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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军自兖州挥师，九成以上会避开豫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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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岁北方大旱，水路或将阻-塞-断-绝。如果晋军由陆路进发，他有充裕的时间调兵遣将，征发役夫，将五万大军拦在途中，甚至能取得一场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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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需要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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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是知兵之人，想要击退晋军，他手中的军队必将损失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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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评和可足浑氏现下拉拢他，无非慑于这支强军。若是损兵折将，实力大减，威慑力不存，两者再无顾忌，恐怕自己也离死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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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评掌权，或许还能留他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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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可足浑氏，屠刀必定会马上举起。这个女人只注重权力，从不考虑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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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许晋人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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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内，慕容厉、慕容冲和慕容咸都能领兵，遇上桓温胜算不大，坚守城池，拖上一段时间却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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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按兵不动，邺城吃过大亏，定会主动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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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晋人实力被消耗，兵困马乏，遇到里外夹击，必将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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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视舆图，慕容垂目光微闪，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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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道出获悉的情报，又被带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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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立在帐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慕容垂。看着慕容垂在舆图上勾画，看着他神情微变，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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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慕容冲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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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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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晋人北上，豫州是否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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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停下动作，慢慢抬起头，视线落在慕容冲身上，无形的压力骤然袭至，后者咬紧牙关，脸色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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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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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话落，帐中的谋士起身告退，帐前卫士背对而立，不许任何人靠近十步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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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慕容垂示意慕容冲坐到面前，沉声道，“邺城我会救，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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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不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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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幼聪慧，朝中的局势你也清楚。”慕容垂叹息一声，合上舆图，道，“如我率军同晋人拼死一战，无论胜败，军权都将被夺，回到邺城之后，怕是命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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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慕容冲嗓子干涩，声音发哑。他想摇头，想辩驳一句，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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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评不论，他知晓太后，了解自己的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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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向来看慕容垂不顺眼，只要抓住机会，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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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与太后有杀妻之恨，没有马上举兵造反已是相当不容易，让他放弃豫州，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救援邺城，委实不切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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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人声势浩大，合举国之力，实际并非铁板一块。”慕容垂与可足浑氏有仇，对燕主也谈不上忠诚，却很喜欢慕容冲，否则也不会将他带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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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人偏安南地，依仗兵势不过西、北两府。北府实力尤强，余下诸州，除桓冲、袁真所领步卒弓兵，皆不足为惧。国内不发善战之人，取胜不易，守城却非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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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仔细听着，心思急转，隐约猜出慕容垂的用意。知晓叔父是为自保，实在无可指摘，可想起身在邺城的阿母和阿姊，心上那道坎总是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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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我想回邺城。”慕容冲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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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慕容垂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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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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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行！”慕容垂沉声道，“邺城有风声，慕容评暗通氐人，欲送公主皇子入长安为质！如你回去，我再护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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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那老贼不敢！”慕容冲脸色涨红，握紧佩刀，咬牙道，“如果他敢打阿姊和我的主意，我必令他血溅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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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仍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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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到底年少，不明白一个道理，形势比人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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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慕容评能力排众议，让朝廷上下相信牺牲两个皇子公主就能和氐人“修好”，请来“救兵”，哪怕太后和燕主合力反对，照样保不住慕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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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回邺城！”慕容垂一锤定音，不给慕容冲反对的机会，“自今日起，你不许离开大营半步，除非得我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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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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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听我的话。”慕容垂站起身，绕过矮榻，单手按住慕容冲的肩膀，沉声道，“慕容鲜卑再不济，也不能送出皇子公主给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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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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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想办法。”慕容垂的保证并没多少底气，却是唯一能留住慕容冲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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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慕容冲低下头，用力咬牙，终于低声道，“我信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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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慕容垂收回手，想了想，又落在慕容冲的发顶，“你不是喜欢我那张弓，等此事了结，我便将弓给你。这些时日不要出营，我让申冉教你绘制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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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我不想学。”慕容冲皱眉，“我一看这个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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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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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学也要学，不懂舆图将来如何领兵打仗。还有，要习字，汉人的字必须学。