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当朝丞相的夫人死了,据传是公主殿下失手杀人,当然皇帝陛下已经辟谣了。只说是遇到了刺客。
第二件,御史中丞独女诬陷殿下,牵连本族,御史中丞被贬,流放边疆戍守。
第三件,丞相三子魏尧于帝前悔婚,拒娶汝阳公主,求娶被贬御史中丞之女。皇帝大怒,囚禁魏尧于丞相府。汝阳公主跪于殿前求情,也一并了了这桩婚事,她自愿弃了与魏尧成亲的机会,成全了他们两个两情相悦的人。
第四件,汝阳公主犯下错事,没有护好丞相夫人生死。从下被宠到大的公主殿下被陛下软禁于公主府,不得令不许出府。这算是皇帝第一次明面上惩处她吧。
不大不小四件事,却在整个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
阿花拿着大红的喜帖,站在门外踌躇不敢进。
耸耸肩肘示意让端着果盘过来的阿庸送进去,哪想着阿庸这个鬼灵精装作没有看见,目不斜视的端着果盘进去了。
又是一夜宿醉的楚仟泠,揉着脑袋只着中衣从床帏站起身。也不吩咐阿庸,自己着手倒了一杯茶,润一润自己干涩如火灼的喉咙。
阿庸一一摆下果盘,一句话未说,转身离开;不多时又从小厨房端来醒酒汤,等楚仟泠将手里的鲜橘吃完,阿庸端在手里的醒酒汤也吹凉了。
轻轻放在她面前,阿庸皱着小脸,“殿下,您要是难受,哭一场就好了。每日这般喝酒,太伤身体了。太子妃要是知道,又得担心了。”
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只笑了一下,像往常一样□□一把阿庸头顶那两可爱的小丸子,“好啦,阿庸。我不伤心的,你也别担心了,好不好?”
阿庸不开心的拂开她的手,嘟起小嘴不理她。
又只是敷衍她!
自从那日从秋猎场上回来,就没见殿下有一日开心的。除了太子妃来看望的那几日,为了安慰太子妃笑了几日,阿庸在一旁能看出来,她那也只是假笑。嘴上说着‘没事’,可她的心却是千疮百孔,哪里能发自内心的笑啊!
太子妃也被她蒙骗,看她每天能吃能喝,能玩能跳,还能讲笑话。真以为她没事,就放心的回了东宫。
太子妃离开后,楚仟泠就再没笑过,整日整日喝酒,有时一喝就喝一夜。才开始,阿庸还以为让她喝点小酒还能纾解一下愁闷,可慢慢的就不对劲了。她喝醉以后,不似常人该发泄的发泄,只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还不让人在身边守着。
她就那样见着殿下一日比一日更加消沉,也真真是印证了那句——借酒消愁愁更愁。
阿庸想着,要是殿下能哭一场就好了,哭了以后心情也就能好些了。
——
大开的房门,屋外强烈的日光十分刺眼,楚仟泠眯眼看了半晌。被拉长的影子在门外晃来晃去,“阿花,你在门外干嘛呢?还不进来!”
阿花还在晃荡的身体一僵,捏着大红喜帖的手紧了又紧,思索很久将喜帖往袖口一塞,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殿下。”
阿花进去,就见阿庸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最后一口醒酒汤喝完,顿觉虚软的身子舒缓不少。
站在一边的阿花尽力做到一脸坦然,却还是抵不住楚仟泠眼见,看见了露在她袖口处的一抹红。沉默一会儿,看着阿花的眼睛,“拿出来吧。”
“啊?”
明明明白她的意思,阿花还是选择装傻充愣。
楚仟泠丝毫不给她留面子,秀手一伸捏住那一角,一个使劲把整张喜帖抽了出来。
九月初十,倒是个办婚宴的好日子。
眼看殿下都已经知道了,阿花小心瞧了眼她的神色,未见不耐,轻声问,“殿下,送帖子的小厮还在府外候着,要不要奴去……”
楚仟泠笑了笑,“你去回了他,本宫尚在禁足期间,婚宴本宫便不去了。本宫在此预祝两位新人,永结白头,多子多福了。”
一句永结白头,多子多福,瘆得两姐妹打一寒颤。
——
永结白头,多子多福。
她倒是也想得开。
魏尧不知作何感想,手下的笔尖在上好的宣纸上描摹下一个又一个名字,不出意外都是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名——姣姣。
“怎么了?”
