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消息一定是从他们院子里传出去的。
小沈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他当然知道不可能是白哥下的手,昨天他们一直在一起,白哥根本就没有机会作案。
人死在他干活的地方,无疑是一种警告。
御马监的监正焦奎听说了这事连忙赶过来了,他蹲下身子,皱着眉查看着老黄的尸身。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完整的人了。
“怎么样?”小马颤抖着声音问道。
焦奎没好气道:“什么怎么样,死透透的了。”
白炼胃部一阵收缩,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面上还要保持镇定,努力控制自己,强行让目光落到老黄那惨不忍睹的尸体上。
老黄的嘴巴大张着,里面黑乎乎的,显然已经没了舌头。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白炼之前放过的一句狠话,说是要拔了老黄的舌头喂狗。
一语成谶。
更可怕的是,老黄浑身上下都扭曲着,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摆放着,没一块骨头是好的。经焦监正查验,他全身的骨头竟是活着的时候被人生生打断的。
白炼简直不忍再听下去了。
那样的惨状只需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白炼觉得他接下来的几天都睡不好觉,要做噩梦了。
“别看了。”白炼捂住小沈的眼睛。
小沈完全被吓呆了,说话不经过大脑,喃喃地道:“我们要报官吗?”
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报官,可能吗?这里是皇宫,卖身进来的人,都是皇家的奴隶,生死根本没人在意。
老黄是死在宫内,死在御马监的管辖范围之内,焦奎自己就是个正四品的官。wWW.ΧìǔΜЬ.CǒΜ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惨事被揭开来,那样铁定会影响他的仕途,若有人挑刺,将会治他一个管辖不利,御下不严之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个富丽堂皇的皇宫之下,不知埋藏着多少无辜枉死的冤魂枯骨,还差这一具吗?
“找张草席拖去乱葬岗埋了吧,就说染了风寒暴毙。”焦奎轻飘飘就定了老黄的去处,那样的语气,和处理御马监里那些马粪没什么区别。
老黄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在宫里辛勤劳作了大半辈子,竟是连一块墓碑也不配拥有。
小沈的内心大受震撼。
在这些上位者的眼中,他们这些人的命究竟算什么?垃圾吗?
小沈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里,白炼以为他被吓着了,好生安抚了一番。
小沈将自己的头埋在白炼的怀里,情绪十分低落:“白哥,我害怕。”
他怕有一天,自己或者白哥也会像老黄那样被人暗害,然后莫名其妙地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被拖去乱葬岗埋掉。
“别怕,别怕。有哥哥在,我会保护好你的。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有那么悲惨的一天。”
小沈小绵羊一样的性格使白炼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亲弟弟,小时候的白默软绵绵白嫩嫩的,十分可爱,一到打雷下雨的时候就怕的不得了,非要往他的被窝里钻。
那时候他是一个气血虚弱的心脏病患者,身上一丝活人的暖和气都没有,可弟弟白默却丝毫不嫌弃,常常将被窝拱得暖暖的让他能够安睡。
可惜他现在回不去了,只能将对弟弟的宠爱都倾注在小沈身上。
“白哥,我不想做你的累赘,我会努力地变强的,强到以后可以保护你。”
白炼显然不信,但是不忍心扫了小沈的兴致,答应道:“好呀,我等着那一天,你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可别把我忘了。”
千万别学某只没良心的小狼崽,转头就把我甩多远的。
小沈严肃地保证道:“绝对不会的。”
***
徐大人被关在诏狱里迟迟没有被放出来,皇上就像是忘了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徐佑哲一介文弱书生到处苦求家父好友,请他们在皇上面前为父亲说话。
可是那些人个个都有去无回,凡是求到御前的人,每一个都被皇帝陛下以结党营私的罪名下了狱。
朝堂上弥漫着危险的气息,一开始还有几个胆大的,刚正不阿的纯臣为徐巍开口争辩,后来见势不妙,便都做起了缩头乌龟,生怕引火烧身。
徐佑哲无法,只得求到自己的授业恩师严靖严首辅的府上。
“家父有难,请先生施以援手。”
严靖看着自己这位逸群绝伦的弟子,此时他终于肯低下高傲的头颅,敛眼垂眸,紧绷的脸上表情格外冷峻。
“当初为师让你参加科考,你性子桀骜,偏偏不去。现在倒好,家族有难,你连圣上的面都见不着。”严靖数落他,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入仕为官确实非徐佑哲所愿,他的内心痛苦不已,因为自己的任性,已经让家族蒙了羞。现在父亲出事,他身为人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弟子知错,请先生救家父于水火。”
严靖叹息:“不是为师不肯帮你,而是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皇上这是在拿你父亲开刀啊!我也不瞒你,太子已经暗地里下了像向众臣传达了他的意思,所有人都不得出头替徐巍求情,我也是有心无力呀。”
“怎么会这样?”徐佑哲用力要紧后槽牙,他再怎么饱读诗书,也只是一个受家族庇佑的文士,哪里懂得官场上的弯弯绕绕。
严靖的说法和萧言卿带给他的消息完全一致。太子殿下当真如此狠心?只顾保全自己,全然不顾忠心臣子的安危。
“罢了。你既然求到我这,看在我们师徒一场的份上,我便去宫内走一趟。”
徐佑哲感激万分。
严靖言语间十分无奈,趁机再次劝诫道:“闲云野鹤固然潇洒,但也只是自得其乐罢了。你本是一块无暇美玉,若是放在山野草间,便和顽石无异了,毫无价值。你说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呀,人活在这个世上,不能只为自己活着,那样的人生太自私了。”
“人总要长大的,我希望你不要再逃避命运的安排,勇敢地肩负起本该属于你的责任和使命。”
徐佑哲嘴唇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看着严首辅起身离去,潸然泪下,从什么时候起,他记忆中高大宽阔的背影已经有些佝偻,他知道有些梦终究是该醒了。
***
最近,朝堂上纷争不断,不大太平,三皇子已经好几日没上朝了,他自入朝之后难得有空闲,便带着小九到白鹤楼吃饭。
三皇子一扫近日来的忧愁,点了几个招牌菜和一坛子寒潭香。
“我说你腿脚不便,就该好好养着,干嘛非要出宫呢?”
