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好想一想,逼得太过怕会适得其反。”
南风抛下这么句话留给唐雨遥自己琢磨,然后顺从唐雨遥的意愿,打开门,扛起人,让冬花帮忙扶稳,一起往郭瑟所住的院子去了。
郭瑟此刻还没睡下,或者说,她无心安睡,握着紫毫仔细斟酌着如何调养时逢笑的身体,时逢笑本身体寒畏冷,她便规避掉所有寒性药物,今日也没诊脉,不知道那治内伤的药能不能将她治愈,心里担忧得紧。
正当她凝神细思要再次下笔圈掉几味药时,东花敲响了她的门。
“郭先生!时姑娘晕倒了,您快给她瞧瞧!”
手中的笔一顿,笔尖的墨落在纸上晕出一团,洇开的墨痕如她慌乱的眼神一样,杂乱无章。
啪嗒一声搁下笔,郭瑟甚至连面纱都没顾得上带就去拉开了门。
“进来!”她几乎是急吼出来的。
东花没见过郭瑟失态,更没见过郭瑟的真容,望着那张人间绝色的容颜她整个人都怔住了,张大了嘴巴半响没动。
南风背着时逢笑,低着头躬着身自然没看见郭瑟未戴面纱,她疾步入内,没说什么话,直接把时逢笑放到屋内仅有的一张木板床上。
错开身时,她猛然抬头看到郭瑟的脸,反应也不比东花差到哪里去,多少年了,郭瑟和她们家主子时常来往,可从来不曾将这面纱揭开来过。
郭瑟的长相,她们都找不出词来形容,只能联想到“人间绝色”四个字,没有时逢笑那般英气,也没有唐雨遥那般冷冽,可又不似小家碧玉的乖巧或大家闺秀的端庄,她的眉目能传情,她的脸颊能醉人,她生得太好看了,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堆叠在一起也不足以尽绘出来,哪怕只得惊鸿一瞥,也能让人心驰神怡。
因为担心时逢笑,她的浅眉微微皱起,目光中泛着波澜,楚楚动人,任谁看了都想怜惜着去抚平她的愁思。
可这会儿郭瑟只顾着掀开时逢笑的手腕诊脉,根本无暇顾及遮掩自己。
南风率先回过神,拉住东花老老实实退到一边,并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轻声道:“莫看,莫扰了她救人。”
冬花浑然不觉,呆傻地点了点头。
床上躺着的时逢笑额上有些细密的汗,她的脉象很乱,似乎是急火攻心,导致内伤愈发严重,郭瑟摸了一会儿脉,急忙命笠儿打开药箱取了包银针交给她。
银针入心封脉,扎在穴位里,勉强压制住时逢笑体内乱窜的浊气,可郭瑟见她脸色惨白,额上的汗越来越密,心道她可能伤了肺腑有内出血的现象,这样的揣测让郭瑟愈发慌乱不安。
笠儿也从未见过她师父慌成这样,几乎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她不由得小声问:“师父,时姑娘伤得很重吗?”
郭瑟顾不上回她的话,急忙自己抓过来药箱,在里面焦急翻找,找了一阵才猛然想起那枚可以保人一命的回心丹,她在齐天寨就赠予唐雨遥了……
她不便去寻唐雨遥,赠出去的东西岂能收回?她说不出口,也怕触怒唐雨遥。
可时逢笑此时状况不明,她不敢冒此大险,转头抓住笠儿的手腕急道:“去,去把你恩公姐姐寻来!要快!”
“我去!”东花跑得自然比笠儿快,这会儿醒过神来,深知情况严重,立马就转身奔出了门。
干等着不是办法,昏迷中的时逢笑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奶奶……奶奶……我疼……好疼……”
人在最无助时,想到的必定至亲。
郭瑟不知道时逢笑的奶奶是谁,也无暇去计较这些,只忙着再探她的脉搏,顿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两条心脉?!
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颗心?
怎么会?
方才明明没有的!
郭瑟几乎不可置信地再次探脉,结果一样!
世上如何会有这样的人?
可她已经顾不上这等诡秘之事了,两条心脉一强一弱,气血翻涌浊气乱撞,那刺入穴位的银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移,完全压不下去!
郭瑟急忙从药箱里取了个白色瓷瓶,倒出静心凝神的药丸打算给她送服。
可是时逢笑昏迷了,她根本无法自主将那药吞入腹中。
郭瑟把药丸塞入她微张开说胡话的口里,顺了顺她的心口,急道:“快吞,吞下去!”
