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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风泽没有风沙,只有春日柔风,夏日溪流,秋日红枫,冬日小雪。
我看着正要入睡的夜子郎,他的鬓边长出来一根白了半截的头发。手里握着剩下百分之七十五电量的手机,开着最简单的能够记录文字的软件,女儿趴在我臂弯里睡着,早上臭狼给她扎的两条小辫子过了一天已经乱糟糟了。
烛火是昏暗的,榆木窗子关着,被窝很暖和,被子的花纹很简单,是有枫叶图案的靛青色棉被套。老榆木床头靠着特别舒服,我的手一只拿着手机,一只被夜子郎轻握着。
臭狼快睡着了,但是他还是用他的手轻轻地摩擦着我的手,他呢喃着:
“岐儿手好冷,哥给你捂一捂。”
[是我不肯留下。
夜子郎。
喜欢你真疼。]
哪怕是天给我勇气,我也不敢说出来这两句话。真让人难为情,狐岐的心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可能是岐山,因为那里有太多儿时的遗憾和不甘。或许是古疆,哪里有草原,有马匹,有愿意陪我逐风逐浪的臭狼。或许是天涯海角,因为那是狐岐自己想去的地方。
你对我越好,我越想逃。
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光明正大的契兄弟。没有半分不清不楚,更没有钱财房屋地皮上的纠纷,更没有世仇。夜子郎美得像块闪烁的红宝石,狼王当得十人百人夸,神山更是让他‘位列仙班’。
我们从小就相识,算不上熟得焦了,但也是标准的七八分熟。狼狐两族里有人赞成,有人眼红。有人遗憾,也有人惦念。
赞成是因为狐岐背景单纯,不争不夺,狼主又是个痴情人。眼红是因为狼王独独对岐儿一人这样好。遗憾是因为狼玉竟然不回泽辅佐狼主。惦念…夜子郎也算是个不错的朋友,结了契兄弟,多少不能常和别的兄弟相聚。
我忘了,还有人可惜溯儿非狼主亲生。不过我不在乎,臭狼已经给溯儿很多,很多爱了,我的溯儿不必活在谁的闲言碎语里。她有爹爹,有狼亲,有哥哥,有宝儿,有君儿,还有绣楼和棪子叔,她不必讨好谁,惧怕谁。她只要不挑食我们全狐族都会为她高兴的。m.xiumb.com
以前很穷,有几年我们抓不到老鼠吃就去挖土里的虫子,去吃白土,把雪水暖一暖煮野菜吃。哪怕是这样岐山,也还是十分蒸汽。有的狐狸拼了命离开,有的狐狸留在岐山,但是大家都聚在一起,修路,修了房屋和狐王殿。每个地头都要有宫殿,岐山没有,不是让别的山头看笑话吗?
后来富裕了,大家却聚不到一块儿去了。岐山有宝藏,有人挖出去,有人在堂里争抢。再后来,嗯,是很多年后了,血流成河。我看到好多尸骨,白的,红的,快逃啊,快逃,小狐狸们,你们都快跑啊!!
这一跑,是岐儿的很多年。狼王真好,分了狐族居地,分了田地。当我同夜子郎跪在堂上起誓时,我听到几个人在一边说,狐狸啊,从此就要坐拥半个巽风泽了。
契哥是狼王,契弟怎么能不称一声狐王?我前些日子还在较劲,为什么,我总是比不过狼王,明明那么多事情都是我去做的。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我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捡了大便宜的人,靠着爬上狼主的床榻才得如此。
我不在乎了,因为溯儿出世这样的声音会越来越少。她乖巧伶俐,小小年纪很懂礼数。那些人老了,很喜欢这样的女娃娃。他们不喜欢娇嗔的孩子,他们的祖先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我的玉儿,那么好的玉儿也被他们视若无睹。只因为玉儿怕生,出门的时候都要我和臭狼陪着。
宝儿,溯儿,两个女儿反而是被大家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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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休息了会儿,喝了一杯什么清热茶吧,说不清难喝还是好喝,反正这天气冷了特别难入口。
夜子郎假装睡着的吧,我将手机拿给他看,他要戴上镜片才看得清楚。看了一会儿,他直愣愣地侧过身看我,傻道:
“岐儿…你说不出口?所以才拿给我看?”
他指了指屏幕。我忙摇头:
“胡乱写的,凑一下字数,锻炼一下我这个…笨脑子…”
夜子郎没听清楚,挪进了点又问了一遍:
“你说锻炼什么?”
