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夫人,是陇西李氏出身,北魏吏部尚书、荆凉兖并秦相雍冀定九州刺史、司空公李韶之女。身体也很好,孩子一个一个的生,甚至可以用儿女成群来形容。
因此长女崔兖猗和倒数第二个女儿崔瑶兰的年纪,足足差了将近二十岁!长姐如母,这句话真不是说说而已,按年龄算,崔兖猗足以当崔瑶兰的母亲了。
崔兖猗原以为崔瑶兰会毫不犹豫的答应这个“不太过分”的要求,没想到对方却断然拒绝!这不由得让牺牲自己婚姻成全家族的崔兖猗心中异常不爽!
凭什么当年我可以忍辱负重,现在你就不可以呢?你还是个望门寡呢!
“妹妹要以家族为重。如今需要你为家里站出来了。”
崔兖猗面色不虞的说道。
“阿姊想去,自去便是,何苦为难妹妹?”
面色恬静淡然的崔瑶兰显然不吃崔兖猗那一套。这几年来头上顶着“丧门星”“望门寡”的名头,她已经受够了。
崔瑶兰的容貌是极美的,只是眉间一股抑郁之色挥之不去。双目无神,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了一般。
“我若是能去,何苦为难你?难道你想让凤华去么?她才八岁,她出生那年父亲就去了,你是看着她长大的,你难道忍心她去么?”
崔兖猗这么说,崔瑶兰顿时没话说了。自己这个妹妹很懂事听话,她才八岁,身家清白,可以有很好的人生,难道现在就去给人做妾?
自己这些年为什么还处于“守寡”的状态,崔府里人人都明白。够资格娶她为妻的,人家嫌弃她克夫。不够资格的倒是愿意高攀,可崔氏又看不上了。
“罢了,那我便去吧。崔家毕竟生我养我。”
崔瑶兰轻叹一声,勉强答应了崔兖猗。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答应,妹妹崔凤华一定会顶替她去的。为了家族的前途,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一个八岁的孩子,居然要承担如此重担,想想还真是可怕。
“阿姊还需要妹妹我做什么吗?”崔瑶兰压着内心的不满询问道。
“不需要不需要,你……只要去那里就好了。”崔兖猗连忙否认道。万一自己这个妹妹想不开要出家,她拦得住么?
“如此,那便一切依阿姊的安排吧。”
崔瑶兰对着崔兖猗弯腰一拜,似乎是有送客的意思了。
崔兖猗狼狈的退出厢房,把门带上后,如释重负。
要是可以的话,谁愿意去做这个恶人?世家生存的游戏规则就是如此,甚至可以说,世家中的女人,本身就是用来联姻的工具!
崔氏,需要一个在关键时刻能帮得上忙的人!而绝不是要投靠哪一边!如果只是为了投靠,多的是办法“示之以诚”,但那并不是崔氏想要的东西!
寄人篱下,难免受制于人。被高欢控制,和被贺拔岳或者其他什么人控制,区别真的很大么?崔氏想做的,无非是在乱世中保持自己的独立性,从这点上来说,她跟崔士谦都没做错!
……
襄阳城的府衙书房内,刘益守刚刚写完一封信,将其交给王伟说道:“你看看词句如何。”
王伟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随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主公在信中说我们已经到了襄阳,并且雄兵在侧,难道不怕崔氏将这个消息告诉高欢么?”
王伟有点奇怪,刘益守好像就吃准了崔氏的人不会吭声一样。
“人人都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崔士谦若是把这封信交给高欢,岂不是在给自己手脚都捆上绳索?这崔氏不老实,竟然还打着驱虎吞狼的算盘,其心可诛。”
刘益守冷笑一声,前两日崔孝芬派人送来一封十万火急的信,信中就说崔士谦一房的人,似乎收到了关中那边的消息,有意把南阳献给贺拔岳作为进身之资。
崔孝芬和崔士谦算是同族同枝,都是二房的人,他打听到这个消息不奇怪,甚至很有可能是崔士谦写信给崔孝芬求援而探听到的。
“主公,如今天下大乱,哪里还找得到老实人呢?”ωωω.χΙυΜЬ.Cǒm
王伟忍不住揶揄了刘益守一句。
“不过,主公这封信要得。正好威慑崔士谦等人,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闹着玩的!”
