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了一家像模像样的饭馆酒肆,八喜勒马,时逢笑第一个掀开帘子跳了下去,东花扶着唐雨遥,笠儿扶着郭瑟,跟在两人身后一同入内。
店小二是个年轻小伙,皮肤黝黑,长得尖嘴猴腮,徒然看到这么多貌美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的,流着哈喇子迎上前献殷勤。
“诸位姑娘快快里边儿请!本店好酒好菜应有尽有!”
时逢笑见他汗巾往肩上一搭人就往后面的唐雨遥身边凑,急忙伸手拦了拦,语气稍冷,“有没有可以单独让我们吃饭的房间?”
店小二瞥见时逢笑腰间有把短刀,刀柄缠了厚厚一层红布,心里一咯噔,立马错开身让到一边不再敢造次。
飞渺山齐天寨的土匪威名,历来在民间广为流传,于刀柄之上裹红布,更是那帮土匪惯用的手法,仅此一家绝无第二,这红衣女子只怕大有来头。
如此一想,店小二伸手把人往内迎向一个角落的隔间,放轻了声音唯唯诺诺问道,“有有有!贵客要吃点什么?”
时逢笑不疑有他,“好酒好菜趁热上来,我们还要赶路。”
“是是是!”店小二急忙应了,不敢怠慢要去拿桌上的杯子斟茶。
东花瞥了他一眼,“这里不用你伺候,忙你的去!”
店小二垂着头,眼角余光瞟到六个妙龄女郎当中,有三个年纪小的站着,另三个年纪大些的站着,主仆立分。听站着的锦衣小姑娘遣他离开,也不敢多做耽搁,立马就放下茶杯退了出去。
等店小二走远,八喜便提了桌上冒着热气的茶壶挨个给唐雨遥,郭瑟,以及时逢笑斟茶。
“都坐下吧,吃个饭站在一边做什么?”时逢笑瞧了瞧三个小女孩,露齿一笑。
八喜十分自然地坐到她旁边,东花和笠儿却扭头去看自家主子。
郭瑟和唐雨遥对着二人轻轻点了点头,小女孩们才规规矩矩坐过去。
等上菜的时候时逢笑百无聊赖,没话找话,看着坐她正对面的唐雨遥道,“你这样出门还是不太方便,等下吃完饭去买斗笠。”
“嗯。”唐雨遥抿了口茶,随意答道。
“郭先生坐了半日马车,累不累?”时逢笑转头又去跟郭瑟搭话,两大美女在侧,谁都不该冷落到。
郭瑟依旧白纱遮面,没回答她的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隔间里一时静默起来,时逢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忽地想到个问题,又把脸转向唐雨遥,“长公主府的人都留在飞渺山不随你同行吗?”
“他们哪有这个命,人多惹眼,等顺帝的人马到了齐天寨,他们都要交出去的。”八喜嘴快,没留神就说出了缘由。
唐雨遥和郭瑟闷着不作声,时逢笑双眼却顿时收紧,一把抓住八喜的肩膀,“你说什么?!”
“呃……”八喜抬起另一只手打了打嘴,“忘记三少爷吩咐不能告诉小姐了,小姐你当没听见行吗?”
“胡闹!”时逢笑脸色刷地一下变了,霍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郭瑟匆忙追出两步皱着眉头挡在时逢笑跟前:“时姑娘,不能回去!”
僵持片刻,时逢笑转头看了看端坐在里面的唐雨遥。
她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微风从窗户缝隙从挤入,撩动她额前的几缕刘海,她的脸看上去异常平静,好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
半响,时逢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都知道?”
唐雨遥随手放下茶杯,目不斜视,没有看时逢笑,只淡淡道:“知道,又何如?”
时逢笑定定看着她,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来。
二十多人的性命,就这么轻易地交出去么?那些可是长公主府最后的人了,而且还多是些老弱妇孺,其中还有孩童!
她脸色铁青,回过身手握成拳猛地砸向木桌桌面,可没曾想那桌子年生久了,时逢笑手上力气大,这一拳用了十成力道,木桌随着她的手噼啪一声,顿时四分五裂塌陷了下去。
八喜垂头不敢作声,东花急忙伸手护住唐雨遥,转头嘟嘴不满道:“姑娘撒的哪门子气!伤到殿下怎么办?”
笠儿闻言急忙爬起来捂住东花的嘴:“东花姐姐你可小声些!怕人听不见吗?”
东花扒拉开她的手,急道:“他们为主子而生,自当为主子而死,又不是让姑娘去涉险,有什么好气的?”m.χIùmЬ.CǒM
时逢笑被她一顿谬论气得更甚,握紧腰刀别下众人甩袖就走。
刚才稳如泰山的唐雨遥终究坐不住了,“八喜,去把你家小姐追回来吧。”
八喜剜了东花一眼,“真烦!”
东花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遭剜,扭头看了看唐雨遥,“殿下,东花是不是闯祸了……”
“没事,她跟我一样,总要学会接受一些事。”唐雨遥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了两句。
话说时逢笑一出酒肆,就急忙拽了个路人问,“劳驾问下,哪里有卖马匹的?”
路人看她一脸急切,伸手朝石板街的另一头遥指:“十字路口右转,镇南驿站便有。”
时逢笑道了声谢,二话不说便提裙狂奔。
八喜追出去的时候,她家小姐已经没了踪影,街道两边行人都是普通百姓,她也不敢施展轻功去追人,只得一路问着往驿站赶。
人还没到驿站,时逢笑一身红衣策马便从她身边疾奔而过,一边策马还一边大喊:“让开!都让开!”
路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一妙龄女子策马在街头扬鞭,急匆匆地往两侧避让,八喜急得直跺脚,嚷了两声“小姐”,时逢笑已经跑远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提气飞踏上梁,施展轻功往时逢笑那边追。
追没多少工夫,八喜一个翻身便上了时逢笑的马,伸出双手去抓时逢笑的缰绳。
“小姐!停下!快停下!”
“闭嘴!”时逢笑低吼一声,双腿猛力一夹马腹,奔出了小镇跑上管道往飞渺山的方向去。
“现在回去也救不了人了,小姐!我们一出寨子,当家的就下令斩杀长公主府众人了!”八喜一手扯到缰绳,急吼吼地拉紧,“吁——”
马儿腹部受力,脖子又被紧紧勒住,嘶鸣声起,高扬起了前蹄。
时逢笑一个不稳,整个人往后猛力一仰,八喜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带下了马,随后双足点地,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小姐!您没事吧?”
时逢笑脑中还回荡着八喜刚才说的话,整个人愣在原地,眼神空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多事情她都能理解,王座上的人换了,要赶尽杀绝自然是怕唐雨遥东山再起,可唐雨遥再聪明,终究一介女流。唐雨遥失去至亲她也能理解,可用那些老弱妇孺的命来保齐天寨安宁,唐雨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么?
时家的人,又怎么下得去手?
她的眼中掠过远处大片山水之色,阴霾的天空低沉沉的,压得她胸口十分难受,她抬头看了看那灰蒙蒙的天,蓦地恍然大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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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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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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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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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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