我咬着唇,根本没法好好说话,只能推拉他指了指溯儿的小手,笑道:
“你要是压到她的手我一定不哄,本来就晚睡的孩子,上了学堂起不来绣楼要打她手心的。”
话落,夜子郎不客气地将我的手拽了过去,威胁道: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我是问你……”
结果,我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他居然不问了,只是摸着我随意绑起来的头发,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屋顶。
云雨后,不是心芽膨出,而是一顿劳累落寞。寅时了,夜子郎才烧好水,然后用干净的棉布帮我清理干净。我一直咬着牙不敢出声,也没有拒绝。不知道用什么身份拒绝,在我这个人眼里,一个人救了我的性命,从此以后便是这个人的不二臣。
我情愿这样还他的情分,可是为何还是会有些奇怪的感觉。生气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很快,夜子郎要我唤他臭狼的时候,心跳得很快,有点慌,有点乱,有点想杀了他算了。眼不见为净这句话已经在我心里重复上千遍。
为了伤他的心,我居然在他收拾完衣物回来时说:
“臭狼,我看你还是…你再寻他人,因为这个东西他不是…”
话音未落夜子郎已经十分火大,平日不发作,此刻直抽过枕头,还质问道:
“狐岐,你占有我,你现在说的什么话!你今晚…你别想睡枕头!”
“我只是好心劝你,何必怒气冲冲。”
我道,将小毯子折成了枕头,闭上眼,准备睡了。但是下身竟然有些疼痛,也让我在被窝里有些忍不住唉叹。
“岐儿…”
我掀开被子,原来是夜子郎唤我,眼神和方才不一样了。我又累又困,但是夜子郎本来也是夜行动物,不用睡了,去捣鼓了一晚杜仲红枣汤来给我喝下。暖暖的,喝了好像不那么虚脱了,夜子郎说:
“岐儿,你要是发汗了一定不能踢被子。”
我点了点头,算是让他放心。事实上,夜子郎帮我捡了下半夜的被子,我没踢被子,就是人越躺越出去,夜子郎只好又躺回外面。
天快亮的时候我就醒了,因为夜子郎的手覆在我脸上,特别热。我心想这人一定因为我着凉了,结果人天一亮去喂鸭子,和平时一样,只是他的手被进被窝,所以才手背冷手心热。
我醒了会躺在床上,睁开眼醒神。夜子郎回屋也进被窝坐一会儿,笑我:
“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魂魄还在梦里,躯壳已经醒了?”
“臭狼…”
我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都快疯了。我一睁开眼是要看到溯儿的,但是我平躺着一睁眼就看到屋顶,疯了一样喊道:
“溯儿呢,我的溯儿呢?!”
我胡乱在床上找,抱过一团拱起的被子,不是溯儿。夜子郎一直在比着噤声的手势,我看了一圈,原来溯儿躺到床尾去了。
“刚才抱起来换尿布,你小声点,溯儿现在正是长高的时候,让她睡到自然醒吧。”
我还是放心不下,拿起枕头换了一边睡,夜子郎也不计较我拿枕头了,就小声说:
“本来就是岐儿的枕头,我昨夜只是赌气…”
拿脚对着人是十分不讲礼数的,所以夜子郎也躺了过来。又开始唠叨:
“我摘了雪菜,煮瘦肉粥。这两天不用送药,只需要陪你在铺子里忙活。岐儿,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有些恶心留在泽里,当然我不是说神山给我这个地方不好,就是每天都得守在这里,多少有些心烦。我也是很想念玉儿回来那段日子,可以带他在泽里走走,多熟悉熟悉地形也是很不错的。你别装睡,我知道你嫌弃我唠叨,可是我又何尝不是一样?绣楼有棪子了。棪子也真是的,也不过来一块儿喝酒。几个兄弟也是要顾家的,这些话我除了说给岐儿你听,还能说给谁呢…”
他这番话令我十分感同身受。玉儿不在身边,溯儿年幼,夜子郎能掏心掏肺的也只有我。再者,他做这个狼王不能说是身不由己,只能说,他若是失职我也会到神山告发他。巽风泽不只是我们居住的地方,而是一个好不容易完整起来,修建起来的人和动物们共同的家园。
一个地方不管大小都需要有人引领和管辖,夜子郎不能怨,不能累,因为他受香火,药铺也挣了钱,九成多的人都拥护他,他享受了权利就要执行义务,我也不会怪他。但是神山没有要我也这般啊。为了感谢夜子郎的救命之恩,我已经从他手里接了许多活计来了。夜子郎说:
“岐儿,你做事也比我仔细得多,文的交给你,防守演练制药我依然会做。”
溯儿满周岁后他自告奋勇要准备溯儿的吃食,后来就变成三顿基本是他在煮,我负责看铺子,看诊,送药,哄溯儿睡,摘摘菜收收衣裳。虽然大多时候都轮着做,但夜子郎也算是比原来轻松了不少。有溯儿后,他又开拓了制作颜料这个版块,他本就熟识草药和矿石,所以上手得很快。
我也是近来才知道,他没有将丹青卖出,而是算数赠与学堂,绣楼执笔授画,孩子们多了样文宝,还能在讨论四书五经之余算作消遣,活泼了许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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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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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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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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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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