襄阳出兵攻打宛城,那可真不要太顺路了。沿途有河道有平原,唯独没什么天险。刘益守写信给崔士谦,明面上是“表达善意”,实则警告对方:我可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舔狗”,你当“绿茶”也给悠着点。
这封信足以打消崔士谦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空手套白狼,一句话就给你出兵对抗高欢,那真是想太多了。
有能力去做,但是依然按兵不动,这便是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
“那可不是么,让他们掂量一下自己玩火的后果。”刘益守并没有否认王伟的看法。
王伟抚掌大笑道:“那确实啊,怎么说我们也入主建康了,把我们当猴耍,可要想想怎么承受我们的报复。主公告诉他们襄阳这边的状况,崔氏估计要作出决断了。”
一般来说是这样,可谁会眼睁睁的放弃手中的权力呢?这次崔氏哪怕要自保,恐怕也得给高欢表示一下“诚意”,那岂能是说句话写封信就能解决的啊!
可以这样说,既然贺拔岳盯上了南阳,崔氏又不愿意彻底依附高欢,那么他们在夹缝中求生的结局就已然注定。
要么粉身碎骨被人吞并,要么大出血以后勉强维持着半独立的状况。想全身而退,几乎没有可能了。这也是高欢为什么对不依附自己的崔氏有恃无恐的重要原因。
“对了,通知杨忠,准备好开战的准备,干粮要提前备好。
另外写信给杨愔,寿阳那边秋收后,所有壮丁都要参加军训,为期三十天!
一旦需要增兵,那边要随时准备好。
这回吞不下南阳,我就在襄阳住着不回去了。”
刘益守面色坚决的说道。
王伟心领神会,双手拢袖对着他深深一拜道:“拿不下南阳,则建康必乱,主公所言极是。属下本以为主公还有退却之心……是在下的过错。”
“放心便是!要是输了再回建康,保证某些不开眼的世家中人跑出来骑在我头上拉屎。我就是要让这些人都无话可说,然后把绳索收紧,一个个把这些人揪出来。”
刘益守紧紧握住拳头说道。拿下建康,只是一个开始,后面的路还有很长。这南阳郡就是最关键的一步。
……
“人已经到襄阳了么?”
书房里,崔士谦感觉手中的信有千金重,他将信纸递给弟弟崔訦,沉默不语。
在信中,刘益守说自己已经在襄阳,并且屯扎了数万精兵,无论是高欢来了,还是贺拔岳来了,都足以击退他们,保护南阳。
还说自己麾下崔孝芬乃是重臣,既然他和你们是同族同宗,那自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一旦南阳有事,襄阳数万虎贲就会朝发夕至前来解围。
客气是很客气,恭敬也很恭敬,甚至辞藻都很华美。然而,除了隐隐的威胁外,其他靠谱的承诺一句都没有。
像什么“数万虎贲朝发夕至前来解围”这样的话,只能哄骗三岁小孩。倒是刘益守本人就在襄阳城,并且还屯扎不少精兵,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动向。
或者说,这句话就是眼前这封信的唯一有效内容了。
“这封信,等于是啥也没说啊。”
崔訦不满的叹息道。刘益守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满口答应得好好的,但就是隔岸观火,一句承诺保证也没有。
“刘益守只是在告诉我们,他有能力出兵夺取南阳,仅此而已。”
崔士谦冷冷说道,崔訦瞬间就不说话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你有必要说那么直接么?
崔訦也叹息一声道:“真要把妹妹送过去啊,你也真是狠心,她已经很可怜了。”
“我也想替她去,可是你看有这个可能么?”
崔士谦无奈苦笑道。
“说得也是。只不过那个望门寡,会不会让刘益守恼羞成怒呢?”
