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平街里没有路灯,小路两旁都是住户,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家都已睡下,整条街几乎没有一丝亮光,沉重的黑夜硬生生占去了快三分之二的画面,压在只有车灯闯出来的一条光的通道上。
其实,除了闪车灯还可以鸣笛,但在这个时候按喇叭实在有违夏秋杨做人的底线,所以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东西,初步判断并不是一个人,于是他摸出放在门边储物盒里的枪,开门走了下去。
果然,是一只动物,长像似狼,却身形更小,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身上有撕咬伤,嘴角正在流血,眼神涣散,对身边过来的人毫无反应。
夏秋杨刚刚还死死攥住枪的手这时松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冯村出村的路上,考古队的破面包车正在黑暗中颠簸着,沈魏风和蒋宇都坐在后面,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在沉默和郁闷中想找出这两天厄运不断的原因在哪儿。
“沈队,要是,我说要是啊,汪辉这小子跑了,或者真的挂了,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唉,老吴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蒋宇思虑了半天扭头问沈魏风,也是愁容满面。
沈魏风听了长出了一口气,双手扶着额头,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怎么办!”
“……”蒋宇没想到到了这一步,连沈魏风都无计可施。
挽回也是需要余地的,赶上汪辉这么个货色,上哪儿有余地!
两人再度陷入到无语的愁闷中。
而就在车上这段简单对话的同时,东子也正驾车风驰电掣般地开了过去,他倒是看到了错过去的这辆面包车,可他从没在考古队驻地见过这车,所以压根儿就没在意,只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条件反射地立刻记住了车牌号和车的外部特征;倒是队里的司机挺意外地看了眼后视镜,觉得大晚上在村口能看到这么好的一辆车很是稀奇,但怎奈后面的两个人都在心烦,司机也就没提这事。
那是出村的大路口,错过就错过了,考古队的车歪歪斜斜上了大路,然后就一路狂奔往镇上赶,而东子也进了村子很快就开到了3号院门口,下了车就去“嘭嘭”地敲响了大门。
队里的人出来,告诉了东子沈魏风不在,但也弄不清他们领队这个时间去了哪儿。
东子重新回到车里思谋了一番,干脆直接开车来了1号院,再度敲响了这个院子的大门。
夜已经深了,小雯和苏筱晚都已睡下,最后还是小雯起来开了门。
东子在院子里略等了等才进了苏筱晚的房间,一进来便道了歉。
“苏博士,这么晚打搅了!不好意思!”
“别客气!坐。”
苏筱晚也是今天刚从县里回来,又亲眼目睹了汪辉和村民纷争,回来又跟小雯聊了一会儿,这个时候还完全没有困意,精神尚好,只不过一连串事情下来情绪很是低落,比上次东子见她时眉目间平添了不少哀愁之色。琇書蛧
夜已深沉,东子任务压身,行动在即,所以他一点不绕弯子地把自己此次深夜探访的目的说了一遍,说完便仔细观察苏筱晚的表情和反应。
苏筱晚听完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然后才开口道:
“严警官,我不知道你的这个忙我到底能不能帮得上,那天晚上光线不好,我当时又被惊吓地厉害,我怕我到时候会认错了人。你们让他的同伙来指认不是更好?”苏筱晚的这个担心并不是托词,她表达的忧虑也是真实且真诚的。
“这个后果由我们警方来承担,你不用有任何压力,只需要凭你的印象指认即可,剩下的事情由我们来办,至于他的同伙等抓回来自然要让他们去指认,只是我们现在马上要进行抓捕,你又是当时的受害者,是最重要的人证。”
苏筱晚听得很明白,但还是提出了她最后的顾虑:“可魏风不在,队里这个时候又没有主事的人,我现在就这样走了,怕是……”
“这个你放心,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行动是很快的,今晚你就可以回来,不会耽误你明天的工作,至于之后的事,我来跟魏风解释。”
话说到了这份上,苏筱晚确实也再找不出什么理由去拒绝,她只好答应下来,稍作准备就和东子一起出门上了车。
专案的刑警们今晚的目标是上次追丢了的耳巴子,虽说当时连东子有三个人都看见这家伙跳了崖,但连续多日的搜寻都没找到这个人的尸体,紧接着警方又接到离雨镇附近的村民的反映,说是有长相凶恶且身上带伤的外乡人在此地跟村民讨价还价买羊,于是根据已经被捕的那三个耳巴子同伙的描述,B市刑警队物证科便出了幅人物画像,东子这边签了张通缉令,把离雨镇大街小巷贴了个遍,很快就在这天上午便接到了举报,位置就在未平街70号。
虽然那晚见过耳巴子的考古队员并不只有苏筱晚一人,但经过后来几番的调查,东子认定只有苏筱晚对坐在车里的胡老八印象最为清晰,也只有她能更准确地认定这个人的长相,其他考古队的队员基本没有和耳巴子正面相遇的机会,再加上时隔多日估计他们早已经对这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然,抓住耳巴子也不是东子的最终目标,他的视线还是在吴霜竹身上,但吴的罪行更加隐蔽,只有先抓住胡老八这样的关键人物,才有更大的可能得到相应有效的证据去拘捕吴霜竹,甚至还可以借此反向压制夏秋杨做出对中国警方更加有利的口供来。
考古队的破面包车叮呤咣啷开半天才能到镇上,可这点路对于东子的这辆车来说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本不该再凑到一处的几拨人就这么在一个微乎其微可又作恶多端的盗墓贼的牵扯下又走到了一起。
往离雨镇走的路上,苏筱晚满心惴惴,可又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在担忧什么,只是看着车窗外黑得那么彻底的夜,觉得自己像要沉下去似的找不到浮木。
之后的情况很混乱,但也确实如东子所说发展得很快。
警察出手极迅速,未平街的前后左右,但凡能钻出一个人的地方都被守得死死的,而苏筱晚却在晃来晃去的车灯的照明下看到了夏秋杨和吴霜竹的那辆黑色越野车,她的心在这一刻像突然被锁链死死绑紧了似的再也跳不动了,有点哆嗦的嘴唇上完全失了血色。
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吴霜竹会把自己推向无底的深渊,可她没想到这个深渊就在她的眼前,就在此刻!
东子本来安排苏筱晚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即可,他人已经下车和其他警员去路口把守,却万万没想到苏筱晚竟然从车上下来,正快步往未平街里走去。
“她,她怎么出来了?”
老金手里握着枪,在惊异中转头看向东子,东子也是一脸不解,正准备冲出去叫回苏筱晚,却发现不过眨眼的功夫,未平街上已经没了她的人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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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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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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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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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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