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小徐紧张道。
“是我。”白炼在门外回道,声音听不出有丝毫的不妥,小徐放下心来,前去开门。
“白监丞,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小徐规规矩矩地叫白炼的官职。
白炼进屋后扫视了一圈,这个房间是由小徐和老黄一起居住的,本来一间房里不应该只住两个人。可是老黄霸道,仗着自己的资历,倚老卖老,所以大伙都不喜欢他,对他是能避则避。
只有小徐愿意任劳任怨供他差遣,默默忍受老黄的脾气,所以也就只有他们俩住在一起了。
“我来兑现我的承诺啊,不是说了谁第一个找到脏物,我就奖励他半箱财物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不算数的。”
说着白炼把手里的箱子递给小徐。
小徐没想到白炼真的舍得分给他半箱财宝,他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白监丞言出必行,令人钦佩。”
“你也很令人钦佩。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登上东厂这条大船,成为东厂都督的心腹的。”
小徐的手不自觉地一颤,他强作镇定:“白监丞说的这是哪的话,总不能因为我和老黄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你就怀疑是我向东厂通风报信,害死了老黄吧。而且你为什么会认为老黄是被东厂杀害的呢?”
“你不用紧张,我又不是来找你对峙的。”白炼十分放松,他只是不想活得稀里糊涂,前来寻求一个真相罢了。
老黄死得那么凄惨,能下这样狠手的,除了锦衣卫,只有东厂会有这样的手笔。
锦衣卫监管外城,除非皇上亲自下令,否则很少插手宫内之事。东厂则不一样,提督大人也是太监,奴才们的事情还是东厂管的多,也方便管。
老黄身前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能将根根骨头都敲断,必定是用上了特殊方法制作成的刑具。这种特殊的刑具,恰好东厂就有。
“所以根据这些,你就怀疑我和东厂勾结?”
“不止这些,还有云片糕。”
“云片糕?”小徐被他说的一愣,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件小事。
那时白炼被打五十大板,从他这里用银钱买过一盘云片糕。
“这有什么不妥吗?”
白炼分析道:“你当日说是主子赏的,我并没有疑心什么。但是我进了尚膳司以后才知道,普通的云片糕在制作时,用的是绵白糖。皇帝胃口不好,李大厨在给陛下制作云片糕时,特意换成椴树雪蜜。这样做出来的云片糕口感完全不同,不会太过甜腻,而且会有蜜香的清甜。阖宫上下只特供给皇帝陛下一人。”wWW.ΧìǔΜЬ.CǒΜ
皇帝陛下心情好的时候会拿点心打赏下人,这本没有错。
可是小徐只是御茶坊里最普通的一个粗使太监,平日里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怎么会得到云片糕这样的赏赐。
最有可能得到这份恩宠的人,是皇帝身边整日形影不离的大太监李建忠。
“李建忠愿意将这样的云片糕转手赏给你,足以见你们之间的关系匪浅,所以是你向东厂报的信。”
小徐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不曾想在白炼眼里却是漏洞百出。
他仍然企图狡辩:“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报信呢?怎么不能是老黄自己得罪了东厂的人,惹来了杀身之祸。”
白炼叹气,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容不得小徐抵赖:“你这样真是没意思了,你们做的太明显了。如果是老黄自己得罪了东厂,那为什么被拔掉了舌头?”
那句话可是他封了院子之后,威胁老黄时说出来的。
小徐每句话都被白炼堵得死死的,他见抵赖不过,泄了气:“白监丞果然聪慧,干爹说你是聪明人,可堪大用,我原本还不服气呢。”
白炼皱眉,被太监之首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为什么要杀老黄,还要让别人以为是我做的。我有得罪过你们吗?”
“并没有。干爹的心思我也不清楚,更是猜不透。也许是单纯地欣赏你吧,也有可能为了沈绅那个成天只会捻酸吃醋的家伙吧。”
沈绅,婶婶?
提到这个奇葩的名字,白炼想起来了,似乎是五公主曾经提到过,是熙贵妃身边十分得宠的一个小太监。
“他也是李督公的干儿子之一?”
熙贵妃和东厂居然也有联系,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企图将邺朝的两大杀器——锦衣卫和东厂都攥在手里。
“是。沈绅可是把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你要小心了。”
看在银子的份上,小徐提醒白炼,他本就和沈绅关系不好,十分看不上眼那个成天只会卖弄情,讨好女人的家伙。
“他最近一直在求干爹做掉你,干爹最疼他了,保不齐哪天就会要了你的小命。”
从小徐那里出来,白炼直奔司礼监的庭院而去,李建忠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不是在皇帝身边就是在司礼监当值。
皇极殿每日人来人往,他若去那找李建忠则太过显眼,去司礼监候着是最好的选择。
白炼心中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他要面对的敌手,是一个在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一个以奴婢之身,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
此时皇极殿外,李建忠正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严靖:“严大人,不是奴才不给你通传,而是陛下现下正心烦,已经拿了六位求情的大人入狱了,您难道要做第七个吗?”