崔訦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种迷信的事情,不止是有人信,甚至可以说是某种不成文的社会风俗了。不可明说,但大家都忌讳。
“只是妾室而已……今日便让她启程去襄阳吧。”
崔士谦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崔訦觉得自家大哥有点假惺惺的,真要是不舍得,又何必玩这么一出?果然,个人的幸福,终究是抵不过家族的利益。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本身崔氏在南阳依附于高欢,就是处于一种恐怖平衡之中。如今,平衡似乎要被打破了。
几天后,崔氏的人将崔瑶兰送到襄阳,刘益守去江陵跟萧詧谈事情去了正好不在,王伟将人接到了暂居的别院。
崔士谦嫡出的妹妹,望门寡,好几年都没嫁出去……崔士谦的回复,就是送来了这样一个“大龄女”。负责接人的王伟差点把肺气炸,直接“退货”!
刘益守提拔他于微末,二人君臣相得,合作无间。刘益守对王伟来说不仅仅是上级那么简单,还是自己的媒人和好友。
崔氏的行为,不仅是在打刘益守的脸,更是在打他王伟的脸!
关键时刻,来襄阳担任军医官的崔冏将王伟拉到一边劝说道:“女人是主公的女人,哪怕不好,也要主公来说,你是不能越俎代庖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将来这女子得势,把你记恨上了怎么办?是非曲直主公自有判断,你把人送到主公那边就好了,何苦枉做小人?
主公是何等样人难道你还不明白么?他又怎么会做事没分寸呢?”
如今崔冏也早已成家立业,在寿阳安家。他深知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偏激,被女人记恨上,是一件很不智的事情。
这位崔氏女是嫡出,而且还是崔士谦的妹妹。你要是“退货”,而且刘益守连这位的面都没见过,那样的话到头来得罪的可是一堆人!
无论如何,让刘益守见个面,再做定夺也是不迟的。
听完这番话,王伟吓得一身冷汗,对着崔冏千恩万谢之后,连忙将崔瑶兰好好安顿,然后匆忙赶往江陵向刘益守禀告此事。
……
“姑父既然要出兵,本王一定会鼎力支持的。”
江陵城府衙书房内,萧詧一脸笑容的给刘益守倒酒说道。
“江陵偏远,等夺得南阳后,我便上书朝廷,将你的封地改在丹阳,靠近建康也好时常跟天子走动一下。”
刘益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眯眯的说道。
“当真?”
萧詧激动的握住刘益守的双手不放,双眼放光,激动得不行!
“对,让你兄长萧誉坐镇江陵即可。”
刘益守微微点头,那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十分亲切。
“实在是太感谢姑父了!”
萧詧情不自禁的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走动。刘益守就这样安静的,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封地改在丹阳是什么意思呢,从实质上说,能拿到的供奉微不足道,远比在江陵少得多,几乎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封地。
丹阳是梁国的“直辖市”,就在建康南面。封地在这里,好处不在于一针一线的多少,而是建康一旦有事,丹阳的藩王可以在第一时间带兵入台城掌控局面!
只要是有这个必要!
所以说刘益守的提议,与其说是改封地,倒不如说是看好萧詧将来登基继位!
一旦萧欢不在了,封地丹阳郡的萧詧,便可以直接上位!而不会像萧绎一般,因为湘州地处偏远,行军路线太长而错失登基的时机。
刘益守刚才的表态,可谓是意味深长。
“作为萧氏的驸马,在下一直都是把萧家人当自己人的。哪怕是如萧绎萧纶之流,在下亦是没有痛下杀手。
作为天子的兄弟,将来居住建康附近,也是常理,怎么能一直在偏远荆襄呢。”
刘益守感慨的说道。
“姑父所言极是!这次姑父要出兵南阳,本王定当竭尽全力,姑父要什么,本王就给什么!”
萧詧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绝对跟刘益守一条战线。
“嗯,不妨给你兄萧誉写信,让他也出出力。将来他要入主江陵的,虽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能说不出力就得好处,是这个道理吧?”
刘益守笑着问道。
“姑父所言极是,想来二哥也是很想到江陵来的。”
萧詧开心极了,没想到自己心里盼望的事情,居然如此轻易就实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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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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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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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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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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