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你听错了。”
秦穆先把玉佩环在食指上把玩,听到对话,便取下玉佩扣在腰间,穿了这么久的修道服,虽说感觉比以前的衣裳束缚了不少,但也算习惯过来了,他活动了下手臂,跳下修炼场,朝着前面正攀在一起的两人走去。
一人见到他就拉着另一人要走,被秦穆先瞪了一眼,便丢下伙伴先离开了。
秦穆先没理会那人,刚想一把拽住留下的人的后衣领,后又觉得不妥,便直接问:“你刚说谁退婚?”
“说了你们听错了。”那人无奈道,他只是无意间说漏了嘴,却引来这么多好奇的人。
结果他转头就看见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秦穆先站在身后。自竞修被现出隐脉,规峫的弟子没几个愿意主动找上他。
“我自己都没说我听错,你说我听错了?”没有原来白衣上的红花作陪衬,他脸上的胎记显得更为突兀,“崔逢退婚了?”
“我也只是听外面的朋友说,消息不实。”
当年噬魂崔逢,不出三月秦穆先就被认出不是崔逢,他离开纪武后,崔氏夫妇才与京蹊解除婚约。如今留下的是崔逢本人,他却还是退了婚,这倒让秦穆先看不懂了。
“先师弟,不好好修炼,在这里霸凌同门?”
谭莫庭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秦穆先便使面相看起来和善了点,才带着旁边的人转过身:“没有,是他在这里聚众传谣。”
“那你还非要拽着我……传……”那人一句话刚嘀咕完,这次却被揪住衣领。
谭莫庭是愿意主动找秦穆先的第一人,就是因为他一番话把人论到了规峫,宋浔顺便让他平日里多多监督秦穆先的修炼,以免发生意外情况。
被监督的人非但不领情还觉得麻烦,监督的人倒是不觉得麻烦还挺上心。
“你的意思是我看错了?我自己都没说我看错,你说我看错了?”
原来他早就在这里了,那刚才也是在戏耍自己,秦穆先放开人,道:“嗯。”
谭莫庭又问旁边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覃访。”
“秦氏,少见啊。”秦穆先接话,双眼打量他,长着读书小生的模样,确实是一副看起来好欺负的相貌。
“不是你的那个秦氏,是谭字去言旁的覃。”
“你们在做什么?”又一个声音传来。覃访定睛一看,是愿意主动找上秦穆先的最后一人,规峫宗师的独子,宋歧。
覃访苦下脸,没想到因自己一句话就引来了他们三人。
谭莫庭答他:“在交流道术呢。”
“哦,弥老先生到规峫了,宗师让我们去接待他。”宋歧信以为真,“既然先师弟也在,正好一起去。”
弥老先生虽不修道术,但一生都在研究道学,脑里装的东西多,在云荒大陆德高望重,秦穆先正好需要精通道学的人帮助自己,去找他自然是最好。
“好啊。”秦穆先道,同时留下了那个跟自己“同姓氏”的人,凶狠道,“不过你们要再叫‘师弟’,我就让你们永远做哑巴。”
“先师弟不要总是一副凶相,按规矩来你确实是师弟啊。”谭莫庭这一句专戳了他的痛处。
“我记得我是比你先拿到玉石先踏出印霞谷,按规矩你才是师弟吧。”
覃访提醒他:“规矩是谁先进入宗门谁是师兄,所以你应该是师弟。”
秦穆先瞪了一眼,他一向不愿意把自己的位置摆在别人的下面,所以一直对这称呼耿耿于怀。
“反正你们都得叫我一声‘师兄’。”xiumb.com
宋歧幸灾乐祸,他没说错,宋歧虽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但在去年刚满十七就通过了竞修,确实是他们的师兄。
结果刚说完,另两人便发出了不屑地声音:“小孩儿。”
一人自然是秦穆先,毕竟每次宋歧叫他“师弟”都会迎来他的一番威胁;另一人就是谭莫庭,他的母亲是宋歧父亲的阿姐,他年长宋歧一岁,私下宋歧还是得叫他兄长。
