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季承表情镇定地将照片仔仔细细翻过一遍，摆放齐整塞回档案袋中，把锁扣细绳缠了回去。

　　照片数量不多，他们两个在学校里一贯非常规矩，仅有的几次情不自禁大多发生在宋之瀚打工的会所门外到酒店之间。能拍到这些照片，恐怕不可能是单纯的好奇和恶作剧，连昨晚酒店门口新鲜出炉的都有，偷拍者本人或是指使者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自己何德何能，至于对方这么大费周章？季承苦笑一下，将袋子推回桌面中央。

　　看钟奕铭的表情，应该是看过了，季承没有遮掩狡辩的打算，可这种隐私的事情他也并不习惯开口对不相干的人解释。

　　迟疑间，钟奕铭先打破了沉默。

　　在季承看照片的间隙，他平复了情绪，剑眉舒展，星眸温润，带着与生俱来的气度与抚慰人心的力量。他温和开口：“季承，很抱歉，我们打开之前并不知晓内容。你放心，这个档案袋是今早塞到付熙熙房间门口的，她打开看过就立即交给了我，没有第三个人看到。我能保证我和她会守口如瓶……”

　　“师兄，不必。”季承摆手，打断了钟奕铭的保证，“你不必抱歉，我已经很感谢了。这些照片能送到学生会，自然也能公布在其他地方，我有心理准备，没关系。”季承耸了耸肩，状态轻松，微笑道“况且，这是事实，我做过的事，就得认。又不是儿戏，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知晓，难道还能躲一辈子？”

　　一辈子，季承都没预料到自己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口，其实他好像也没计划到那个程度。

　　钟奕铭眼中划过瞬间的失落，稍纵即逝，他摇了摇头：“照目前情况看来不至于。”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季承听不明白。

　　钟奕铭没有卖关子的打算，随即解释道：“上一回，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发了你和这位同学……的帖子……”

　　他怕季承尴尬，特意模糊了内容提起，但季承立刻明白了是哪件事儿。他感谢钟一鸣的分寸妥帖，点头示意。

　　钟奕铭继续道：“当时，我觉得这种偷拍的风气不太好，不仅是对你们个人，对其他同学来说也有误导。所以，我私下里多管闲事找了熙熙，希望学校论坛加强管理，以后发帖严格审核，尤其是图片，需要经过机审和人工两道程序才能通过发布出来。现在媒体太发达，我们也管不了太多，但至少A大的论坛不应该成为议论学生隐私的地方。”

　　季承了然，师兄刻意描述得公允得当，但掩藏其中的关切与照拂令他无法忽视。

　　“师兄费心了。”季承诚心诚意道谢。

　　钟奕铭克制地低头，汹涌的情绪在心底泛滥成灾，可惜，为时已晚。

　　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平和道：“我作为编外人员僭越了，是熙熙重视，她的风格你也知道，雷厉风行，在那之后，论坛的风气好了许多。”钟奕铭顿了顿，绕回正题：“我们收到照片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查网站，我担心这人不仅发给了学生会，还会往论坛上发，毕竟比起其他方式，这是在校园里传播最快最广泛的渠道。还有各个寝室和教学楼的布告栏，我也让人去看了一圈。到现在为止，风平浪静，论坛审核没有收到相关内容，校园内也没见到可疑行径。”

　　钟奕铭放慢语速，季承自然地接上，一如之前两个人在各种会议上与生俱来的默契。季承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大一刚入学那段时日，师兄对他的温柔照拂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以至于后来隐隐约约的疏远与遥遥相望的关注，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季承收敛发散的思维，平静道：“所以，做这件事的人，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打算。大概，只是想威胁吓唬我一下，让我，知难而退？”季承挠了挠后脑，将最近身边的人和事匆匆梳理一番，暂时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不擅揣测人心，更不耽忖度恶意。

　　钟奕铭问：“没有头绪？”