严靖丝毫不畏惧,跪在殿外朗声道:“皇上,徐大人忠心为国,一片丹心,日月可鉴。请皇上明查啊。”
李建忠见严靖平时挺聪明一人,现下怎地如此不识好歹,继续劝道:“奴才就算是僭越也非得说您一句了。您难道还看不清如今的形式吗?只要是和徐大人沾了边的,都得倒霉,陛下没下令把您给抓起来,已经是留了情面了。”
严首辅依然不为所动,李建忠摇头,真是个死脑筋。
隔着老远,李建忠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大殿前,他眼皮子一跳,不会是又一个脑子轴想不开,前来送死的吧。
待那人走近,李建忠认出来了,此人正是出于风口浪尖上的三皇子,他立马迎上前去。
“什么风把三殿下您给吹来了?”
三皇子像是没看到他的殷勤一般,直接略过了他。
“严首辅快快请起,徐大人不会有事的。”三皇子抬手想将跪在一旁的严靖扶起,可严靖毫不领情,楚知行的手还没碰上严首辅的胳膊,严靖已经警惕地跪着向后一退,明摆着不想和三皇子扯上关系。
楚知行的手扶了个寂寞,有些尴尬地停在原地。
李建忠连忙打岔,小心地问道:“三殿下也是来为徐大人求情的?”
三皇子默默地把手收回来,意有所指道:“李公公,这情别人就算跪死了也是求不来的,唯独我可以,你尽管去通传吧。”
李建忠看了看严靖难看的脸色,点头离去,很快地皇帝就召见了三皇子。
不一会儿,从皇极殿传出来了两道旨意,一是赦免了求情的六位大人,二是册封三皇子为宁王,不日举行封王大典。
只一会儿的功夫,三皇子便打动了陛下,巧妙地化解了一场朝堂危机。
三皇子志得意满地从大殿出来,拾级而下。
严靖有些不可置信,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讽刺道:“三殿下真是好手段啊,不知这回又是身边的哪位大能给您支的高招啊?”
李建忠也被楚知行的举动吓得冷汗连连:“殿下此举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
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再难翻身。
“虽然冒险,但着实管用。”三皇子拿着封王的诏书,一脸的春风得意。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新的说辞无非是忠君爱国那一套,妙就妙在这话是他说的。
徐巍折腾这一出本就是针对他而来,现在他不计前嫌,大度地为他求情,足以证明自己问心无愧。
皇上打消了对他的顾虑,自然龙心大悦,也就顺势将此事平息下去。
有时候说的话不在于在不在理,而在于说话的时机和说话的人是否合时宜。
***
李建忠送走了严首辅和三皇子两位大爷,终于抽出空闲回到司礼监。
一个小太监见他回来了,远远地迎上来替他掌灯引路,狗腿地道:“督主大人辛苦,有位姓白的小子在这等候多时了,您要不要见他?”
“姓白。”李建忠横眉一扫,“白炼?他人在哪?”
“没有督主大人的吩咐,小的怎敢放他进司礼监,平白地污了咱们这块风水宝地。他还在外面候着呢。”
“嗯。”李建忠不置可否,迈步向前走去。
果然看见一个清雅俊秀,身姿卓绝的年轻人立在门边等候,看着年纪轻轻,倒是个性情沉稳的,面上一片悠然平和,丝毫不见有受了冷遇的怨愤。
这人倒是长了一副好模样,难怪让他那容貌出众的乖儿子沈绅都产生了会被替代的危机感。
李建忠上前问话:“你就是白炼?做什么来了?”
李建忠的模样和白炼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白炼以为作为东厂的现任头头,司礼监的一把手,能做出虐杀老黄这样丧心病狂的事的人,长相上最起码也是凶神恶煞的。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面相憨厚老实,甚至能称得上和蔼,带着一双眯眯眼的中年男人。
白炼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别看李建忠一副笑面虎的样子,这人的心肠可黑着呢。
“小人来此答谢督主大人的救命之恩。”
“我何时救过你?”
“黄宗此人心胸狭隘,我闹了这么一出,让其颜面扫地,他必定怀恨在心。若是不除了他,以后必定会找我的麻烦,督主替我出手结了他,岂不是救了我的性命?”
白炼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巧妙地将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哄得李建忠自己都信了。
“你倒是个机灵的。”李建忠被白炼恭维得很舒服,“这张小嘴还真是会说话。”
沈绅早就向他哭闹过,希望自己这个做干爹的能够替他除了白炼。
贵妃娘娘看上的人,新鲜劲儿还没过,若是轻易地料理了,回头问起来没法交代,岂不是与贵妃面交恶?
李建忠这种老狐狸般的性格,能在各方势力中站稳脚跟,自然不是吃素的,出于谨慎考虑,并没有理会沈绅的醋意。
现在看来,这个白炼不仅长得好,脑子也够用。若是能收服,他的用处可比沈绅大多了。
“多谢督主夸奖。”白炼不骄不躁,宠辱不惊。
他从怀里掏出两本一模一样的账本递过去:“除此之外,小人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禀告。”
狗腿的小太监手脚麻利地将两个账本捧到了李建忠手里。
李建忠查看了一番,神色变得十分凝重。身旁的小太监出于好奇伸头向账本张望,可惜他大字不识一个,并不知道里面存在怎样的猫腻。
李建忠觉得白炼此人就像是一个稀世珍宝,每当他以为已经很了不得的时候,总能带给他更大的惊喜。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账本:“我倒是小瞧你了。不仅话说得好,事办得更好。难怪皇后娘娘都会在你手上栽跟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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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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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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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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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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