关于“师兄师弟”的话题只要三人碰面总会不厌其烦地被提起,但每次都是宋歧最先败下阵。
覃访也放下对秦穆先的戒备心慢慢融入进去,和宋歧看着剩下的两人丝毫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秦穆先称谭莫庭是“关系户”,谭莫庭便不停地叫他“先师弟”。
提起的那位弥老先生是到规峫寻书来了,规峫的藏书阁留下了数不胜数的古籍,关于道法,关于修心,关于各家族,关于元荒的历史。
这也是秦穆先会选择进入规峫宗的一部份原因,他那诡术术被封需找方法解封,还要解开裴玠给他的碍事的白绳。
规峫的藏书阁扩建了好几次,如今已堪比一座正殿,书架的顶端将要抵到房顶,都是用摇越宗运来的木材做的书架,几百年都不会腐坏或被侵蚀。
年迈的老人行动并不迟钝,说话的语气却是缓慢,一句话还总喜欢故弄玄虚的断句。
覃访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秦穆先却自进藏书阁后,眼睛就从书架上没离开过。
看到一本写关于禁术的书,他抬手正欲将其拿下来,就被宋歧打断:“不可随意动这里的古籍。”
放在外面的书可随意翻阅,里殿的古籍没有宗师的同意便是动都不能动。这是规峫自建起藏书阁就定下的规矩。
秦穆先放下手,示意宋歧:“那他怎么能动?”
刚翻开书的谭莫庭知道这人是在点他,就把书放回原处:“我错了。”
一向巧舌如簧的他既然主动承认,秦穆先也无意继续纠缠,顺着环顾了藏书阁一周。
宋歧突然意识到让他俩进藏书阁不是什么好的决定。
三人走到弥老先生的身后,谭莫庭注意到秦访手里拿着弥老先生编写的书:“弥老,这几本书都是您所写,今天为何又要收回?”
“最近有了灵脉的新发现,我想把书再改改,顺便来拿些古籍查查看。”弥老先生眯着眼打量这个提问的年轻人,忽然道,“哎……你这孩子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晚辈谭莫庭。”他应。
“哈哈哈,原来是堇玉的孩子,眉眼跟谭沉有几分相似。”
谭莫庭借机进入正题:“您刚刚说的新发现……”
弥老先生降低声音,头稍稍朝谭莫庭靠过去:“天机……不可泄漏。”
“是晚辈疏忽了。”
随后几人便离开藏书阁,秦穆先故意走在后面关上里殿的门,转身对上了谭莫庭的目光,两人又若无其事的避开对方。
“那弥老这次恐怕又得在规峫待上些日子了,房间还是以前的那间。”宋歧道,“我该去向宗师报备了,就让两位师弟帮忙把弥老的书送进房里吧。”
取了藏书阁里殿的古籍,就只能什么时候归还什么才能离开规峫。
他把书递给秦穆先,‘两位师弟’就指的是秦穆先和覃访。
谭莫庭主动道:“还是我送去吧。”
“可是宗师让你先去见她。”
秦穆先心里暗道:果然是关系户。
弥老先生笑:“哈哈哈,那你们先去,我就麻烦这两位年轻人了。”
宋歧微微弯腰作了礼:“弥老言重。”
为了潜心研究道法,给弥老先生备好的房间是在规峫宗较偏僻安静的地方,两人跟着他抵达房间,安置好书籍,秦穆先却没有着急要走的意图。
“老先生,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向你请教。”
弥老先生听到,目光放在他的手腕处,最后停在他的脸上:“你是不是叫秦穆先?”
“您认识?”覃访看起来比秦穆先惊讶得多。
“多亏我那喜欢到处游荡的孙女,说这次竞修出了个以红线作法器的隐脉之人。”他又端详了会儿秦穆先,“生得还挺俊,是个可造之才。不过……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想说一人因受重伤而道法被封,该如何才好?”
