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照我还>第 10 章 师兄与师弟
  本以为谭莫庭被祟殒所伤,秦穆先能逍遥上好几天,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

  藏书阁聚了好些人,秦穆先却一眼就瞟到了那个半吊着一条手臂的谭莫庭,自两天前把人送回去他就没再管过谭莫庭,没想到现在他就能独自来藏书阁了。

  不知是不是谭莫庭一直专注于手上的书,他没发现秦穆先,如此秦穆先也随手拿了本书走到角落,装作两人谁也不认识谁。

  他本无心翻阅,但看到书上写着关于元荒宗门的历史又提起兴趣,在书中寻找“偃门”。

  偃门,立于修元3020年,废于修元5443年,最初的名字就为偃门,有封地后单名一个“偃”字,后为了方便,偃门又处于东方,被百姓称为“东偃”,唯一一个先建门派再有封地的宗门。

  其宗师孟延创噬人魂夺人身的邪术被押禁门,孟延畏罪自杀,偃门弟子自相残杀使其灭门,其地归属规峫。

  里面写到的邪术就是现在的第二大禁术:噬魂法。

  偃门的下面便是纪武,立于修元3211年,是现几大宗门立得最晚的宗门,其中提及了崔垣,字里行间无不显露出记载者对其的憎恨,身为纪武宗师贪得无厌妄图独霸元荒,最后却被永生封于禁门。

  这在元荒无人不知,秦穆先与这些事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只是在心底嘲讽崔垣身为净脉之人还欲求不满非要寻捷径把自己寻进了死路,尽管现在他自己走的也不是什么正道。

  随后又往前翻了翻摇越的历史,却丝毫没找到偃门同摇越有什么交集,这便是他一直想不通为何裴玠非要自己重建偃门。

  明月东升,藏书阁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最后只剩下秦穆先和谭莫庭耗着在,两人都时不时地观望对方,秦穆先将书随意翻过几页,又探头,然后看到一只缠着白绫的手臂出现在眼前。

  “先师弟,学了一天该回房休息了。”

  “庭师弟伤得这么严重,才更应该回房休息。”

  两人头一次互相推脱,但依旧对对方的话不为所动。

  像是知道他的意图,谭莫庭直言:“你那天在门上动手脚是想进里阁吧,看在我强撑着受伤严重的身体专门跟着你的面上,进去后我们各办各的事。”

  秦穆先才明白为何他也会在藏书阁里等这么久:“不会吧,你一个关系户想进去宋浔会不允许?”

  “叫‘宋宗师’,真这么简单我也不至于搭上一只手。”就是想得到允许,他才会跟宋浔说想修重灵炼剑以此为由进藏书阁里阁,结果未成反倒被祟殒伤成这个样子,而炼剑的秘籍和方法其实他早就知晓。

  秦穆先只能带上他一起,毕竟如果不从,他就可能把自己带去见宋浔。

  两人来到里阁,秦穆先将玉佩放于门上,不等它有所反应,又引出两天前缠在门后的红线连在手上,感受阁门的变化,片刻后,玉佩红线收回,门便打开了。

  谭莫庭开玩笑道:“你这法器还能这么用,不进宗门做这行也能养活自己了。”

  哪一行显而易见。

  “我做正经手艺的。”秦穆先开始寻找可能有记载压制道法的书,飞上书架顶端转了一圈找到唯一与之有关的也只是一本写如弥老先生说的压魔的道术和法器,他看着手腕上的白绳,心想多是裴玠自行所创的法器,还未记入书里。

  于是秦穆先落地走到谭莫庭那边,看到他拿着一本专编写隐脉的古籍:“你一个净脉对隐脉这么感兴趣?”ωωω.χΙυΜЬ.Cǒm

  “对啊。”

  秦穆先没在意,发现这边书架的奇怪之处:“这里的书架颜色怎么跟那边的不太一样。”

  “不了解。”谭莫庭没抬头。

  反正两人都不了解,秦穆先毫无顾虑地拿出里面的书,书夹得太紧他还使劲才将其拿出,结果书架开始晃动,在它垮塌之前把书架下的谭莫庭扯了出来。

  谭莫庭手臂又被大力地拽住,记忆里上次被人抓的感觉又升上头脑,突然的强烈疼痛让他无意识地叫出声,随之而来的是书架倒塌的声音。

  “快走。”谭莫庭按着手臂冷静道,却见秦穆先早已先走出了里阁,这是秦穆先目前唯一一次没有反对他。

  宋浔他们赶到时藏书阁里阁的书倒塌在一堆,却空无一人,她看到宋歧一个人,突然想到原因,问:“谭莫庭呢?”

