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大军就在睢阳一线跟李元忠的人马汇合,以为后援,配合高敖曹守青徐。
表面上看,这属于正常调动,实则是将南阳精兵调走,以免他们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比如说背刺一下洛阳,给贺拔岳当先锋之类的。
这个任命,等于是将崔氏的手脚都捆住,一下子都动弹不得。
可不可以拒绝呢?
理论上可以找一些理由,实际上却是不能拒绝的。
无奈之下,崔士谦上表在邺城登基的元氏皇帝元朗,说南阳这边秋收尚未结束,暂时无法调遣民夫运粮。只能等秋收后,再派兵前往睢阳。
高欢的本意就是敲打一下崔氏众人,看到这帮人服软了,高欢也很“大度”,同意了崔士谦的要求,反正在他看来,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崔士谦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的。
这天,崔士谦也没什么公务,撇下亲随,到城中一处幽静的宅院里看望他那回娘家的长姐崔兖猗。
崔兖猗早年嫁给邢逊(邢杲他们家的人),邢逊河北邢氏出身,母亲乃是元纯陀,北魏任城王拓跋云第五女。邢逊虽然出身很高,仕途却不算顺利,还因为元颢的事情被牵连罢官,近期才起复。
然而,此人官没做多大,贪财的本事倒是一流,来府上求办事的人络绎不绝,送礼的财帛堆满了府库。
崔兖猗很讨厌容貌丑陋,极度贪财的邢逊,再加上对方嫌弃她四十多岁年老色衰,索性这位家里后台很硬的夫人直接回了娘家,暂住宛城,根本就不回邺城邢宅了。
“阿谦近日眉头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么?”
崔兖猗一边在院子里浇花,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贺拔岳要我在宛城易帜,高欢要我出兵青徐,都是凶险异常的事情,我岂能安心啊。”
崔士谦长叹一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长话短说了一番。
长姐如母,平日里他便是最尊敬自家这位大姐,当年嫁到邢家,就是当年崔氏这一脉的权势名望远不如邢逊的父亲,祖父。
他们的父亲崔楷为了巩固权势,故而将女儿嫁到邢氏。老实说,他们家亏欠崔兖猗太多。崔兖猗的几个妹妹就嫁的很好。
“那你打算怎么办?”
崔兖猗慢悠悠的问道,一点也不慌张。
她在邢氏就经历过不少大事,比如洛阳丧乱,陈庆之北伐等等。其中还包括邢逊投靠元颢,事后又去找高欢求官,到如今四处敛财的事情。
可以说崔兖猗到现在都没挂掉,足以见得她的运气强悍得离谱。
“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刘益守指望不上,那么做两手准备亦是不迟。阿姊就不要回邺城了,万一有什么不好,我们一起走。”
崔士谦慎重的说道。
要是这次崔氏真有什么变故,崔兖猗在邺城绝对跑不掉。
“其实吧,冯夫人说得没错。事关重大,我们空口白话,确实很难取信于人。”
崔兖猗微微点头说道。
“可是,我总不能背后捅高欢一刀,然后拿着宛城去投靠贺拔岳或者刘益守吧?”
崔士谦压低声音询问道。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举州投靠是一回事,立马捅旧主一刀则是另外一回事了。后者就是典型的白眼狼,新主也要防着一手。ωωω.χΙυΜЬ.Cǒm
“怎么说呢,阿谦这是关心则乱。要诚意我们也是有的,就看阿谦你是怎么想的。是投靠关中呢,还是投靠梁国。”
崔兖猗看着崔士谦的眼睛说道:“这两边谁能使得上力气,你嫁个妹妹过去就可以了。”
嗯?
崔士谦一愣,对崔兖猗的脑回路还没理解透彻。
“嫁妹妹?”
“不错,谁能真正帮得到崔氏,我们就嫁个妹妹过去以示诚意!”
崔兖猗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脑子转得快,心也足够狠!
“但一定是要能真正帮得到崔氏的人。”
崔兖猗担心崔士谦嫌她凉薄,特意强调道。
这种思维很好理解,当年她就是为了家族,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才嫁给现在那个又丑又贪财的夫君。既然自己都可以牺牲,那家里的小辈们为什么不能牺牲呢?