“道法散了从灵力源头重修,封了从灵力源头解开便是。”
秦穆先又问:“那若是被法器压制呢?”
弥老先生闭眼摸了把花白的胡子,故弄玄虚:“魔能压,道怎么会被压呢。”
他这一句话把秦穆先问得摸不清头脑,只好同覃访离开。路上依旧不懂的秦穆先问走在身边的人:“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覃访回答的爽快:“他刚才哪句话我都没明白。”
飘渺无用的东西,秦穆先暗自腓腹,经历过一次就知道成魔便是魂灭,得道便是长生。
见他往修炼场的反方向走,覃访拉住秦穆先:“该去修炼了。”
“对啊,所以得去找监督我的那个人,你不怕我修成道傀?”
一时忘了他是隐脉这茬,听到这话覃访立马认了怂:“那你去,我要先修炼了。”
秦穆先没拦他,自己前往正殿,还在门外时就被对着他站立的宋浔看见。
“秦穆先,你来这里做什么?”
“回宗师,到修炼时间了,你把这人带走了我修不了道术。”秦穆先将理由说得头头是道。
“奇怪,以往你不都不愿意我哥看着你吗?”宋歧拆穿他。
宋浔没纠结他们之间的这些矛盾,只忽略他对谭莫庭道:“你要尝试一次?”
正殿前的神台上放置着一把长剑,上一个以重灵炼剑的人所留下,名为“祟殒”。
“我只能试一次。”谭莫庭走上前,释放灵力,随之身体周围燃起白色火焰,伸手握住剑柄,祟殒也发出白色火焰,瞬间弹开他的手。
然后祟殒吸收了火焰,又恢复成原样,宋浔道:“你刚修成重灵,现在想要炼剑还未到时候。”
站在后面观望的秦穆先只听得谭莫庭道:“好。”
谭莫庭先迈出步子,留下的两人也只好跟着他,秦穆先本想过来打探一下他们规峫的内情,现在看来是晚来一步。
前面的人走得缓慢,后面的两人很快跟上,未料刚出了殿门,谭莫庭便直接倒向脚下的阶梯,秦穆先眼疾手快地缆住前倾的他,发现人是晕了过去。
“他这是寻死去了?”
“不是,是哥他总说想修重灵炼剑,娘才让他去碰祟殒,说是能承受下来就答应他修。”
重灵炼剑古来没几人能炼成,方才大殿里的祟殒已是千年以前的道人所炼,炼出的剑通体滚烫,温度与火焰无异,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敢把这剑光明正大地放在正殿,不想被重灵所伤,自然不会主动动它。
只是重灵炼剑向来有个奇怪的规矩,整个元荒大陆只能存在一把,不过也没人会去深究,修炼禁术重灵已是须心净天赋高,不是一般人能及。
所以谭莫庭是没承受得住,秦穆先拨开他的衣袖,果然发现了被灼伤的痕迹,沿至衣袖遮住的地方。
或许伤得更深,秦穆先将衣袖放下,他站在谭莫庭右边,想到刚才他被自己拽住,把人推给宋歧:“这应该快废了。”
“要是其他人不是没可能,我哥修成重灵,不至于,还能走出来,说不定哪天真能炼剑。”宋歧接过人,因为身高不够谭莫庭加上得下阶梯,扶起来有些吃力:“先师弟……不是,秦穆先,帮我搀一下。”
“又不是我哥。”
“好歹人不辞辛劳的顾了你这么久……”
他话还未说完,脚下险些踩空,亏了秦穆先拉住谭莫庭的手臂才防止他们一起滚下底,却也是对他的第二次伤害。
秦穆先当是自己反应太快下意识的动作,把手移到他腰上,心里还估摸着他要是废了,没了重灵也就少了份麻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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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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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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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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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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