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这样浑浑噩噩昏沉的又过了几日,阮月眼神空洞,望着远处,似有不安的问着身边的阿离:“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阿离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心神不宁,倒像是失了定海神针的东海一般,她嘴拙,也不知如何劝着:“主子,八月初六了,陛下出征已四月有余!您今日这已是第六次问奴婢,这是怎么了?”
一切都是这般的风平浪静,且说这边境烽火连天,家书抵万金,每月上旬,依旧会有司马靖的两封家书如期送达,一封送往皇宫,另一封则送往郡南府中。
却只有今日,再收到司马靖的来信,阮月一直坐立难安,不知会发生什么大事,隐隐的不安。
她抚琴轻叹,字字声声,皆离不得一个愁字,已是中秋将至了,飘飘落叶被风吹的飞舞,显得更加悲凉凄人。
“皇兄,你还好吗?可知晓京城中还有一人在想着……念着你……”阮月停下手指在琴弦上的拨动,微微俯首,一滴清泪划落掉在地上,摔碎了。
记忆之中,阮月许少流泪,从来没有官眷贵族姑娘家宠出的娇气。
八岁前,她还未进宫,便受遍他人欺负,旁人欺她无父,还日日讥笑她与她母亲的穷酸气,那种抵抗的孤傲之气到如今还不曾褪去过。
虽进京后受尽天家厚待,衣食无忧,却也饱受欺负,外族姊妹兄弟们嘲讽她布衣褴褛,为人清高。极少与她一处玩乐,只有司马靖无论何时都护她完全。
阮月整理了身上的衣物,将腹前拽得皱皱巴巴的衣裳捋了平来,下定决心:“不行,今日我定要进宫!”
阿离惊了一惊,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轻声提醒:“郡主!您忘了吗?陛下出征前下了禁令的,不可出郡南府半步!”
阮月探问道:“那二王爷今日可在宫中?”
“宫中事务繁多,想是在的。”
阮月眼中充斥着满满不安,问着小丫头:“阿离,你可愿相信我?”
“自然相信!”阿离十分坚定,这丫头自十岁起,便由司马靖亲自做主,跟随阮月左右,这些年来,阮月教她读书识字,习武练兵,对阮月自是深信不疑。
阮月又接着沉默,直觉使然,战场定然是又出事了:“我要进宫!”
这坚定之语一落,阿离便懂了她的意思,定是要让二王爷代拟圣旨手令,赴沙场相助司马靖。xǐυmь.℃òm
阮月医术略懂,杂药皆识,此去也是能多少助一助他的,最要紧的便是要亲眼瞧见他安然才可放心。
阮月拽起阿离的手,吩咐着心中之虑:“阿离,你要留在郡南府中,战场凶险难料。若我一去难回……”
“你要替我在母亲膝前承欢尽孝,皇兄将你赐给了我,自小你便跟随我左右,母亲待你也很好,故而概不会亏待了你,即便我能平安归来,也定免不了私自出禁令的罪名……”
一语未了,阿离便提裙跪了下来:“郡主,阿离知道您的想法,也知道您的文韬武略不逊于陛下,但两拳难敌四腿,有人助您岂不更好。奴婢虽说武艺不甚精湛,但也能在危险时刻助您一臂之力,主子,奴婢愿与您同赴沙场!”
小丫头的一段话让阮月感动不已,心里暗暗发誓,若真能凯旋安然归来,定要替她寻个好人家,决不能让她屈就在郡南府中待一辈子!
阮月摇摇头背过身去,不再看她:“阿离,你若随我去了,那母亲由谁保护呢?别人我是一概信不过的,听话,护好夫人待在此地,哪儿也不许去!这是命令不得不从!”
“可是……”阿离依旧犹犹豫豫,一筹莫展。
阮月扯下发带,蓬松的头发披在她双肩,她紧闭双目:“没有可是,替我梳头更衣吧!”
皇宫内苑,随从禀告着二王爷:“爷,小郡主进宫来了!”
“参见二王兄!”
二王爷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站起身来:“你不要命么?皇兄下了禁令,你竟还敢进宫!”
司马靖出征前,曾千叮咛万嘱咐,朝堂上下犯乱的刺客尚未寻出踪迹,这人心惶惶的,危险随时可能爆发,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护她安好,如今她私自进宫,着实让二王爷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阮月开门见山,语气更胜似是那初生牛犊,毫不胆怯:“请二王爷代皇兄拟旨,赐我手令,让我出城!”
“不行,皇兄出征前曾说过,绝不能让你离开郡南府,如今你已然不顾圣命进宫了,但让你出城是绝不可能的!”他斩钉截铁的否定着。
“二王爷!”阮月躬下身子乞求:“我一直视您为亲兄长,二哥哥,妹妹就这一次求您,就应允了吧!”
二王爷扶起她,叹气道:“本王又何尝不是视你如亲妹妹,既如此,那便听为兄的一句话,边境风沙熏天,死尸无数,多少凶险尚未可知。你一个女儿家,何种艰难危险都是你意料不到的,好妹妹,听话,快快回府去吧!”
“我不回去!如若得不到您的手令,就算血流成河,我也要杀出城门!避免将士无辜受伤,您就把手令给我吧!”阮月去意已决,二王爷见拧不过她,只得用沉默来拖延时间。
阮月站立许久,终于打破沉默:“对了……我听闻皇兄受伤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王爷霎时拂袖转身:“是哪个碎嘴的奴才传到你那儿去的,皇兄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能让你知晓边境之事……”
“二王兄,你只需告诉我是与不是!”
只见二王爷摇摇头,望着她骨碌转着的眼珠,心里慌了些,这丫头实在太聪明了,这次怕真的瞒不住了:“是,不过只是一些小伤,现如今边境危急,皇兄有命若将此事告知与你,也是多一人担忧,倒不如不说,阮月,你且回去,静候佳音可好?”
阮月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阮月,你可知……”二王爷欲言又止:“罢了,你且回去!”
他言罢,继而转头坐下。
“不,得不到你的手令,我是怎么也不回去的!”倔强的丫头依旧不依不饶,不肯罢休。
“报——”侍卫带着话走了进来:“二王爷,前方急报,我方已收复多座城池,陛下的伤势……仍不见好转!”
“啊?怎么受得伤,伤的多重?伤在哪儿?”阮月瞬间焦躁起来,上前追问不休,前时听闻孙柔郡主所说,还不甚完全相信,现在人人都这么说,便是真的了。
“把太医令带去为皇兄疗伤!”二王爷打发着他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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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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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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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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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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