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魏风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胜利者的情绪,甚至连一丝出了口恶气的爽感也没有,而且他直觉这绝不是件好事,有可能后果会非常糟糕,其中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苏筱晚的心态。
事后的情况也确实证实了他的预想,只不过当天一切还勉强算是正常。
原本按沈魏风的习惯,这天让蒋宇把夏秋杨赶出1号院这事就算完了,他们为了众人的安全,顶多卸了他手枪里的子弹,防止他发疯作恶即可,但苏筱晚心里不忍,说是他这次没有开车,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冯村,这个时候撵出去只怕他要徒步回镇上,以他现在这个状态走走停停,怕是到了晚上也到不了,要一时醉倒了的话会冻死在路边。
不管出于什么缘故,苏筱晚的担忧是很在理的,所以沈魏风还是理智地放弃了直接撵走夏秋杨的打算。
结果,蒋宇就只好把夏秋杨弄到队里的车上,按原计划带上苏筱晚和小雯一起去了镇上,只不过夏秋杨最后被扔在了镇派出所,交给了东子,还有沈魏风临时给东子写的一张便条。
那只夏秋杨在1号院差点儿拿来行凶的小左轮也被装进袋子里,一并都递给了东子。
东子这天恰好从B市的市局拿了材料和文件回来,看见夏秋杨当时就乐了。
这简直是求仁得仁啊!
要知道,东子早在部里专案的时候就查过夏秋杨的进出境的记录,对于他的一部分基本情况和长相,包括专业及此行来华的目的都是有一定了解的。
“哎,大专家,您的护照和签证呢?”
夏秋杨路上折腾了一会儿,吐了一回,现在酒也醒了差不多一半儿,勉强抬起头,盯着东子看了看,面无表情地用英文说道:“听不懂。”
东子是公安大学毕业的,英文自然无法和沈魏风比肩,但因为工作关系,他外联部分的活儿全是涉外,所以他曾经恶补过一段时间英文,对于日常的口语对话,东子完全应付自如,一听这小子在来这一套,忍不住立马用中文骂脏话。
“草,特么在这儿用英文装淡!”
这句骂听得老金一脸茫然,瞅着这俩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这是派出所里的一间小办公室,就一张办公桌,有人天天在这儿办公,屋里东西一应俱全,就是旧了点儿,但还算干净,看起来说得过去,这会儿特意暂挪出来借给东子问话用。
毕竟夏秋杨不是嫌犯,这所里的审讯室又脏又破,实在太寒碜人了,夏秋杨好歹一美国人,祖国的脸面还是需要的,尽管离雨镇的条件实在跟不上,但人民警察也要尽力维护一下国家的尊严,所以东子和老金带人来了这屋。
“别嘴硬啊!我们不知道点儿什么也不至于带你来这儿。”沈魏风写的便条上说了这个夏秋杨完全听得懂中文,东子就干脆用中文招呼他。
“我要律师,否则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夏秋杨汉语结结巴巴,南腔北调,但东子能听懂,他在部里上班的这些年什么外国人没见过,夏秋杨这一嘴洋腔洋调说实话真算是中等水平了。
不过老金是B市的本地人,那个年代没怎么见过外国佬,对这种腔调的汉语几乎一脸蒙圈。
“严头儿,他说什么呢?”
“律师,他说没律师啥也不知道。”东子大白话解释了一下。
“哦,嘿,他可真是老美哈,你说在这么个地方,我上哪儿给他整个律师来,做梦呢!”老金有点哭笑不得。
“可不做梦呢,你瞅,酒还没醒透呢。”东子也觉得这事有点儿棘手。
夏秋杨顶天儿算个涉案人员,只能找来问问问题,这样的国外高级知识分子是不能由他们警察随意折腾的,即便是他们触犯了中国的法律,最大限度也就是引渡回美国,这还得跟美方那边交涉,别提有多麻烦了,东子想想那盖不完的红头章就觉得头大,而且他记得这家伙仿佛拿的是外交护照,海关走的也是免安检特殊通道,他真下定决心不开口确实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沈魏风好容易把这货送了来,什么也没吐出来就放了,东子是一万个不甘心。
必须得想点儿辙让这家伙开口,东子盯着垂头丧气的夏秋杨,在心里暗暗琢磨起来。
正当东子人在派出所对着夏秋杨犯愁时,蒋宇已经带着苏筱晚和小雯来了医院,可不知怎么苏筱晚这次死活不肯进去看医生,任凭小雯和蒋宇怎么劝说都不管用,搞得蒋宇郁闷没狠下心来把沈魏风拉来,毕竟现在对付这样神经脆弱的苏筱晚,只有沈魏风还有点办法。
最后经过两人的一番大力劝说,苏筱晚终于同意让外科的大夫看看她脚踝上的伤,拿了只外用的止痛药便出来了。琇書蛧
紧接着更让小雯和蒋宇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苏筱晚坚持要自己独自去镇上的浴室洗澡,拒绝小雯陪同,而这个安排是事先说好的,小雯今天本不打算去浴室,这次是特意要陪苏筱晚的,为的就是她受伤了的缘故,可到了跟前她竟然拒绝了。
“你脚伤还没好,在里面滑倒了怎么办?到时候沈队怪罪我,我可怎么解释!”小雯下午没多大功夫光忙着跟苏筱晚“讲理”了,讲得她口干舌燥,心里只冒火。
“不会的!我自己的事,怎么能怪别人!”
苏筱晚表情坚定,一点商量余地也没有,小雯被气得舌头都要打结,再一想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便也只好由她去了。
晚上归队回了宿舍,这俩姑娘因为下午的别扭一整晚再没说过一句话。
而苏筱晚这天回来似乎变得异常冷漠而不通人情,对小雯的恼火全然不在意不说,对她和小雯一时间关系的紧张也基本上视若无睹。整个人的全付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从医院新开的止痛药的说明书上。
临睡前,她坐在书桌前,像忙工作似的,打开台灯,以一副读论文的精神头仔仔细细地把那张说明书看了一遍,而且看完中文,又看英文,都读完了方才松了口气,然后细心地把药涂在了脚伤患处,才终于躺了下来。
那在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里,沈魏风连医院都没有陪苏筱晚一起去,是不是连晚上也没再单独去看望过她?
当然不是。
其实,这天下午沈魏风连进场工作都耽误了,因为他发起烧来,而且额头滚烫。
他中午眼看队里的车子走了以后,把下午的工作向老吴交代清楚,自己就回房间倒下了,直到傍晚蒋宇回来才勉强起身,喝了两口薄粥,在枕上思来想去好久,等到队里的人基本都回房间休息了,才咬牙穿衣起身,一个人独自去了1号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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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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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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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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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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