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仪公主听他言辞恳切,已经有些回心转意,略一沉吟,说道:“刺客说得明明白白,当日在鄯城,慕容熹见到云姬与霍青自愿一处生死,感念他二人的情意,所以在重重包围中放他们一条生路。这怎么解释?”房子陵道:“没有捉奸在床,没有凭证信物,仅凭刺客的一面之词,何以如此草率就判定他二人有私情?即便刺客说得不差,在那样的生死关头,他们自然要相互扶持,共谋一条生路,情状亲昵些又有什么奇怪?慕容熹既然喜欢云姬,自然舍不得看着她死,放了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静仪公主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道:“也是。我一时气糊涂了,竟没有仔细琢磨。太后那里比我们不同,他们是巴不得有辫子抓在手上的。这样的事情单凭一张嘴,就看你信不信了。”转而向房子陵笑道:“你这小子,原来一直对小丫头心存觊觎。”房子陵面上一红,道:“我心里虽喜欢她,但一直谨记彼此的身份。我与表妹一向光明正大,事无不可对人言。这一辈子只要她平平安安的,时常能见上一面,也就别无他想了。”人都是打年轻那会儿过来的,静仪公主不由同情起儿子来,十分惋惜道:“谁教你们两个只有做兄妹的份儿,没有当夫妻的命呢。玉芝也是没福气。挑来挑去,最后倒便宜了绿珠。”
母子俩说完这一席话,对于云姬、霍青、慕容熹之间的这一段公案,总算达成了一致的看法。既然是无辜的,便没有束手待毙的道理。静仪公主与房子陵当即商议起应对之策来。小丫头此刻多半还不知端的,头一件自然是与她通个消息,教她心里有个底,省得胡思乱想,给关出毛病来。
过了两天,简宁在尚膳监送来的饭食里发现了一封密信。痄腮已经完全好了,她正摸不清楚状况,以为是漱霞的事使她受到了太后对她的惩罚,罚她在芳菲殿里闭门思过,罚她不许与孩子们见面。读了信,才知道是与霍青的那段往事被刺客捅了出来。阿奴急得眼泪都下来了,直说:“这下糟了,这下糟了。公主,咱们怎么办?怎么办呀?”wWW.ΧìǔΜЬ.CǒΜ
简宁给她讲得也有些心慌起来。看那字条是静仪公主写来的,据着上面的言辞,至少姑姑是不相信刺客说的那一套的,有她和表哥在,事情还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何况这件事情皇甫擎早就知道了。太后这样做,皇上一定不知情。不然,他不会坐视不理。佳人忖思至此,镇定了下来。
“好了,把眼泪擦干。咱们到书房去。”简宁掏出帕子,替阿奴揩去眼泪,拉着她一同走进了书房。阿奴见主子在书案后坐定,知她要写信,忙铺上花笺,伺候磨墨。简宁一气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用汉语拼音写给皇甫擎的,述说自己目前的困境,要他出手干预。另一封是写给静仪公主的,坚称自己的清白无辜,感谢姑姑捎来消息,并请她将自己写给皇上的信代为转呈。
因这突然的变故,静仪公主掂量着实在不能再瞒着小丫头了。尽管不曾明言,但在她那封信中隐隐提到了皇上目下不在宫里,而在他处养病。简宁多少已经猜到了,不禁担心她的信能否被送到皇甫擎手上。自从正月廿日起,显仁宫没有再送过礼物来。不知是皇甫擎绞尽了脑汁,再也想不出送什么东西来,厌倦了。还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再这样损耗心力来讨她的欢心。说不定是让太后给统统扣下了。简宁当然希望是第三种可能,但心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太监说晚膳的时候来讨回信?”待墨迹干透,简宁将信笺儿一一塞入信封内,封了口,在封口处滴上火漆,盖上印章。那印章原是为了方便《女报》和基金会的工作而特制的,上头刻的是篆体的“芳菲”两字。关于太后决定停刊《女报》的事,静仪公主在信中业已提及。想到自己辛苦创立起来的事业就这样中途夭折,可惜是不必说的了。只是如今危机重重,谁还有心思去考虑那些?阿奴道:“没错。说是晚膳还该他当差。”
列位看官观到此处,想必要问,太后或是独孤柳为什么不直接了当地当面质问简宁到底与霍青、慕容熹有无暧昧关系?而是仅仅将她软禁在芳菲殿里不闻不问。正如前文所述,简宁与皇甫擎的婚姻是政治联姻,关系到金鹏与南昭的联盟。在如今战事的紧要关头,大家不便撕破脸。初云公主有个什么好歹,如同天子染病的消息一样,万一传扬出去,于民心、军心都是大大的不利。再者,韩先生所说的一切毕竟无凭无据,贸贸然去查问,如何问得出口?最重要的一条,在没有明确皇甫擎对于此事的态度之前,她们不敢发难。
然而,就像是往一潭死水里猛然间砸下去一块巨石,“扑通”一声,然后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假如什么都不做,像个没事人一般,又似乎无法平息胸中的怒气。太后、独孤柳究竟还是老实人,在杀人之前不忘先知会一声,好让人有个防备,咬牙忍着痛。而不是等待时机,猛地从背后夹住人的脖子,直接割断气管了事。
