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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快结束了,玉儿和宝儿回家了。山里雾气甚重,可以说一天一个样子。玉儿心大得很,让宝儿自己背着书包骑着小自行车回来了。一到门口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乍以为是谁扮做了她的样子来。我凑近看了看,闻到了灵玉上的味道,这才放心。
“糊涂啊,你亲爹就这么让你自己回来的?!”
夜子郎忙得把她牵回屋里了,宝儿还昂着脑袋笑道:
“爸爸说我自己可以回来的,这辆可好骑啦!”
“那他人呢?”
我问道,宝儿听了就光指着林子,我忙出去看了,什么也没有。
“没有啊”
“这孩子,问你话呢一子儿也不说!我去寻他!”
夜子郎匆匆背上溯儿出去了,玉儿是一根筋,他这一出去准得挨骂,我忙也阖上门和宝儿跟上他了。
“你看你这个崽子,心太大了,宝儿是认路了,可我方才一比量那车,那么大的轮子,摔了怎么好啊?你,你一会儿得给我说说他,要不宝儿你骑得慢些,他双脚跟不上你的轮子。”
夜子郎又开始啰嗦了,半晌后,我们和玉儿撞上了。他拉着行李一手拨弄着手机也不看路,一碰面就被夜子郎吼了一声。
“玉儿!你是欠的,这么远的山路你让你女儿自己骑车回来!”
宝儿原本想出声的,可一听到他生这么大气就抓着我往家里走了。我拉上玉儿的行李,不敢走得太急。
“能有什么事儿,这不回来了吗。”
玉儿有些不耐烦了,心想一回家就挨骂,极其不高兴,不一会儿就又激他:
“宝儿都十岁了,可不是六岁。”
夜子郎气得够呛,一转眼我就看不到他人了。我累得很,懒得说什么,可是转头一想溯儿还在他背上我就急了。
“夜子郎!夜子郎!”
这么几声唤着就是不见人影,结果回到家,人家已经在院子里了,溯儿看着无聊极了,蹲在一旁看他浇菜。手痒得很,非要去摸摸桶里的肥料,摸得一鼻子黑。
“还看,不带去洗手等着脸上都是灰吗”
玉儿惹他生气,他说话都有些委屈了。我忙把溯儿牵走了。
“溯儿,你不要乱动东西,不然你狼亲一生气就不要你了。”
我哄着她,她却哭了,手上的水也不擦一擦,闷声哭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宝鹅,找宝鹅。”
宝儿一回来,溯儿简直是赖着她不走。可是宝儿已经长大了一岁,不稀得和小屁孩玩儿了,敷衍着给她拿彩笔和纸画画。溯儿察觉得出来,不太会说,胡乱画了几笔就放下了,跑过来要我带她出去。
“爹爹,我要出去玩,找妹妹。”
她道,应是想念君儿了,连着几日都没去找她,这会儿宝儿也忙着写作业,我想就带她出去一会儿吧,谁知道玉儿也道:
“爹爹,我也去。”
“我哄哄她而已,还没蒸饭,不知道你和宝儿想吃点儿什么。”
“粉条”
他道,不一会儿就上楼收拾自己的屋头了,这也没太阳,我索性上去把床单给他换了。
玉儿很忙,把脱下的外套随意往床上一扔就开始写他的作业了。或许也不是作业,应该是论文。不过我连他学的什么都不懂得,只知道他很喜欢,从前也不常戴眼镜,现在度数又高了,不得不戴着。m.χIùmЬ.CǒM
电脑键盘的声音敲得清脆而又飞快,看得出来他有些烦躁,我便下楼去了端了一碗切好的甜瓜,而后,玉儿叫住了我,将手里的事情停下来了。
“爹爹,你知道大漆吗?我需要去山里找一颗漆树。”
“可是漆树是不能碰的,会咬死人。”
我忙走回去看他,小心观察他的表情,半晌后,玉儿释然那般,笑着:
“爹爹,我只是远远地拍一张照。“
我点了点头,之后就下楼去告诉了臭狼这事儿。因为漆树长在深山里,脚程远,路又抖,他狼亲一听就放下了手里的簸箕,直愣着脑袋问我:
“真打算带他去吗,那么远的山路,玉儿不一定走得动。西边的林子也有人种,不如去那儿吧!”