没有用……银针居然无法封脉……
时逢笑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喉咙完全没有做出吞咽的动作。
郭瑟实在急得不行了,她狠下心,抿着唇,颤抖着肩膀便要俯下身去打算以口对口吹气的方式,帮时逢笑顺利送药。
便在此时,南风的瞳孔急速收紧,大跨两步拦住了她。
摇头道:“郭先生,不可,我有办法。”
话罢南风便将时逢笑扶起来,伸手利索把时逢笑下巴一抬,手指点了胸口两处穴位,手指翻转一滑,停在心口。
时逢笑果然蹙了眉头喉间耸动,瞬间便将药丸咽了下去。
这颗药的药效没那么快,可郭瑟就是那样急不可耐地再次推针入穴,她强迫自己的手不要抖,可恋慕的人生死关头命悬一线,她从医多年,此刻竟对时逢笑的伤束手无策,在时逢笑身上,她几乎把自己的第一次都体验了个遍。
第一次心悸,第一次情动,第一次心猿意马,第一次无计可施。m.χIùmЬ.CǒM
她知道,自己彻底药石罔医了。
若时逢笑真的……
她不敢往下细想,强稳住心神竭力想要救治,她害怕,怕时逢笑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南风见郭瑟已是心神大乱,缓缓开口问:“很严重么?”
“说不定,说不定连今夜都撑不过去……”郭瑟答完,早已泪如雨下。
二人说话间,唐雨遥已然步入。
看到床上躺着不省人事的时逢笑,又瞧了瞧没戴面纱的郭瑟,还有郭瑟放在时逢笑手腕上的手,她的眼皮跳了跳,眉头皱紧,淡声道:“小九唤我何事?”
郭瑟闻声抬头,胡乱抹了满手的泪,声音发颤道:“她快死了……你救救她……”
唐雨遥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心头像被针扎了一下生疼。
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上前,双手抓住郭瑟的肩膀:“你若无法!我如何能救?!”
“回心丹!回心丹可以!”郭瑟忙道,可又怕唐雨遥不愿意,补充道:“她若死了对你影响很大,你救救她……”
唐雨遥心头松快了些,毫不迟疑地伸手从怀中取出回心丹交给郭瑟。
郭瑟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唐雨遥会将这救命的动心轻易交出,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先将回心丹送到了时逢笑嘴里,回心丹遇水则融,可若不吞咽,便没有吊住气的功效。
“南风,快帮她吞咽……”
“我来吧。”唐雨遥面无表情道。
她没像南风那样,而是直接将时逢笑扶起来靠到自己肩头,然后侧过脸去堵住了时逢笑的唇,对口吹气,时逢笑顺利吞咽。
东花震惊不已,南风便立即捂住了她的眼睛。
郭瑟眉头紧皱满面愁容,顿时垂下睫。
她不能做的事,唐雨遥可以……
正在郭瑟胡思乱想时,唐雨遥已转过来看她,并追问道:“她伤在何处?为何这般严重?”
郭瑟浑浑噩噩地答:“不知,可能是内脏破裂,回心丹能愈合伤口吊住气,但需得她醒过来,才能知道具体伤处,把体内的血抽出来。”
服了回心丹,等于捡回了一条命,再加上她的医术,时逢笑算是脱险了。
“嗯。你的面纱。”唐雨遥看着她,神色复杂。
郭瑟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严重失态,连忙将面纱戴好,起身离开床畔,去准备抽血要用的物什,又吩咐了东花和南风去借用村民的厨房烧热水备用,忙前忙后,谁都没再说话。
半柱香后,时逢笑迷离恍惚地在唐雨遥怀中醒来。
“疼……”
唐雨遥搂着她的肩,细心将她汗湿的刘海撩到脸侧,柔声问她:“哪里疼?”
“疼……”
时逢笑还在神志不清的状态,双眼微睁,除了疼,再说不出别的什么,唐雨遥看着时逢笑厚实的衣物皆被汗湿,整张脸灰白,五官因痛苦而肌肉绷紧,显得憔悴不堪。
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之前明明还在生时逢笑的气,虽表面佯装镇定,可眼下知道这丫头已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的心突然就堵得紧。
时逢笑怎么能这样呢?
既然有伤,为什么不当回事?还有闲心去操心别人,怎么不多想想自己?
“你还知道疼?”她几乎是故意去恶言相向,就为了让时逢笑能恢复些神志。
“遥遥……别离开我……求求你……”
乱了,一切都乱了。
唐雨遥就那样安静看着她,心中百感交集。
若那句相求,在之前自己就应了她,会不会好一些?
亦是那句相求,让唐雨遥整个人如五雷轰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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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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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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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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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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