“如果说真正能帮得上崔氏的话,那只有刘益守了。”
崔士谦十分笃定的说道。
原因倒不是贺拔岳那边有什么问题,而是从地理上说,哪怕现在贺拔岳占据了汉中,要从关中出兵支援南阳,这可比从襄阳出兵支援南阳要难太多了!
从关中出兵,光用兵的补给线,就长得没有边界,一着不慎,翻车的可能性极大!
无论对方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地理上的劣势,是无法用语言来抹平的,这是很现实的选择。
“刘益守么……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啊。”
崔兖猗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
“诶?这不是梁国在两淮的那个驸马么?”
崔兖猗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何止,现在已经是吴王了,掌控了建康的大权,在南面的地位,就算跟邺城的高欢不一样,也差不多少了。”
崔士谦无奈苦笑道。
崔兖猗终究还是个妇道人家,对军国大事了解得极少。如今说起刘益守这个人,你可以看不起他,但你绝对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年轻么?”
崔兖猗笑着问道。
“二十来岁,不到而立之年。”
崔士谦想了想说道。这个刘益守,真是年轻得让人有些害怕。
“那还好。”
崔兖猗松了口气,这总算不是把妹妹推火坑吧。
“如今字待闺中的,只有崔瑶兰、崔凤华、崔稚烦三人而已。崔稚烦乃妾生女,崔凤华才八岁,所以就只有……”
崔士谦扳着手指头数了一下,眉头紧皱。
崔稚烦肯定是不行的,妾生女在家里没有分量,嫁出去亦然。太小了的也不能嫁人,只有崔瑶兰是合适的。
然而此女本来很早就要嫁人的,结果因为尔朱荣在洛阳大开杀戒,乱兵把她未婚夫,范阳卢氏的卢柔给宰了。
如今丧门星望门寡的名声在外,再加上崔瑶兰体弱多病,也就养在家中,并未提及嫁人的事情。把这个病秧子外加丧门星的嫡女送给刘益守,这是真的有诚意么?
还是某种程度的羞辱?
崔士谦和崔兖猗对视一眼,都长叹一声。果然,世间就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要不,送崔凤华过去吧,虽然才八岁,但养几年也就好了……”
崔兖猗咬了咬牙说道。
崔瑶兰其实并不合适刘益守,主要是望门寡克死夫君这种事情太那啥了。当初洛阳城内死了一大堆北方世家的人,卢柔死得也不算稀奇。
但坏就坏在他跟崔瑶兰是有婚约的。
“罢了,这件事我问问她吧。”
崔士谦叹了口气,其实他还是希望崔瑶兰快点离开家的。毕竟,姑娘大了真不能养在家里。当年崔瑶兰订婚的时候是很小的,甚至小得有点过分了。
但时至今日已经过去六七年,按现在的标准看,她可一点都不“年轻”了。
“不,我去问吧。毕竟很多感受你不知道。”
崔兖猗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是过来人,她肯定能听进去的。”
是这样么?
