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干活,等会告诉你。”
陈尚东见父亲不说,只好埋头锄地。
父子俩忙到日头西斜才收工,中餐仅以两个糍粑烤了对付。
下山后,两人路经楚江,陈朝贵指着缓缓流淌的楚江道:“看看。”
陈尚东见不远处有五六个身穿连体皮裤劳作的村人,不由问道:“爸,他们这样挖沙没人管?”
“谁管?农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什么好管的?”
“话不是这么说,矿产资源属于国家,要有县里工商部门核名、国土资源局办证、安全管理局审批和环保局测评才能开采。若是个人,还得工商局预先核准才行。”
陈朝贵不信,“你那是国家的规定,县里还没明确章程,真的,你水伯专门去县里问过的。我俩琢磨着凑钱买台挖机采砂石卖掉,你是有单位的人,看这主意中不?”
陈尚东陷入沉思,片刻后两眼一亮,“爸,我前段时间在鲁省见到有人用船采砂,正要不我去县里问问赵科?若是可行咱们干脆买船去下游采砂,总比在这渡口好得多,明目张胆招人闲话不说,砂石的质量和产量也不行。”
“你什么时候去的鲁省?去那做什么?”
陈尚东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差点露馅。
“一个同学结婚,我过去喝杯喜酒。”
“你看看,同学都结婚了,你还没个对象。”
陈尚东哭笑不得,“爸,你把话扯哪去了?”
陈朝贵早年做过村干部,眼界还是有的,皱着眉头问道:“你说这用船采砂,真比挖机更好?贵不贵?”
“我要问问才晓得,按理说船的采砂量肯定强过挖机,至于价格嘛,估计不便宜。”
陈朝贵想想道:“那得再凑钱啊?你水伯会同意么?”
“集资嘛,他不同意咱再找人呗。不过我得先问清楚这事违不违反国家规定。要能行的话就找亲戚或者村里关系好的一起集资,咱哥也能来这做事,总比待在化工厂里强。”
陈朝贵觉得有理,“你啥时去县城?”
“马上走。”
“赵科去县城上班了?”
“好像才从乡里调过来。”
“这小子行啊,才两年就去了县里?”
“他父亲……”
陈朝贵打断道:“话不是这样说,他父亲怎样是其次,关键他有能力人家才会看在眼里,对不对?得,你去问问,我也要跟金水商量。”
事不宜迟,陈尚东回家收拾衣着后,径去化工厂门口等班车去县城。
去县城的路正好经过火塘乡中学,陈尚东在车上看着就读三年的母校,心里有些感慨。
这所学校自打毕业后他再未进去过,不晓得里面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他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再次闪过多年前的那一幕。
马尾巴、白丝带,常春蕊站在阳光里笑问,“陈尚东,能把你的笔记本借我看看吗?”
“来来来,买票了,去向阳县城的买票。”
售票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陈尚东搓搓眉头在心里自我安慰,“这种小事,或许人家压根没放心上。”
红卫村距离县城不远,也就三十里地,车行四十分钟便到。
“蝌蚪哥,你在哪?我,陈尚东啊。对对对,就在一桥这里。”
挂断电话,陈尚东看着熟悉的向阳县城,好几年没来,还真没什么变化。
卧龙山依旧巍峨高耸,八仙亭依旧观者如潮,五老庙依旧香火云集,就连这一桥上也还是那么多人垂着钓竿悠闲自在。
既然都没变化,那这时光去哪了?
陈尚东看着街道两边的高楼大厦有所明悟,时光都凝聚在商务大楼和来往人群的时髦衣着上了。
正思虑间,一辆桑塔纳开过来停住,车窗缓缓摇下,一张胖脸探出来笑道:“哥们,等久了吗?”
陈尚东咧嘴笑道:“蝌蚪哥,你咋又胖了一圈?”
“随遇而安得过且过的,能不胖么?上车吧。”
陈尚东上车,“这车挺新啊,你买的?”
“你信吗?”
“不信,”陈尚东看看窗外,“咱去哪?”
“找个地方喝两盅。”
陈尚东摸摸坐垫,“看来县志办不错啊。”
“单位上的事不好说,咱也不能说。还是唠唠同学情吧,咱有几年没见了?”
“三年而已。”
“还而已,你在市里我在县里,咱俩竟然三年不见,兄弟,该打屁股喽。”
陈尚东揉揉眼睛,“该打。”
两人在城郊一家酒店包厢里坐下,赵科揉了揉微红的眼睛道:“你说说,一晃眼咱俩三年没见。有人曾说半年不见朋友不算,咱俩难不成比普通朋友还不如?我找你很久,去你家里才晓得你的学校,去了学校,你又不在。”
“一直瞎忙,也没混出个名堂,羞于见人啊。”陈尚东尴尬道。
“咱俩说这个,介外了不是?不管咋样,咱俩今后多来往。其实啊,咱们高中毕业快七年,同学们该碰面了。”
“我听蝌蚪哥的。”
“态度不错,来,整一口。”
服务员的菜还没上,两人先喝了三两“向阳大曲”。
“知道吗?调来县里的同学越来越多,有初中有高中的,大伙见一面其实不难。”
“初中也有同学在县里上班?”陈尚东惊道。
“对啊,”赵科扳着手指数道:“朱丽蓉,去了图书馆;聂少民,在县电力局......”
“高中呢?”陈尚东问道。
赵科端起酒杯喝一口,“高中有刘克权去了工商局,胡世光在县民政局,周慧芳调到了县府办。”
赵科说完直直地看着陈尚东。
“咋了?我脸上有花不成?”
赵科放下酒杯笑道:“你就没点反应?人家周慧芳当年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啊,你不会这么无情吧?”
“这话说的,到底谁对谁一往情深?你那时可连她每天换什么衣服都记得清楚的,别不承认啊。”
赵科苦着脸道:“就是啊,我那么用心都不能让她看我一眼,人家一颗心都在你身上。”
陈尚东脸上一红,“别乱说,我那时一门心思读书,哪里知道她对我有情无情?”www.xiumb.com
“是啊,要不咱班怎么就你最出息呢?全县第五的成绩考上省重点大学,了不起啊。”赵科说完端杯又喝一口,“对了,前两天碰到朱丽蓉,说咱们初中班那个老板娘市财经学校毕业后......”
陈尚东端起的酒杯不及放下,“滴溜”滑到桌上,所幸没倒,酒还是溅了半杯出来。
“哎呦,”赵科抓了纸巾来擦,陈尚东躲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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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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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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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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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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