不用像汉人那样吟诗成文，至少要能读懂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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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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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冲知晓争辩不得，只能点头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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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转身离帐时，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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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叔父不许他回邺城，但若是情况紧急，哪怕是偷跑，他也要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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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叔侄俩各怀心思，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远在兖州的桓容，则端正的跪在主帅帐中，双手扣在头前，桓温不出声，他便一动不动，连丝轻颤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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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郗愔看不过去，出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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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转过头，沉沉的看他一眼，终于令桓容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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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子，数月未见，怎这般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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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桓容站起身，一板一眼道，“军营中不容私-情，容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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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出口，桓大司马脸色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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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超诧异挑眉，郗愔转过头，扫一眼趴在地上的桓熙，再看一眼义正言辞的桓容，瞬间明白，桓容此举不是赌气，而是堵死桓熙反咬一口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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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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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身为嫡子，自然高桓熙半头。然桓熙是为长兄，年龄几乎能做桓容的爹，桓容将其囚困，总有些说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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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桓熙缓过一口气，见到桓大司马难看的表情，以为有了机会，当即挣扎起身，控诉桓容无视军令囚禁上官，并纵容凶仆将他殴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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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其行放肆霸道，全不将军令放在眼中！手下凶仆状似恶侠无赖，竟敢对儿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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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其违反军令，当予以严惩，凶仆殴伤士族，依律定要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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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熙满脸的血痕，一身的伤痛，胸中憋了极大的怨气，此时此刻总算有了发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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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他的说法，桓容十恶不赦，不杀不足以彰显军规，他手下的恶仆更是豺狼之辈，必须砍头戮尸方能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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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熙说话时，桓容既没出言打断也没愤怒驳斥，始终傲然而立，视线扫过桓熙，活似在看一个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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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丑态毕现，一人英英玉立，两人的对比过于强烈，不提暗中摇头的郗愔，连郗超都有些看不下去，更不用提脸色发黑的桓大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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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熙尚无觉察，仍在滔滔不绝，桓大司马的脸已然黑成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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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状也要讲究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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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刚刚阐明军营不徇私-情，桓熙就口称阿父，话里话间要桓大司马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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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帐中没有别人，桓温尚不至于如此难受，偏偏郗愔在座，明摆着看笑话，那嘲讽的表情，活似蒲扇大的巴掌抡在桓大司马脸上，一下接着一下，那叫一个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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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要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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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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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一掌拍下，两指厚的桌案竟现出裂痕，足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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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桓熙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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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超暗中叹息，大公子这般愚钝，将来明公登上大位，怕也是后继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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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长兄，你不睦亲弟，可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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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桓熙当场傻眼，桓容掀起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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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是黄口小儿，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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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开营中流言，不提桓熙不敬嫡母，反将事情往兄弟置气上引，明显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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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渣爹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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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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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找上门，不好好回敬一番，任由对方高举轻放，随意糊弄过去，就真坐实了软柿子的名头。北伐至少几个月，隔三差五来上一回，当真是不够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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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帅，容得官文，点步卒五百，役夫三百随军北上。”桓容正色道，“队伍入城，尚未报至主帅营帐，由主簿记录兵员，世子便带人入营地，手持军令，声言调走全部步卒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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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说话时，帐外陆续出现几个身影，从官服铠甲判断，均是领兵的各州刺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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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宥和钟琳派人广播流言，为的不只是让桓熙好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引出这些“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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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愔提前来见桓温是受到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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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拖住桓温，震慑住郗超，不会有充裕的时间留给两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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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没有他在帐中，桓容独自来见桓温，未必有当众开口的机会。甚至可能会被颠倒黑白，以冒犯军令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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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们低估桓大司马的人品，换成任何人，遇上这样的坑，为了自保，都会做出类似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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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冲等人原本不想蹚这趟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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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流言中涉及的“调兵”和“军令”却引起了他们的疑心。听闻桓熙手握调兵令，可以调动任意一支军队，不限数量，众人终于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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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仅是桓容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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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今日是场局，桓容被按军令处罚，下一个会轮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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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擅长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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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甚至觉得桓大司马举兵北伐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把他们引来兖州一网打尽，顺势派人接收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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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哪怕是桓冲都冒出一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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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无父子，权利面前无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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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提什么亲兄弟，桓秘就是先例。兄弟中最有才的一个，被桓大司马打压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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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冲能出任江州刺使，是因为对兄长“忠心”。如果哪天桓大司马不再相信这份忠心，恐怕他的下场未必比桓秘好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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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兄弟都这么想，遑论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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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晓桓容押着桓熙来见桓大司马，众人不再犹豫，不约而同来到主帅营帐。琇書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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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流言的酝酿发酵，事情的影响开始扩大，不再局限于桓氏父子兄弟的较量，而是牵涉到整个北伐大军，容不得桓大司马护短，随意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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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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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虽未光脚，比起桓大司马，照样能豁出去拼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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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桓冲等人出现，桓大司马眉心皱川字，心中思量几个来回，和郗超对视一眼，当下悚然。