崔士谦感觉崔兖猗不太了解自己的妹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任何一个开朗的女孩被憋了六七年,头上顶着丧门星的帽子,都会变得极端偏激的。
但他也确实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
……
对于崔士谦等人来说,刘益守的态度或许很重要。但对于刘益守来说,南阳的事情,不过是寻常而已。无论崔士谦等人是什么态度,对于南阳,刘益守都是志在必得的。
在家中跟妻妾们温存了三天,又把寿阳的事情给杨愔交待清楚了以后,刘益守就带着王伟水路前往襄阳了。
“主公,崔氏现在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萧纪已经向朝廷上表,支持萧欢登基继承大统。他丢了汉中,蜀地也不安稳。
贺拔岳占据了汉中,要攻略南阳,也就一步之遥而已。只怕这崔氏来求援,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刻。”
王伟并不知道贺拔岳给崔氏写信的事情,但从很多迹象可以看出些苗头。
比如说关中来的斥候,从汉中出来就前出到很远侦查,似乎有染指南阳之心。
见刘益守在船边安坐垂钓,王伟急切的叹息道:“主公!如今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高欢,说不定还会有关中那些人。
从关中经商回来的商贾,都说关中这几年大旱,年景都不怎么好,土地贫瘠。饱暖思银欲,饥寒起盗心啊!贺拔岳他们想攻占南阳的心思是很迫切的,饿极了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你看,鱼都吓跑了。”
刘益守无声叹息,示意王伟稍安勿躁,不要想太多了。
“南阳西接汉中,北连洛阳,东通河南,乃是襄阳北面的屏障。能占据这里不难,难的是在这四战之地站稳脚跟。我们一旦入主南阳,定然会引来高欢与贺拔岳等人的觊觎。
从好的方面说,为将来攻克洛阳打通了道路。但是从不好的方面说,实际上也是跟当年赵国长平之战前的态势一样,以后很难有安稳日子了。”
刘益守叹息了一声,入主南阳,代表着他正式加入争夺天下的热战之中,再也无法躲起来喘息。
“将来,我们要长期耕耘襄阳、南阳一线。要不然,我们不去占,贺拔岳和萧绎这样的人就会去占,以后,还要你多费心了。”
刘益守拍了拍王伟的肩膀说道。
他一提鱼竿,上面鱼钩上的鱼饵已经被吃掉,却连半条鱼都没有。
“主公身上王者之气太重,鱼儿都不敢接近了。”
王伟开口揶揄道。
“随你怎么说了,反正我就是钓不到诶!”
刘益守摆了摆手,心情很放松。
如今尔朱荣麾下慕容绍宗在晋州攻势凶猛,高欢亲率大军去救援,正是夺得南阳的大好时机。如果错过这个节点,下次再下手就难了。
敌人不会等你完全准备好一切再动手的。
一路轻车简从的来到襄阳,还未进城,就看到杨忠带人出来迎接!
刘益守是采用“蚂蚁搬家”的方式,往襄阳城运兵的。每次五百人,几艘船,又不显眼。等人到了地方后,再让杨忠来整训。
如今出自两淮的那些老卒,还有尔朱残部里面挑选出来的敢战之士,都集中在襄阳。不仅有可以野战的精锐步卒一万,还有三千骑兵屯扎于襄阳以南。
独孤信本部人马五千,再加上征发荆襄和江陵等地的辅兵三万人,足以发动一场局部战役了。为了夺得南阳,刘益守这次可谓是下了血本,青徐那边尽是虚招。
就连于谨军中的精锐,也有很大一部分被抽掉到这次的野战军之中,可谓是集中了军中精华。
得亏是吴兴那边的豪强无须镇压,要不然一打起来,于谨那块绝对会露馅的。
“主公,一切准备齐全,可以对南阳用兵了!”杨忠激动的对着刘益守拱手说道。之前一直往荆襄调兵,杨忠就猜到肯定要打南阳,后面果然如他所想。
“对了,这次赏了你几个萧纲的妃嫔,有没有怀上的?”
刘益守揶揄杨忠问道。
“呃,回主公,末将已经将她们送人了。”
杨忠不好意思的说道,这种搞法实在是不给刘益守面子,但是他也没办法。
“噢?有这种事?”
刘益守一边走一边好奇的说道:“你夫人吕氏,好像也不像是刻薄之人,难道还容不下几个妾室?”
“主公有所不知,事情刚刚相反,在下是担心有人反客为主,鸠占鹊巢啊!”
杨忠的夫人一直不怀孕,现在已经成为一块心病了。萧纲的妃嫔家中都是非富即贵的,若是有孕在身,吕苦桃这主母的身份就难保了。
不得不说,杨忠对他夫人还真是重情重义。
“唉,下次这种事情你就早说嘛,何苦我枉做恶人?”
“请主公见谅,在下亦是没有办法。”
杨忠羞愧的说道。
“那些都不提了,我让崔冏给你夫人瞧瞧身体,诊治一下。这次南阳用兵,你可要好好努力一下哦。”
刘益守拍了拍杨忠的肩膀殷切说道。
“请主公放心,末将已经完全准备好了!麾下将士都等着建功立业呢!”
一听到要打仗,杨忠双眼放光,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嗯,走,去府衙。”
刘益守对着一旁的王伟招了招手说道。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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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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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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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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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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