“多谢三哥。”
九皇子双眉紧锁、神思凝重,他必须出来透透气。宫里有一个乱他心神的危险存在,那人就像是一瓶毒药,明知是致命的,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
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沦下去,楚知远最近正在想方设法地逃离他,极力地克制自己不去想他,不去关注他。
他想让自己的生活回到原点,回到没有遇见白炼之前。
楚知远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饭菜,便有些嫌弃,这味道照白炼的手艺差远了。
三皇子还在喋喋不休地夸赞:“他家的八宝鸭可是远近闻名的,白鹤楼的掌厨据说曾经拜宫里的上一任御厨为师,真论起来,还是尚膳监李大厨的师兄呢。”
楚知远半点面子也不给,评价道:“口味一般。”
三皇子惊奇,原本在吃食上小九是毫不在意的,如今怎么百般挑剔起来,他意有所指:“你的口味,似乎变了许多。”
楚知远闻言一愣,飞快地否认道:“没有。”
三皇子拿起酒杯遗憾道:“他家的酒也是京都一绝,可惜九弟你不喝酒,否则一定要尝尝。我干了,你随意。”
九皇子一反常态,也不推辞,直接又要了一坛寒潭香,十分豪爽道:“三哥一人独酌多无趣,这次小弟陪你。”
说着就给自己满上了一大杯,像喝水一样直接吞下,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咽喉,让楚知远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心里觉得别样的痛快。
三皇子看他这种喝法有些担心:“九弟还是少喝些吧,这酒味甘性烈,后劲很大,很容易醉人的。”
楚知远却充耳不闻,酒过三巡,他的眼睛开始变得有些迷离,三皇子察觉到异样,心道这小子的酒量不会这么浅吧。
楚知行见他样子实在有趣,逗道:“九弟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难道是失恋了?”
楚知远摇头晃脑地否认:“不是。”
三皇子试探着问道:“是皇后那边为难你们母子了,还是小六又欺负你了?”
“三哥想多了,皇后她……自顾不暇,又怎么会……想起我来?”喝了些薄酒,楚知远口吃的毛病显露无疑,舌头也开始打结了。“要说烦心,三哥你……如今才是最烦心的人吧。”
“此话怎讲?”三皇子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楚知远打了个酒嗝,话也多了起来:“”父皇最近……为了徐大人的事……发落了不少官员。说到底,徐巍的事……其实是三哥的事,越是其他人……不敢出头的时候,三哥越应该……去求情。
三皇子对这个幼弟还真是刮目相看,平时不声不响的,心里却是个有主意的:“我为何要这么做,救了徐巍对我有何好处?”
楚知远脑海中闪过一道清俊的身影,他一阵恍惚,不知不觉将那日白炼与他分析的三点利弊道了出来。
想想真是讽刺,他身边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却没有小九一个孩子看的透彻。
“徐大人……毕竟是老臣,父皇不会……一直关着他,现在正缺……一个合适的理由……好放了他。嗝~~~那些为他求情的……全都是清流一派,三哥若是……为徐大人求情,嗝~~~既得了父皇的圣心,又卖给……朝臣一番人情。嗝~~~”楚知远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分析。
三皇子仔细一想,这么做还真是好处多多,他沉默着看向楚知远,眼中划过一抹诧异之色,他的这位九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不鸣惊人,一鸣则已。
所有人都在劝自己远离是非,明哲保身,只有他竟然敢反其道为之。楚知行自己都没想到,他最后竟然要靠小九的法子来打翻身仗。
若是父皇真的在做局观察他的举动,那他不计前嫌,大度地去为徐巍求情,便可坐实了贤德的名声,博得父皇的好感,亲王之位定是跑不了。
三皇子沉声笑了起来,神情是难得的轻松:“九弟说的极对。”
楚知远脑子稀里糊涂的,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此时已趴在桌子上酣然入睡。
身后的护卫提醒道:“主子还是早些将九殿下送回去吧,宫门就要下钥了,再晚就赶不上了。”
“无妨,你将小九送到我府上住一晚便是了。”
“那主子您呢?”护卫紧张地看着楚知行,他的任务可是保护三皇子殿下啊。
“进宫。”这样的好事,可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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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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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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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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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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