　　“嗯。”季承眸中澄澈茫然，下意识皱鼻子咬唇角的小动作总是改不掉。

　　钟奕铭思索片刻，沉吟道：“季承，师兄今天可能说的多一些，你别介意。”

　　“不会，”季承忙道。也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大一下学期莫名其妙地疏离开始，钟奕铭跟他说话，总是格外地慎重。

　　“我个人认为，这件事你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首先，是学生会内部，毕竟你才大二，距离明年的选举还要一年的时间，这期间如果闹出类似的话题，对于竞争力肯定是会产生影响的。学生会主席，在你看来可能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位置，但觊觎者不少，做出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方面，我和熙熙沟通过，会多关注排查，这种不正当的竞争手段必须制止。另外……”他垂下眼帘，略微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另外一个可能性，恐怕就要从恋爱关系方面着手，这个，别人大概率帮不上忙。”

　　季承听得认真，“师兄，你说的有道理，我回去再仔细想一下。不管怎么样，因为我个人的事情，给大家添麻烦了，非常抱歉。其实，今天我原本也是想来辞职的。”

　　“季承，”钟奕铭难得打断别人说话，语速稍快：“你不要有这种想法。恋爱自由，这话说起来简单，可真的濒临这种状况，有勇气面对的人凤毛麟角。所以，我佩服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个人对此没有任何类似轻视的想法。也许师兄帮不上太大的忙，但如果有一天因为这件事，学生会甚至学校对你有所微词，我会竭尽所能替你争取。所以，你没有必要辞职。你没做错什么，真的。”

　　“师兄，”季承郑重地称呼，钟奕铭话语里满含的真诚与迫切他清清楚楚感受得到。虽然略略有一丝没来由的错愕，但大体上是感动与感激的。

　　他灿然一笑，坦坦荡荡，“师兄，一直以来你对我的照顾，我心里有数。以前表达的不够，你不会怪我的，我知道。”

　　钟奕铭温柔地拍了拍他脑袋，“照顾谈不上，师兄欣赏你。”

　　季承不害臊地点头认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师兄，你刚刚说的话发自肺腑，我怎么会不信。但这件事，我还是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处理。我跟你不见外，有什么说什么。无论拍照片和送照片的人是谁，我不打算费力气去找。有千年做贼却没有千年防贼的，我每天有那么多值得耗费时间和精力去做的事情，没有必要把注意力浪费在这上边。”

　　季承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光泽，他笑道：“那人想做的无非是在一定范围内公开这件事情，目的是希望我离开学生会也好，还是对我们的感情产生影响也罢，我不怕。”

　　季承凝眸，与钟奕铭对视，诚恳发问：“师兄，他凭什么认为，我会怕公开，会想方设法的阻止呢？”

　　钟奕铭心尖震颤，季承的问话如鼓槌，敲击着他复杂难平的心绪。

　　是啊，凭什么呢？眼前的少年与他不一样，他青涩而率真，一身孤勇，是温暖和炽热的小太阳。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之前不说，是觉得没有必要，怕给他惹麻烦。”提到心尖上的那个人，季承羞涩而明亮地笑，“现在，没有那些顾虑，如果公开能让他更放心的话，不用别人做什么小动作，我自己来就好啦。”

　　“你，”钟奕铭心口发麻发酸，舌尖苦涩，百转千回的字句在口中迂转。不知是不是受季承的感染，他几乎就要压抑不住，让千头万绪的混乱冲口而出。

　　一阵电话响铃，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钟奕铭接起手机，几句话的工夫，神色异常严肃。今年，钟副校长调任省教育厅厅长，学校里大的变动或是突发事件，钟奕铭理所当然有渠道第一时间收悉。

　　“专科寝室有人坠楼，我去看一下。”他起身要走。

　　“我也去。”钟奕铭话落一半，季承突兀地弹了起来，眨眼间，率先破门冲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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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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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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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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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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