我们一边讨论着,一边把饭煮起来了。天气渐热,宝儿十分挑食,煲了鸡汤也不喝,吃了两口大头菜和蒸饭就不吃了。溯儿很无聊,所以吃饭的时候反而很活泼,要我喂她吃饭才吃。
“他还不下来吃?”
夜子郎轻声问了句,不会儿便自己走上去喊他了。这么会儿功夫过去了,玉儿也不生气了,很快就跑下来吃饭了。
“来,吃完了狼亲带你去,你爹爹得看着这两只小的。”
夜子郎说着,给玉儿打了一个鸡腿,又小心把鸡皮给剔了。
“我是大人了,自己也能去,您告诉我个地方就行。”
话落,玉儿便把筷子停下来了。夜子郎看了我一眼,满是怨念。
“这两天天气不稳,山里起了雾你认不出来的,而且到了天黑鬼街就会浮起来,你听你狼亲的。”
崽子点了点头,吃完饭也没把自己的碗收一下就去准备了。
我吃得慢,等他下来的时候正见我们两个在收拾,于是他又把背包扔到了一边,笑道:
“我来,你们去休息吧,晚些带我去找漆。”
玉儿做事也很利索,很快帮臭狼把柴火都挑到了灶房。我想,他是为了和他狼亲顶嘴的事还在愧疚,所以在用行动道歉。说实在的,这崽子真倔,谁也不像。当然,我是不会承认他像我多一些的。
“诶!阿爷,你们刚才是不是说有鬼啊?”
“不是不是,那是吓你爸爸的,保密!”
宝儿追着我问了很久,午睡过后她一醒来想的不是写作业,也不是擦脸刷牙,光扒着我的脸问了。
“阿爷,你们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我真的很想知道的呀!”
这丫头,劲头特别大,一过来就捏我鼻子,把我给憋醒了。可以说,从她出生后我都没吼过她半句,她不怕我,也不怕夜子郎。这会儿玉儿已经跟着他出去了,我也起身试着凶了她一句:
“吵什么?!真没礼貌!”
抱歉,我编排人的功夫仅限于此,宝儿听了之后昂着头出去了。
“不说就不说嘛,小气鬼,我不理你啦!”
此刻,溯儿正趴在床边掰着竹席片子看得一脸惊愕。
“溯儿,你不要扒拉这个,你扒拉坏了咱睡哪儿?”
我问道,她也听懂了,松开手不掰了,从床尾爬下去找了个塑料大乌龟来玩儿。遥控和电池早就身首异处,她只能用手推着玩儿。前阵子夜子郎给她剪了短发,额发剪得像个锅盖,齐肩短发明明还很可爱,不知怎地,搭在一起就让人觉得这小狐狸不太聪明。崽子越大越不怕生,人家要牵她去玩儿她真傻乎乎地跟着去,就是嘴里嚷嚷着也要狼亲一起去。
听说过人爱崽子快些长大的,我却有些不一样。我希望溯儿慢点儿长大。因为日月更迭,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从前快多了,想让崽子静下心慢慢学也难。夜子郎说‘等她三岁开始就自个儿开始慢慢教,怎么得先学会拿笔写字,岐儿在一边伺候笔墨,要是夏天还得扇风递茶捕蝉。’
我一想起来笑得屎尿屁都要出来了,这不叫读书,这叫请她读书。所以,我还是希望她慢点儿长大,免得她狼亲一冲动把她送去学堂。去了学堂我就不能天天看到她了,泽里的规矩是这样,学半个月放假三天,以此类推,节假日天数额外加进寒暑假。没办法,脚程远,都忙着活儿没法儿天天接送,绣楼辛苦点儿,每回放假当护卫帮着送孩子。
不过书上说这是正常的,崽子从一存在到会走路会跑会跳再到学龄。期间,做爹娘的哪一天不是陪在身边,半步不离。离开了,怕她磕着碰着,怕她饿了渴了,怕她受欺负,怕她不能习惯,怕她习惯了回来了嫌弃我们了。
自然,我的心态极其恶劣。作为一个父亲,既没有保持自己做父亲的威严,又逃避自己的理性。孩子永远和我们平等,这我明白,我只是不敢放手。我自私得像琉璃手镯里那些无法打磨的杂质。夜子郎告诉我的,往往是他的实践经验和书上的理论知识,很可惜,第一只崽子养到六岁就走丢了,彼此谈不上半分经验。
书本我看得不多,夜子郎有时逼着我看我也只能勉强看懂三分。那么只有经验了,阿爹阿娘的经验怕是不够了,我看玉儿和宝儿还行。
怎么看呢?这回,我再也不问她作业写得如何,有没有不解之处,只是观看她的表情,以及溯儿哭闹时她的反应。
其实全程宝儿都有些不耐烦,玉儿因为去拍漆树不能监督她,她看着一边在玩儿的溯儿是有些羡慕的,只不过她咬了咬指甲就好了,很快又自己写起了作业,写完了一天的量她就把作业本收到了柜头桌,生怕放低了溯儿拿去玩儿。
“好了阿爷,我写好了今天的,现在我能去找小舟吗?阿爷带他去哪里?”