左娉着一身淡粉色里衣,为他披上新得的皮氅。语气温柔,也改去了之前在御史中丞身边的那股娇惯劲,活似一个贤良妻子。
御史中丞被贬,左家在皇城中就只留了她和左肖两兄妹,原先住着的那块宅子也被抄了,变卖后上交给皇家。也是魏尧心善,还没等她过门就接了她来,为她安排了上好的厢房。
唯有遗憾的,魏尧从未去她房里看望,一点机会都不给她。
魏尧手下翻转,宣纸被他捏在手心揉成一团丢了。
“无事,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左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脱了身上的皮氅丢给白参,准备会自己的屋子。
还没踏出书房,腰间被禁锢住。魏尧低头瞧了一眼,若是此前,左娉这般抱住他,他一定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他却一点波动也没有了。他的心冷了,言语间还保留着温柔,“娉儿,你且自重。”
他的话是最后一只利剑,将她的心戳了个透彻。
“我自重?我为什么要自重?阿尧,我是你将要过门的妻子啊!这样不是最正常的吗?还是说,你嫌弃我是不洁之身是不是?”
她眼里的泪灼热,映湿在他的后背。曾经的他一定会转身替她拭去,可这次,他只是将她围在腰身的手轻轻扳开,让白参拦住还想上前的她。
魏尧站在明朗的星际之下,他头一次正视自己的心,“娉儿,我娶你,一是为了圆了对你当初的承诺,二是怕你被他人耻笑。除此之外别无他念,我们以后一切相敬如宾,我尊你敬你,但……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那一样东西了。”
——
尊你敬你?
魏尧啊,我付出这么多就得来你这么一句话吗?
为什么?
明明是我先遇到你,你却喜欢上了楚仟泠。明明,我所要不多,就只是要你的那点爱啊!只是想成为你的妻子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
蓦然见看到地上的纸团,打开终于看清了。
咬着指节,左娉眼里只有恨意。
——
楚仟泠提着从酒窖里拿出来的仅剩不多的梅花酿,让阿花和阿庸打着掩护,从府里后院专门留的小门溜了出去。
阿花和阿庸也想跟着出来,被楚仟泠一个眼神吓了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你们两别跟着了。”
阿庸讪讪缩回去,“哦。”
魏尧和左娉要成婚了,楚仟泠说她不伤心那绝对是骗人的,只是她没有一个完美的发泄口。
前世她对魏尧感情不深,却也不浅,所以他伤了她,她不曾怨恨;可这一世,他也仅仅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她却伤心欲绝,她见不得他与左娉成婚,她怕她那一天会忍不住毁了他的婚礼。
一口又一口灼烈的酒自喉入肚,胃中犹如火焰燃烧,难受得很。
桃花此酒,味香甜甘洌,少喝浅尝辄止,那是一种享受,喝多了那是一种罪孽。xiumb.com
红了脸颊,倒在皇城最为闻名的九渊河旁的石阶上,河面闪烁点点暖黄,那是有心人给爱慕者的回应。
相传,从前有一女子,长相绝美,众多爱慕者,不乏京城名门,不乏位居高位者。心意十足者有,只是图一个欢乐的更多。这么多人中,那个美人挑中了永远站在人群之后的书生。可相隔者众多,美人找不到和书生单独相处的机会,入了夜美人蒙着面纱拿着自己做的写了心意的河灯,点燃放在水中。由它顺着水流飘向远方,美人无法确定书生会不会看到,但她相信只要每天都来,总有一天书生会看到。
一天又一天,年复一年,美人迟暮,多少人因她面上生了纹路遗弃了她。她却还是坚持在九渊河中放河灯,直到病痛缠身,放下最后一盏时,等到天明望天上最后一缕阳光,书生抬着她放的河灯步履阑珊的走了进去。美人也看到书生也白了发鬓,突然热泪盈眶。
美人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书生也笑着说:“我终于能与你在一起了。”
沐浴着阳光,美人和书生相依相偎的离去。
——
她还记得第一次听这个故事时,她还很小,什么都不懂。
问了太子妃一个令人发笑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一起死啊?”
太子妃说:“因为他们之间的爱啊,年轻的时候美人和书生没能在一起,所以他们想死后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
只是后来,她听说了后半段故事。
书生应着家人的要求,不再追求遥不可及的美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娶妻生子,为自己的家族绵延后续。人到年老了,才听人说,九渊河上总有一盏河灯,在寻一个人。
书生才猛然想起曾经的那份爱慕,遥看家里的妻子不在了,孩子们也大了。他才又有了勇气去寻找那个年少时的可望不可即。
终究是美人痴心荒废了青春,只等来了一个晚归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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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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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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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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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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