静仪公主收到简宁的回信,心想:小丫头自愿将这件事闹到皇上跟前,足见其问心无愧,料定皇上必定站在她那边。我亲自替她跑一趟倒也无妨。又一想:万一皇上不能谅解此事,那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不如静观其变,还更稳妥些。一时拿不动主意。等到房子陵下值回府,母子俩一番商议。房子陵道:“天威难测,表妹不会不懂。她性子娇憨,人却不笨,一定有十成的把握才敢如此。”静仪公主道:“既这么着,我便替她走一趟吧。”
简宁在芳菲殿等了四天,这一日夜里已过了二更,正趟在床上翻来覆去犹未睡着。忽见阿奴并两名侍女匆匆步入寝室。点上烛火,阿奴一边轻声唤着“公主,醒醒,快醒醒。”一边揭开纱帐,拿金钩抓着。简宁道:“怎么?出什么事了?”阿奴道:“长公主来了。说是送您去一个地方。”简宁应声“知道了”便起身下床,叫阿奴帮着梳头穿衣裳。又吩咐那两名侍女打点衣饰并要紧的随身物件。
穿戴齐整,出了寝殿,静仪公主在正殿上接着,说道:“走吧。皇上正等着你呢。”简宁已料到了,也不细问,也不让打搅殿内其他人。原本那几名长乐宫派来值守的太监此时仍鹄立在院门外,却不加以阻拦。简宁带着阿奴,携了几件轻便的行李,随同静仪公主上了彤辇。按理最少应有两名贴身侍女跟从,只因漱霞去后,人儿心里不甚痛快,一时不愿让人填补空缺,故此只带了阿奴一人前去。
乘着夜色,佳人一行出了西内苑,来到承天门前,换了马车,套上行李,便出了朱雀门。街道上寂静无人,马车在数十骑御林军的护送下,沿着朱雀大街左转,上了启夏大街,途经东市,出了大都城的东门,往骊山方向徐徐驰去。一路上畅行无阻,显是天子事先已经命人安排妥当。在太后并独孤柳那里也已经达成了谅解。
简宁依偎在静仪公主怀里,一路听车帘外风声瑟瑟,一阵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约莫行了有两个多时辰。倏忽间,外头亮如白昼,便一手揭开了车帘。原来马车早已驶离驰道,沿着岔路进入了骊山山麓。云石铺就的甬道,每隔十丈便建有一座汉白玉的牌楼,每座牌楼上悬着两盏硕大的宫灯。静仪公主见人儿向外张望,搂着她肩头道:“别心急,一会儿就到蓬莱宫了。”
前文述及,皇甫擎在大都城东郊骊山附近建造皇陵一事。这蓬莱宫原系前朝的离宫,亦座落于骊山山麓,因骊山山间有温泉引入宫中,故而得名“温泉宫”。前些年建造皇陵之时,皇甫擎因想着日后得便到山中小住几日,洗洗温泉,乃命工匠于修建皇陵之余,连带将这座废弃的离宫也修葺一新,赐名曰“蓬莱宫”。原是为了与佳人享乐之用,不想如今却借这里的温泉,据说有祛病延年的效力,便充作了疗养之所。
到了蓬莱宫,下了油壁香车,简宁抬头一看,这离宫依山势而建,楼阁起伏,画角飞檐,每处或以回廊或以栈道,婉转相通。夜里,回廊下挂着宫灯,只见山坡上荧光点点,一直爬伸到山顶。山里气候宜人,一年四季温和如春,因此花木繁盛,绿树浓荫。山中又有几处泉眼终年向外喷涌着热气,致使山林间薄雾缭绕,果真使人有置身瀛洲仙岛之感。佳人环顾四周,但见月色掩映之下,山麓北侧遥遥现出一带宫檐来,心想:那里一定就是皇陵的所在。瞅了一眼身边的静仪公主,静仪公主道:“那里是万年吉壤。”简宁听了,默不作声。
李延福在宫门口等候多时,命内侍卸下行李,自己上前来依次打恭作揖,满面堆笑道:“先前老奴多有欺瞒公主的地方,万望公主原谅。”简宁道声“无妨”,想着:难怪宫里有日子没人见着李总管了,原来是跟来这里服侍皇甫擎了。静仪公主道:“皇上歇下了?”李延福道:“回长公主的话,歇下了。命老奴先领着公主去歇息,明日再见不迟。”静仪公主道:“很是。天都快亮了,我也该回城去了。”
简宁拉着她衣袖不肯放手,撒娇道:“姑姑好歹陪我住一晚。”静仪公主知她初来此地,又不曾见得天子的面,多少有些惶惑不安,拍着人儿手背道:“小丫头,这里是皇上的地儿,你还担心什么?乖乖地跟李总管去吧。我得了空就来看你。”说着,唤阿奴上前来叮嘱了几句,便乘车离去。佳人倚定阿奴肩头,看着车子去远,这才转身随李延福进得宫去。
内侍在前打着灯笼,简宁主仆跟随李延福一路穿廊入殿,不觉已走到了半山腰。回廊曲折,逶迤而上,毫无陡峭,是以丝毫不感吃力。不远处传来淙淙的流水声,回廊尽头,架起一座汉白玉的虹桥,一汪清溪从山中流出,经过桥下,向山下奔腾而去。水面上热气蒸腾。李延福道:“公主请看,这便是骊山的温泉了。”又拿拂尘向着桥那头指了指,道:“您的寝殿就在前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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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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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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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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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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