她连连问道,抓着我的手腕一直往门外走,我忙安慰:
“小舟不是也要写作业吗?他很厉害的,不过他要去拍好自己的作业才会更厉害,他的老师说,拍漆树就是他的作业。”
我道,因为了解的不到位而解释的七零八碎的。不过宝儿很聪明,一下儿就想清楚了,只道:
“那阿爷,你可不可以打一个电话给小舟,叫他早点回家,如果天黑了他还没有回家,我就去找他。不是说,天黑了有鬼魂吗,我同学就说…”
我们这些人喂不了奶,但宝儿也是把玉儿当成娘一样,一接到电话就急得说不利索话,什么都乱想了,还道:
“小舟!我偷偷告诉你,爸爸和我说他晚上就回来了!”
那头欣喜又惊讶的问起:
“真的?”
“对,就是这样的,还有,溯儿也要找阿爷,不然她要哭了!”
玉儿听笑了,夜子郎也在一旁笑,回了一声:
“宝儿,我们这就要回家了,你帮阿爷哄哄溯儿。”
”好!”
就这样,不好意思说自己需要小舟的宝儿自己跑去了门槛上坐着,一直等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过来才腾了腾位置。我抱着溯儿在一旁陪她,她有些害怕,眼睛差点儿红了起来,玉儿一到家她就哭了,惹得人都急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我一回来就哭?”
玉儿什么也顾不得了,怕崽儿被笑话就牵到了一旁哄她,十分耐心。
“宝儿,不哭了,你和爸比说为什么哭好不好?”
玉儿问道,小心给她擦了擦泪,刚举起胳膊要抱她才忽然想起来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再这样哄她怕是不太合适,可是宝儿却还只是孩子,揉了揉眼睛,小心问道:
“芭比,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妈妈,和我的同桌的妈妈一样。她说,她的妈妈都没有离开过她。你都没有告诉我去哪里诶…”
妈就是娘,我们虽然少用这个称呼,可是宝儿的话我也是能听明白的,玉儿这样聪明,听着这话就更揪心了,夜子郎也是,一直皱着眉头,忽然就不想抱溯儿了,把她放到了我怀里,那神色仿佛在说:
”你看,玉儿好伤心的,以后溯儿也问我怎么办呢?”
玉儿和宝儿僵了好一会儿,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好地向她解释,没想到到了这会儿还是说不出口,哪怕她还没出生时玉儿就对我说过他的几个对孩子解释的方案。
“对不起,爸爸没告诉你去了哪里,让你害怕了。不过爸爸想问你,你是不是想要一个妈妈?很温柔,有漂亮的长头发,而且每天都陪着你?从来不让人觉得害怕?”
宝儿点了点头,忽然又被自己的眼泪呛了呛,哭道:
“可是以后我都没有妈妈,别人的妈妈是真的妈妈,我不要一个假的,大山也不是真的爸爸”
玉儿也红了眼,强哽着泪道:
“宝儿,爸爸除了没有留头发、不是女生,剩下的妈妈该做的爸爸和大山都有给你不是吗?你看,你要是想要我变成妈妈的样子我就变好不好?你小的时候最喜欢挑那些公主裙了。”
宝儿摇了摇头,而后将脸埋到了玉儿肩上。
在学校,老师希望她好好学习,考好成绩。在社会,我们希望她能长成栋梁之才,在家里,她希望爸爸变成妈妈。一时间,我竟然分辨不出这三者有什么区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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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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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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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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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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