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等服务员出去后重新落座。
“点这么多菜做甚?”
赵科夹一块鸡肉入口,含混道:“咱俩慢慢聊,喝到店子打烊也无妨,这老板跟我熟得很。”
陈尚东夹口蔬菜进嘴,“你刚才说常春蕊?”
“对啊,”赵科点头,转而狐疑道:“你有点奇怪啊。”
“哪里奇怪?”
“你对她有意思。”
陈尚东撇嘴道:“无稽之谈。”
赵科伸筷虚点,“还说不是?你反应有问题啊,刚才我只提了一句,你连酒杯都拿不稳,这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
“别胡说,”陈尚东安之若素,“酒杯滑溜溜的,拿不稳正常。”
“真没有?”
“真没有。”
赵科不再逗笑,正色道:“常春蕊,了不起呢,开三年饭店后自学考上市财经学校,前年毕业回家休息两个月就直接去了南方打工。”
“南方?哪座城市?”
“不清楚。”
陈尚东唏嘘道:“你看看,她这又是闹哪出?”
赵科摇头道:“谁知道?女孩子漂亮点都喜欢折腾吧。来,咱俩喝酒。”
酒过三杯,赵科停著问道:“说吧,啥事?”
陈尚东迟疑道:“额,有个事想让你托人打听......”
赵科摆手,“有屁就放,别绕弯子。”
陈尚东笑笑,将买船采砂的想法和盘托出。
赵科拧着眉毛呲溜着倒一杯入喉,“这个事,真得好好问问。按说国家目前只有个《河道管理法》,市县的政策确实没有明示。不过咱得把事情落到明处,没了政策风险,咱再考虑这桩生意的盈亏风险。”
陈尚东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违法的事咱坚决不干,盈亏风险咱自己掂量。”
“成,我打几个电话问问。对了,销路问题你想过没有?“
“我们村里有个叫水伯的,他有朋友在市里做项目,销路应该没问题,实在不行再找工地就是。”xǐυmь.℃òm
“那行,咱们喝酒吃菜,等会再说。”
两人久别重逢言语投机,喝到天黑才罢休。
服务员进来收拾桌子,面红耳赤的赵科问道:“今儿菜不错,杨老板在吗?”
服务员答道:“去省里了。”
赵科等服务员出去后,掏出香烟递过来,“你先坐着,我去外头打电话。”
陈尚东点燃香烟,打量包厢里典雅独到的布置。
不一会,赵科回来,“我问了,市县果然对河道砂石这块还没出台正规章程,你们先在无人地段小规模采一点,渡轮周围最好别动。下周你把相关人员的身份证复印件给我,我给你在水利局备个案,这就算完事了。不过我估计这事做不长久,顶多三年县里就会交给专业公司运作,这个你得提前做好准备。”
陈尚东点头道:“有三年的时间足够了,船价问了吗?”
“目前船价正好低迷,约莫三十来万可以买到。你可以叫家里人去星城问问,那边价格最准。”
“三十来万,三年时间,砂价70元每立方,一车……”
陈尚东扳着指头心算一会,抬头兴奋道:“这事可以做的,你不也掺和点?”
赵科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高材生,这么一会就算清楚了。我不掺和,政府人员不准经商。”
“我也没掺和啊,还不都家里闹的?索性你也来一股吧,咱兄弟俩福祸与共。”
赵科想想摇头,“不了,我进县里不易,没必要为这事留尾巴。”
“也好,这事你照看着?”
“必须的。不过你也知道,这事总归有风险,一旦条规出台,必须当断则断。另外该交的税款要足额缴纳,不给人留口实,对不?”
“放心,我跟家里人交待过,若政府明令禁止就立刻把船卖掉,咱不能利令智昏。”
赵科用肩蹭了蹭陈尚东,挤眉弄眼道:“正事已毕,咱们聊点别的。周慧芳才调来县城,真不喊她出来?“
陈尚东摇头道:“算了,天色不早,我得回去,明天还得坐火车回市里。”
赵科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不留你,待会我开车送你。”
陈尚东阻止道:“别,喝酒开车太危险。我坐晚班车,半小时就到了,快得很,没必要拿生命开玩笑。”
“好吧,我送你去汽车站。”
上了班车,陈尚东隔着车窗对赵科道:“下周我父亲来找你。”
赵科挥手道:“你父亲我见过,放心吧。”
“来市里就找我,咱俩好兄弟,别客气。”
“好,我会让你脱层皮,哈哈。”
班车出了县城,径往火塘乡红卫村化工厂驶去。
经过母校时,陈尚东不其然又想起那个辍学开饭店的小姑娘。
“陈尚东,能把你的笔记本借我看看吗?”
当时的陈尚东想到她身边的小白脸,不顾身周众目睽睽,黑着脸道:“不借。”
说完径自走开,背后传来哄堂大笑,他不禁回头,只见刚才还笑语吟吟的女孩脸色苍白,下唇被咬出一丝血渍,泪眼朦胧地盯他一眼后在同学们的嘲笑中跑开。
就这哀怨悲凉的表情和女孩如受惊小鹿般跑开的身影在陈尚东脑海里历久弥新,每每想起都感内疚。
马新语送他《忏悔录》后转身走开以及林楠容在咖啡馆离开的背影都不及这个背影来得震撼,噬人魂魄。
回到家里,父亲和大哥还在喝酒,陈琴攀附着李芳的手臂哇哇乱叫。
“啥情况?”陈朝贵迫不及待地问道。
陈尚东反问道:“水伯同意买船吗?”
“我跟他说了,他同意。”
陈尚东点头,将赵科的话转述一遍,家里顿时静寂无声。
“三十万的船咱拿什么买?总不能咱们吆喝了最后没钱入股吧?”
陈尚东点头道:“自然不会,我那里有三万,丢进来,大哥那里凑凑,有个五万的数应该可以了。”
李芳追问道:“你哪来的三万?不结婚了?”
“妈,我结婚早着呢,撑过这个难关再说。”
“要不我回娘家借点?”
陈朝贵摇头道:“不用,家里牲口和粮食卖掉,凑个两万应该可以,尚荣还有点结婚的礼金,凑个两万的数也不难,总共七万足够了。”
“爸,你下周把身份证送去赵科那里办手续,完了你再确定入股的人数,邀着一起去省里看船。”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尚荣你别急着从厂里出来,等船买了再定。”
大事已定,陈尚东上桌继续喝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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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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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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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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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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