰开一次性筷子,一边嗦粉一边问谢九思“谢九思,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压惊啊?”
谢九思想了想,从芥子里摸出了几朵花来。
“?”顾时见识短浅,“这是什么?”
“清心花,凝神止悸,平心静气。”谢九思解释,“碾碎了泡茶就行。”
顾时看着这几朵浅紫色的小花,迟疑了一瞬,问“这花怎么闻着一股卤猪蹄的味道?”
谢九思于是又从芥子里拿出了一袋卤猪蹄。
顾时“……”
嚯,真有你的。
“要吃吗?”
“不了不了,饱了饱了。”
谢九思把清心花交给了顾时。
顾时也懒得跟谢九思客气了,心想反正债多了不愁,人情欠一个两个都是欠,干脆收下了这几朵花。
谢九思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噢,回头准备给余靓他们一家子用。”顾时说,“一般客户是没有这种待遇的,不过老头子说得对,好歹是我同学呢,对他们好点。”
谢九思微顿,想起之前跟顾时一起碰到过的同学“你那些同学……”
“之前遇到的是大学的,高中……”顾时顿了顿,“高中……还行吧。”
其实也不咋地,但肯定比大学好。
顾时嗦着粉,想起高中毕业的时候大家吃散伙饭,有几个人喝多了,说他特别特立独行,不顾别人面子,实在不好相处。
顾时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难相处,也不晓得自己哪里特立独行了。
至于不顾别人面子这事,顾时倒是认。
他就是不太喜欢看人装逼,喜欢干那种阴阳怪气戳穿别人的缺德事。
……噢,这么一想,他好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老交不着朋友了。
但顾时觉得这又不是他的错。
这都得怪人类不够真诚!不然看看谢九思,不就跟他相处得挺好?
“余靓挺好一姑娘,没针对过我。”顾时回忆了一下,“还送过我牛奶,酸酸乳,草莓味的。”
谢九思看着顾时回忆的样子,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心里感觉有点沉闷。
“算你朋友?”他问。
顾时点头“当然是啊。”
谢九思听到这个答案,皱着眉,不说话了,他有种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的感觉,令龙生气。
真奇怪。
明明衔火被偷走了他都没感觉生气。
顾时戴着帽子,并没有发现谢九思突如其来的低沉。
他早就习惯谢九思这人经常聊天聊着聊着声音就没了,干脆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顾修明算到的帝流浆降临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今天按农历算是十月初七,上弦月,天气晴朗。
高山远离市镇,周围没有霓虹灯火的光污染,黑黢黢的一片,只有西沉的弦月与繁星的光亮映照着大地,呈现出山峦层叠的轮廓来。
顾时“哒哒哒”的敲着手机屏幕,好不容易查到了上一次流星暴的文字记录,念“到了下半夜,弦月落下,晴朗的天气里繁星遍布,银河清晰,肉眼可见。紧接着,一道辉光拖曳着长尾横贯银河,以它为起始,瞬息间便有无数银链如暴雨一般占据了银河之下的夜幕――”
顾时抬起头来,透过树木枯萎的枝杈,看到了夜幕星河之中擦过一道浅蓝色的痕迹。
“啊!”顾时一跃而起!
流星暴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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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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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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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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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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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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