  宋歧想到先前谭莫庭就说要去藏书阁,没法包庇,老实回答:“没回房。”

  而在之后又混入其中的秦穆先扼住覃访的手腕,眼神里带着威胁。

  擅自进入藏书阁禁地,谭莫庭便被罚在思赎房闭门思过,连带着刺入骨中的九颗思赎钉。

  宋歧将他扶到思赎房时,他的脸已经变得苍白:“你就非要修重灵炼剑?”

  “我给你修出个道傀源。”谭莫庭有气无力,心里一直没停下对那个毫不犹豫丢下他的某人的咒骂。后又看到宋歧带着歉意的脸,道:“没骂你。”

  秦穆先才知道原来那些颜色同其他书架不同的是要拆掉重建的,需用摇越的木材,他细细盘算了下,主动提出前往摇越,走的前一天还不忘去后殿看望正思过的某人。

  思赎房里的谭莫庭思得最多的却是自己睡觉的姿势,他现在趴着手臂疼,躺着后背疼,一天维持的最久的姿势就是坐着,因此也没睡过一天好觉。

  看到推门而入的秦穆先后立马道:“出去。”

  秦穆先像往常不理会他的话:“当时你自己不是也说了快走吗?”

  “那现在我让你出去,没义气的东西。”

  从话里听出他依旧在气头上,秦穆先没安慰过人,看他这样自己也恼了:“你那会儿叫那么大一声,最后也能查出是你了。”

  “不是你碰到我的伤我才叫的吗?”

  “我是为了保护你才无意碰到的。”

  “你不弄垮书架就不用保护我。”

  “你别跟着我进里阁更不会出事。”

  “那我就会直接带你见宋宗师,现在就该是你思过了。”

  两人再一次争论起来,当事者却不知道自己此时同斤斤计较的小孩没什么两样,没有大吼大叫,却谁也不让着谁。

  论着论着谭莫庭无处发泄的火气反倒是消了:“是我让你走的,就是你走得太快,下次让我有个准备时间。”

  秦穆先也没继续跟他斗嘴,毕竟谭莫庭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他,他以前总是单独行事,遇到意外也都是他自己解决,所以暴露后也只想到自己要离开,没顾及还有一个人还留着在。

  他一边回绝,一边放出红线:“下次别跟我一起。”

  谭莫庭感觉到后背传来的酥麻,像是有东西伸入,再就是一阵刺痛:“你干什么?”

  “别动。”秦穆先抽回红线,连带出思赎钉,“不取出来还偏要受着。”

  “犯了错,罚自然要受着。”

  秦穆先不想反驳他,红线绕到身后,将九根思赎钉全都刺入自己的身体:“是,犯错该罚,现在我够义气了。”

  “哈哈哈哈,够了够了。”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谭莫庭大笑,目送他离开思赎房。

  刚出去秦穆先就变了脸:“嘶,还真不是一般的疼。”

  少了思赎钉的折磨,谭莫庭也好受了些,宋歧再来到思赎房送治疗重灵烧伤的药见他面色好转才放下心。

  上药时碰到他的右肩,宋歧发现异样:“思赎钉取出来了?”

  他只能承认:“嗯。”

  “思赎钉刺入骨是不能取出的,直到处罚结束那天才会散在体内。”他们刚入宗门不久,还不知道思赎钉处刑是这种处法,宋歧告诉他:“母亲想到你进藏书阁是为重灵炼剑,那天握了祟殒,受的伤也算是惩罚,才用的这种钉,说你要不想受了自己会取出来。她是面相看起来严厉了点,内心是个细腻的人。”

  “我明白。”谭莫庭轻轻拉上衣服,“你也顺便给秦穆先说说这个思赎钉吧。”

  “给他说?可他早几天就去摇越运造书架的木材了。”

  谭莫庭作罢:“那算了。”