再看立在帐中的桓容，不由得生出一丝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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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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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桓冲和袁真为首，参加北伐的刺使郡守陆续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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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不能将人赶走，只能僵着表情请众人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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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超身为参军，位次一让再让，最后被挤到末尾。没了座位，干脆立到桓温身侧，皱眉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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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没急着继续向下说，而是先向在场诸人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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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官位，他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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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年龄，他也是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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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客气点，未必能得着好处，好歹不会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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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冲是他叔父，已是知天命之年，却是须发浓黑，面容刚正。不笑的时候，眼角连条皱眉都没有。身材高大，至少八尺有余，配上玄色深衣，当真是英俊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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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后世的话，百分百英俊型男，秒杀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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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真坐在郗愔下首，单看面相，并不好推测年龄。相比硬朗俊美的桓氏兄弟，他更有一种文人的儒雅，不怪能和郗愔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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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掠过为首二人，再看余者，有耳顺半百之岁，银发银须，一派仙风道骨，也有不惑而立之年，晬面盎背，夭矫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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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年龄如何，除了型男就是美男，这样围坐在帐中，当真能晃花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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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刷脸的时代，想找出一个长相平庸、面若钟馗的高官，当真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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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定了定神，收回心思，按照预期计划，开始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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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从桓熙持军令调兵讲起，包括他心生贪念，欲夺军粮，被识破后纵马伤人，没能得逞便口出恶言，辱骂兄弟不说，更不敬嫡母，甚至连桓大司马都骂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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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顺序是否颠倒，前因后果对不对得上，总之，事情都是桓熙做的，他无从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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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知上下之别，亦念兄弟之情，未敢擅自做主，故携兄长来见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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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到最后，桓容再次跪地，不称“督帅”改称“阿父”，众目睽睽之下，桓大司马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也出不来，压又压不下去，难受得无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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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都让桓容说尽，桓熙的小辫子一抓一大把，桓大司马压根无法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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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桓熙总算没有愚笨到底，知道情形于己不利，忙挣扎道，“阿父，他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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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并未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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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熙彻底被激怒，竟扑向桓容，扯住他的衣领，大声道：“你信口雌黄，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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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过于激动，动作有些大，束在桓熙腰间的绢带突然断裂，衣襟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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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嘴角微掀，借衣袖遮挡，将一卷竹简塞-入桓熙怀中。随即退后半步，扯开桓熙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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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竹简落在地上，系绳断裂，当着众人的面展开，正是盖着大司马印的调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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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熙愣愣的看向竹简，半晌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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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愔和桓冲等人瞬间沉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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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口中的调兵令，此刻正摆在桓大司马面前，这份调兵令又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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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针对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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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真如之前所想，桓元子借口北伐将众人请来兖州，是想来个一网打尽，扫清所有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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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推开桓熙，捡起地上的竹简，送到桓大司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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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父，此令……事关军机，儿不该问。”桓容欲言又止，演技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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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xxx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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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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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心知事情不妙，桓大司马咬着后槽牙，盯着桓容，一字一句说道：“桓熙擅传军令，杖三十！夺前锋将军，降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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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郡公世子竟成队主，只能领两百人，简直是开了魏晋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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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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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军杖打下去，半点不留情面，桓熙不残也会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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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开口求情，桓温执意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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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越是求，后者越要打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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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过后，桓容沉声道：“儿不敢违逆阿父。”话落退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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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大司马脸色发青，险些真吐出一口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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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熙完全傻了，被府军拖到帐外，竟然忘记了挣扎，直到军杖加身才发出一声惨叫，一声更比一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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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立在帐中，察觉到刺在身上的目光，抬起头，不闪不避，直直迎上桓大司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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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他不打算再让步，也不能再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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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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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爹既然要他死，他又何必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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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晚都要撕破脸皮，理当以直报怨，寸步不让！</p>看更多好看的小说！威信公号：HHXS665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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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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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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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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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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