  以他的性格根本就没想要取出思赎钉,想到秦穆先当时没有犹豫的把它扎进身体,谭莫庭认为他也可能会一直承受这惩罚了。

  可他还是把秦穆先想得太实诚了,事实却是秦穆先回去晚上睡觉觉得太疼,第二天一早就取出思赎钉随处扔了。

  裴玠算到规峫宗的人近日会来寻木材,只是没算到秦穆先也在其中。

  还未抵达摇越宗,最先印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生在摇越宗周围的百年梅木林。

  隐在梅木林里白墙黑瓦的建筑便是摇越宗的大殿,摇越宗三面环山,虽不如其他宗门建造那么繁华,却是同样的庄严,更是代表其宗门的淡泊高雅。

  摇越便是传说中三皇仙逝的地方,此地一向多奇珍异兽,参天大树随处可见,阳光透过林里茂密的树叶零零散散地洒下,他们站在古树繁殖出的巨大的树枝上,树枝巧妙地连接,在这悬空静谧的地方形成了另一方天地。

  在古树上的层云,隐约可见云里耸立的两座相对的崖尖。

  秦穆先突然向在他前面带路的安作铉问道:“安前辈,你还记得上面是什么地方吗?”

  “断难崖。”安作铉停步抬头,寻找在这里看得并不明显的的悬崖。他告诉秦穆先,语气和神态一如他本人般温和。

  裴玠拉住他的手继续走,对秦穆先道:“你若好奇可以自行去上面看看。”

  两人的手牵在一起,裴玠没有放开,安作铉也没有挣脱。他们两人虽说是师徒关系,但安作铉一直未娶妻,还将摇越宗师之位授给了裴玠,三百年来,外面总有传说说两人有断袖之癖,不见他们承认,也不见他们否认。所以说是师徒还是断袖,全看这些人怎么想。

  不管是师徒还是断袖,在秦穆先看来,都是糟蹋了安作铉这人。

  孟长疏见状,也悄悄的拉着秦穆先的衣摆,还没来得及偷笑就被秦穆先发现,他又放手,目光转移到崖上:“安前辈跟我说,过了那座崖,万难皆可断。”

  名曰:断难崖。

  秦穆先没管他说些什么,只察觉到他的小动作,问覃访:“我是面相丑陋还是人品不善,让你们觉得我非吃人不可。”

  “并非丑陋,人品也还不太清楚,不过面相确实不善……”覃访实话实说,尔后看道某人黑下来的脸,连忙换了个说法,“但是多接触下来还是能看出来你不吃人。”

  某人的脸更黑了:“看来我们还要多多接触,其实我现在就想吃了你。”

  覃访立马拿孟长疏打断他:“小孩子在,你还是不要说这种话。”

  “没事,先哥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覃访才知道这个一口一个“先哥哥”的小孩多半对他走火入魔了。

  他自然不会真吃了覃访,秦穆先被逗开心了,他目视着前方,朝孟长疏伸出手。

  孟长疏起初还很惊讶,也看不到秦穆先此时的表情,但还是在他的手快要收回时满足地握住。

  等到前方突然变得明亮,他们便终于看清对面的山,裴玠对领头的道:“山上多异兽,体内皆存灵气,不管是凶兽还是灵兽,不要主动招惹,摇越宗的弟子会随你们一起去。”

  进入那座山,不想绕过去,就是直接从这里飞过去。

  裴玠带着孟长疏回了摇越宗,没休息多久又跟着安作铉去到断难崖。

  断难崖却与它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崖上只有黑色的泥土与岩石,生长着高不了地皮多少的野草,以及还未开花就已枯萎的花苞。

  两崖间原来的木桥也从中间断落,只留下一根铁链。

  “你跟我说三百多年前我被人从这里扔下去过,秦穆先问我记不记得这个地方,是不是在问我记不记这件事?”安作铉站在崖边向下望,见得下面的古树,同身后的裴玠道,“其实我不记得了。”

  裴玠没有上前:“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您不记得很正常,师父要是记起来自然是更好。”

  风从那边积雪的峰顶吹来,在夏日里带着微微的寒意,吹起了两人的衣裳,还有连在两人手腕间的白线,随后白线又隐去。

  “所以说不老不死不算什么好事,很多事情都会记不得。”湍急的水流发出声音清楚地传到山顶,安作铉微皱眉头,望向风吹来的方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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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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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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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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